“齊王一事後,臣探訪了蜀地,發現本該由官府經營的山海之產竟被私人販賣。山海池澤之稅是朝廷重要的營收,若有民間乾涉,必然大大影響官府稅收。不止如此,本該由官府經營的手工業也有百姓參與。”
顧成燁沒有說話,麵色卻已然有了變化。陸正則瞥了眼他懸而未落的筆尖,“臣當時便通知當地官府進行查處,然而那些私人營生卻極有底氣,說他們就是朝廷授意開設的,而授意之人是……”
陸正則故意停住。
顧成燁狠狠放下了筆,“授意之人是誰?”
“是皇後娘娘與雍王殿下。”怒如山雨欲來,陸正則倒也無懼,從懷裡拿出了奏折,“臣將調查過程都記錄在了折子裡,陛下可細細閱覽。”
顧成燁站起來,踱步到他跟前,一把抽走了他手裡折子。
他的視線仔細的劃過上麵的每一個字,眉頭愈皺愈緊,到最後額上竟隱有青筋浮現。
“荒謬!以權謀私,倒是朕的好兒子,好妻子!”
他扶著額頭,深吸了一口氣,而後對一旁的薑公公道“速讓雍王和皇後來見朕,還有張振理,讓他馬不停蹄的給朕滾進宮來。”
張振理向來比較警惕,被宮人傳喚時,多問了宮人一句,“陛下除了傳喚我,還傳喚了誰?”
偏偏那宮人也不是個伶俐的,如實回道“據說還有皇後娘娘和雍王殿下。”
張振理心裡便有了準備。
他到達“未央宮”之時,顧懷宇正跪在地上著急的辯解“父皇,這是汙蔑,兒臣根本就不知道這件事啊!”
額頭觸地,聲聲入耳,惹人發顫。
顧成燁卻沒有理他,而是將折子砸在了站在門口的張振理身上,“好好看看,你有什麼解釋?”
張振理作為少府,掌管專供皇室需用的山海池澤之稅及官府手工業,如今有私營參與,自然與他脫不了乾係。
張振理望著一旁站立的陸正則,心下已經了然。不禁歎道,他怎麼就偏偏去了蜀地。
張振理掀袍跪下,“私營一事,的確是臣監管不嚴,可雍王殿下與皇後娘娘的的確確與此事無關,那些人紅口白牙汙蔑殿下和娘娘,實在可惡至極,也抑或是有心之人的指使與陷害。陛下切莫中計啊!”
說罷,他有意無意的看了陸正則一眼。而後者站得筆直,全然不理會。
顧成燁剛想說些什麼,薑公公就在他耳邊說道“皇後娘娘來了。”
話音未落,蕭淑離便哭著走了進來。
“陛下,實在是冤枉啊!臣妾向來膽小,宇兒從小做事就謹守本分,哪能想出這樣的主意!”
她用帕子擦去了眼淚,轉而惡狠狠地瞪著跪在地上的張振理,厲聲質問“張少府,你到底安得什麼心?自己謀私便也罷了,竟然還栽贓到殿下和本宮身上?”
張振理自然明白她的意思,連忙伏地稽首,“臣不敢,定是那些私營之人信口雌黃。臣請求陛下徹查此案!”
陸正則瞥了三人一眼,又是一招棄車保帥。口供倒是一致,怕是早就商量好了對策。不過這也足夠了,蕭淑離根基頗深,一次定然是拿不下的,先拔下她一隻羽翼也是好的。
顧成燁生性多疑,自然不會草率決定,於是立刻令人擬旨徹查。
“張振理免去少府一職,打入天牢候審。蜀地涉案之人儘數捉拿歸案,調回長安徹查。若查明此事與皇後和雍王殿下有關,便依例處置。審查期間,皇後與三皇子禁足於寢宮,不得踏出一步。”
眼見此事有了決斷,各人都領命退下。
顧成燁卻喊道“皇後留下。”
腳步聲逐漸遠去,蕭淑離卻依舊跪在那裡。
“後宮不得乾政,皇後怕是早就忘了吧。”
顧成燁背手站在窗下,日光漸轉,那裡早已沒了暖意,顧成燁置身於一片暗影中,連氣息都是冰冷的。
“臣妾沒有。”蕭淑離本能的辯解,卻著實有些無力和心虛。
“沒有?”顧成燁緩緩走至她身前,冷冷一笑,忽而俯下身子,牢牢捏住了她的下頜,“蕭淑離,朕現在不動你卻不代表朕什麼都不知道。張振理區區一個小官,沒有你的授意,他敢將官府的營生私讓出去?他若是願意為你們頂罪便也罷了,朕勉強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但這筆賬朕還是要記著的。”
說罷他便甩袖走了出去。
蕭淑離捂著疼得要脫臼的下頜,默默流下了眼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