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時雨!
按理說,大夫一般不會外出行診,因為上門行醫不僅要攜帶笨重的藥箱,還麵臨著諸多不便,在醫館看診則沒有那些顧慮。
望著麵前裝的滿滿當當的包袱,梅落塵無奈地歎了口氣,診斷一些婦人病,她已經相當熟練了,可是這些用具都必不可少,她必須要帶上。
這次需要上門看診的病人是一位城外深宅中獨居的婦人,“很有來頭”是師父對她的評價,據說連縣太爺都不敢管她,這樣的病人聽著便讓人很有壓力。
梅落塵收拾妥當準備出發,顧青衣叫住背著巨大包袱的她“這次的病人很急,你攜帶為師的藥箱去出診吧。”
梅落塵放下自己隨身攜帶的鼓鼓囊囊的包袱,接過師父遞來的大藥箱,勉強背在自己肩上,頓時覺得身上千斤重“箱子上鎖了,要給我鑰匙。”
顧青衣把一根鏽跡斑斑的銅鑰匙交給她,臨行前給她鼓氣“彆擔心,她不會為難你,誰都知道官兒再大也怕死,她現在最需要的人就是你。”
“嗯。”梅落塵點頭,她跟很多強悍的人打過交道,況且她又是四肢健全,能走能跑,還怕什麼?
按照師父交代的,帶著路引出城來到近郊一處隱於山腳的大宅前,梅落塵上前敲門,把信遞給開門的下人,之後有一個年歲頗大的婦人來門外接她。
交待完自己的身份之後,婦人帶她進入門廳,兩人繼續往深宅中走,梅落塵一路低頭隨婦人而入,有些不該看、不能看的東西,她自覺一概略過。
剛進入廳堂中,垂頭而行的梅落塵突然感覺到一片亮光在閃爍,她抬起頭,發現麵前擺著一屋子銅鏡,大大小小叫起來大概有上百麵。
這是……照妖鏡?
在她迷茫間,一聲厲喝突然隔著紗幔珠簾從前方傳來,讓梅落塵一怔。
“來者何人?!”
珠簾掀開,發聲的女人出現在麵前,看身形是一位婦人,臉上和手臂四周都裹得嚴嚴實實,讓她看不到任何一點露出的皮膚。
雖然來人沒有露麵,但是從她麵對自己時端莊的站姿與華貴精致的衣著中,梅落塵感覺到一陣無形的壓力湧來。
“這或許就是氣場。”她想。
上前一步,梅落塵自報家門“我是城中顧大夫醫館的醫女,受師父所托來為白夫人看診。”
“看診?你,一個小丫頭?”
那帶有一絲冰涼的語氣,讓梅落塵捕捉到她的情緒變化,“白夫人,您是不是哪裡不舒服?”
婦人不語,頭微微偏向門外,轉身先一步掀開紗幔走進去,珠簾碰撞間發出清脆的響聲,等候在外麵的人聽到聲音,會意進入廳堂。
“梅醫女請這邊來。”
侍女帶梅落塵進入深處的臥房,臥房中有內外兩間,梅落塵微微打量,婦人不在這裡,應該是在裡間,而她現在應該是在臥房的外間。
在她觀察這裡時,婦人無聲無息脫下麵紗與額上的黑布,繞過屏風走到外麵小桌前,拿起茶具給自己倒了一杯茶,梅落塵聽到輕柔的腳步聲,心裡考量起來。
婦人英氣的麵容映入眼簾,她的妝容很重,妝麵撲了一層胡粉,並不是市麵上的粗糙貨品,這胡粉裡加了香料,隱隱能嗅到芳香,是原粉加入山泉水化開曬乾之後,才能用的上等貨。
先望麵色,她細白的胡粉塗抹勻稱,胭脂也施得恰到好處,唇色豔麗,卻無法掩蓋下麵憔悴的麵色。從她裹緊外袍的動作看,梅落塵猜測她應該時常頭暈,嚴重時會渾身發冷。
梅落塵發現異樣之後,快人快語把自己的疑問問出來,婦人自顧自倒茶,無論她怎樣詢問病狀,婦人一言不發,隻是推了一杯茶到她麵前。
“姑娘先喝茶吧。”
梅落塵停下詢問,猶豫地拿起茶杯,一般病重之人看到大夫,大都會急切地說明自己的病狀與不適,迫切地想從大夫口中得到治病的良策。
可是眼前的婦人不一樣,不激動反而有些煩躁,似乎在埋怨她的到來,既不搭話也不客套回轉,仿佛沒有任何欲望,眼中毫無光彩。
沉寂了許久,梅落塵喝下茶水,隻覺口味苦澀,這茶湯十分濃厚,裡麵加了不少香料,表麵有一層茶油,比她時常喝的癆藥好喝不到哪兒去。
一口口煎熬地喝著茶,梅落塵突然靈光一閃,放下茶杯道“我冒昧地問一句,您是不是喜歡喝茶?”
婦人微微點頭,總算有些反應“我嗜茶如命。”
原來是這樣,梅落塵溫和道“都說淡茶溫飲最養人,夫人最近喝茶還是不宜太濃、太多,以免傷身。”
抬眸打量這個渾身帶著鄉野氣息的小姑娘,婦人冷冷開口“如果不習慣喝茶,你就先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