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她的腦海裡浮現了一個人,正是她的繼父席子鯤。
‘教堂裡有他’成為了她的信仰,再長大一點的事情她想不太起來了。隻記得有那麼一次,她懵懵懂懂撞進那所被他們稱之為‘教堂’的地方,看見的卻不是席子鯤。
那是她所見過的最醜陋的怪物,甚至比席連更令人不敢再看一眼。它們密密匝匝排列在空蕩蕩的大廳裡,像是等待著什麼聲音召喚便會一齊向目標蜂擁撲過去。
她嚇得大聲哭泣尖叫,驚醒了那裡的守衛。席子鯤把她帶回家的時候她還在哭,小臉埋在他厚外套的衣料裡沾滿淚痕,任由他安慰著直到進入夢鄉。
從那以後那對那間教堂就有著本能的抵觸情緒,就像對席連的抵觸情緒一樣。
她愛她的繼父,但這個應該被她稱作‘叔叔’的怪物令她感到惡心。它總是站在席子鯤身後充當保鏢的角色,看向她的眼睛黃澄澄地渾濁可怖。
但她知道,席連喜歡她。
所以她常憑借著這份喜歡肆無忌憚地對它吆五喝六,經常致使它去做一些她不願去做的事情。反正它現在這個樣子不會有什麼感覺到對吧?她想,即便有又能怎麼樣呢,它不會說話,長相醜陋,不正是需要做這些是的存在麼?
當然,這一切她都沒有讓席子鯤知道。
她愛他,愛上了自己的繼父。
說出口來沒有半點羞愧,因為東區從來沒有類似的教育。繼女也是女人,為什麼不可以對自己的繼父產生男女之間的愛戀呢?但問題在於,席子鯤不愛她。
而現在她借著那柄斧子,走向她此生的陰影,為的無非是和席子鯤多呆一些。
她總是這樣被自己感動,並幻想著某一天席子鯤也會被感動。美中不足的是倘若她真的嫁給了席子鯤,席連就會成為一個粉紅色令人惡心的電燈泡。
雖然它一直都是電燈泡。
她想著,跟在席子鯤身後走向了教堂。那裡的大門不在是以往的木質,而換成了沉重的銅。黃色死板的一塊上麵開著小小的視窗,當席子鯤扣響門環的時候視窗打開來,露出一雙蒼老渾濁的眼睛。
“你等一下。”蘇心曼聽見那人對席子鯤說,繼而又將視窗關上了。
大門發出某種怪物磨牙般難聽的聲響,咯吱咯吱自內向外緩慢打開一道縫隙。
背著天光,蘇心曼看見那大廳裡已變成了一堆又一堆的木箱,累得很高很高。她順著那木箱視線往上看去,驚喜地發現教堂的屋頂上竟有著異常精美的壁畫。
雖然大多數色澤已經隨著時間風蝕而消退,但依稀還能看得清其模樣--那是長著羽翼陌生人,圍繞著一個黑發的男人。
那就是‘上帝’嗎?她想。
繼而她又悄悄將目光轉向一旁席子鯤,那在教堂中受到驚嚇的陰雲霎時煙消雲散仿佛從不曾出現過了。
“東西在這裡。”
那守門的蒼老男人遞出一個老舊木盒,裡頭正是她的‘客戶’要找的那柄銀斧頭。做工非常精細,看得出來很貴重。這東西在東區很難得,但也隻是難得而已。除了拿去和西區那些生活在高樓大廈裡的人交換物資之外,它彆無用處。
“晚一些我把罐頭送一些過來。”她接過盒子包好夾在腋下,用她所能有的最甜美的笑容看向席子鯤“我還做了一些蘑菇湯,晚上也拿過來。我們好久沒有在一起吃飯了。”她猶豫了一會兒,笑容變得有些勉強“叔叔最近還好麼?”
叔叔,就是那個粉紅色高大醜陋的感染者。
席子鯤沉默片刻,繼而搖了搖頭“不用了,晚上我還有事沒時間吃飯。如果你想去看看你叔叔的話直接回家就可以了。”忽然,那黑洞洞的大廳深處有個聲音在喊他,他應了一聲,轉身向她說道“你快回去吧,如果東西在琅琊有富餘的就送到彆的地方去,這裡暫時不需要。”
說完,便徑直向那大廳內走去,不再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