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不!這太過分了!
“放開我,我不允許有人進入我的臥房!”
他揚起一道眉毛“為了公平起見,你不以為偶爾讓我在此過夜是很好的主意嗎?以往我可不曾拒絕你睡我的床。”
邊說邊走,已進入我完全私密的天地,一時之間我隻能著慌地掙紮,心中泛起悲慘的感覺,他進入的不隻是我的房間,亦是我從不讓人窺視的內心。他怎能強行進入我的世界?
他將我放在柔軟大床上,坐在床沿,眼光卻是放在滿地散落的金銀珠寶上。撩起性感的笑,俯身抬起一串珍珠項練,在我眼前擺動。
“也隻有你是這般輕賤地對待這些東西。”
我知道。因為其他人若不是鎖得緊密。便是租保險箱存放,沒有人會丟一地,像小阿子丟玩具似的。
將項練丟到梳妝台,他轉而壓向我親吻。
我推他“我現在沒有心情,而且不許弄臟我的床。”
他停止親吻,但沒有放開我,了然道“你是這麼看待性行為的?”
我根本沒有回答的機會,他快速地奪取我的唇。以從未有過的炙熱狂湧向我。他是故意的,隻是,他為什麼要這麼做?也許隻為了挑逗我,但他過於投入的同時也等於敞開了他自己!
他真的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嗎?
悲慘的預感如烏雲一般罩在我的上空,隨著激情的頻率起伏,直推向宇宙的飄渺處…
這結局,該怎麼落下句點?
※※※
不玩了,我不玩了!
在應寬懷瞪大的眼光下。我手提一隻輕便的行李進占他的蝸居。呼了大大一口氣,癱坐在他小客廳的椅子上。
“哈羅。”我無力地向他揮了揮手。
“你到底在做什麼?”他指著我的行李又問“你不會是要來與我擠幾天吧?”
“快快幫我辦好出國手續,隨便哪一國都行。我不玩了。”
唉!落荒而逃真不是我任穎做得出來的醜事,真是對不起我們任家的列祖列宗呀!
“任穎,你怎麼了?”他坐到我身邊,疑惑地盯我。
這時我才看到他麵孔有些憔悴。
“你怎麼了?變得這麼醜?”
他甩甩頭,大概認為我有顧左右而言它的嫌疑。
“我先問的。回答我。”
好堅持的語氣,好吧。
“不怎的,也不過是不想與樓公子玩下去了,乾脆躲個不見人影。”
他又問“怕了?踢到鐵板了?這男人瘋狂纏上你了?如果我記憶力還可以的話,上回通話時,你說你們正在協議分手。”
我雙手舉了起來“是呀是呀!一趟香江之行回來後,情況完全失去控製。我是怕了,也算是踢到鐵板了,因為他奇怪的舉止令我不得不預防他或許正打算盯死我一輩子。老天爺!真是有辱他花心大少的威名!”
應寬懷一點也不同情我地露出笑容,看我的眼光並不令我舒服。一會,他道“湊和成一對也不錯,花心公子與自由小姐,誰也不會企圖綁住誰,也怕死了被異性牽絆住手腳。這種情侶可以稱為絕配。”
我由他落寞的口氣中尋到一點蛛絲馬跡“我母親與你談開啦?”否則他不會轉易消沉。
他點頭,歎息地看向窗外。
“那你放棄了嗎?”我又問。
這回他搖頭。
“直到我的心為彆人跳動那一天,我就會放棄;目前我並不想改變。畢竟愛上一名情感的吉普賽女郎,也算是我的榮幸了。任穎,你們母女是相像的。”
我聞言偎向他。一手勾上他的肩“那我們湊和成一對好不好?”
“彆逃避,先理清你那口子再說吧!到時我會考慮。”
喝!懊自負的男人!不過事實上我的確沒那種美國心情再涉入另一場男歡女愛中,大概得休養個一年半載再談。我覺得這次的首例刺激太過,嚇到我了。
“不管了,反正我最遲下月初一定要出國。你幫我一下。”話完,拖著我的行李直搗他老兄的臥室。
“喂喂!你太過分了。”
“為了方便閣下作畫,你還是睡畫室的沙發床吧!”我抽出一床被子塞到他手中,將他不甘願的麵孔關在門外。對著臥室歎氣起來。
唉!我是無家可歸的小阿。
絕對不是我小題大作。而是根據我的直覺與對樓大少的了解,我認為他不會善罷乾休!尤其他居然在我那邊過夜,占用我一半的床睡到天亮。誰都知道樓大少不在女人家中過夜的,也向來親熱過後起身走開;以前我睡在他公寓可沒有同榻而眠的情況,因為他是個奇怪的男人,如果我占用了他的床,他便會起身去辦公或看書。大多時候我不會留下,偶爾想留下也會有幾次給他下了逐客令。
瞧!他是多麼無情的人。生理的發泄能堅定地不參一絲溫存;風流花心的麵貌下有冷靜自製的性格。
所以天大亮,送走他,我立即收拾細軟,連窩也不要地跑來投靠應寬懷。我不是沒有其它地方好去,我隻是在布局;倘若好死不死給樓公子遇到,亮出應寬懷就可以了。樓公子拒與他人共享一個女人的,這也是我知道的,那就可以了結了;展示我的新戀情就足以讓他放手。
將行李拋上床,我跳了上去,用力地趴在床上,不料壓在下方的左耳傳來微微的不適。我伸手摸去,一怔,連忙坐起來站在全身鏡前看到我雙耳各有一隻珍珠耳環。
是他在我睡時替我戴上的嗎?我怎麼一直沒發現?
他是什麼意思?心中泛起不安的預感。
也許我這次真的要遭報應了。
樓逢棠這人向來聰明,他再怎麼玩也不會把他自己玩入婚姻中,除非有偌大的利益可圖;可是依樓家目前的規模,根本不必出賣他的婚姻,所以他向來樂得單身。據說其父母隻求兒子做好事業,其它一律放縱,是真正開放新潮的父母。
那麼,如果他想與我耗下去,是想耗出什麼東西?亂沒意思的,還不如再去找新鮮的女人來玩。
種種推想,問題隻彙向一個答案,而那是我絕不會下的定論。
不可能!對我對他都不可能。
如果“愛情”當真出現在我與他之間,才真叫褻瀆了;對於我們這種隻懂物質,不識情愫那虛幻東西的人類而言,愛情隻是用來嘲弄的字眼。
所以,不可能。
“任穎,一同去吃晚餐吧!我請你吃大餐。”
應寬懷揚著嗓門在門外叫著。
我收拾淩亂的心情,應著“就來了,再三十秒。”
再看向鏡子,我毅然決然地取下耳環,往床上任意一丟,轉身大步走出去,任長發畫成一道冷淡無情的弧度。在背後擺動。
※※※
某一個夜晚,我與應寬懷登上公寓最頂樓,拎著一打啤酒與一大包鹵味,想要“舉頭望明月,低頭喝爛醉”一番,後來才發現啤酒的酒精含量低,根本醉不死人,頂多讓不諳酒量的我們落了個微醺的下場而且舉頭也看不到明月,今天是農曆的初五,我們卻連月牙兒也找不到。台北的汙染之嚴重,可能比我們所能想像的還多更多,要不然就是頂頭有一大片烏雲掩著。反正,看不到明月。
傷景尋愁總要找一個藉口。應寬懷是為了他那愛不到的女子,表白了也不被接受的真心。而我呢?唉…人為什麼不能因為想醉酒而去喝酒,非要找失意來伴佐呢?
既然如此,好吧,我在哀悼我未能完成的遊戲,嘲笑我的落荒而逃。然後因為沒有膽去幻想樓公子的麵孔而麻醉自己。
“任穎,你看看我,我有什麼不好?”
紅了雙眼的應寬懷不知是否為酒精的關係,而問出的話卻相當清醒。
我垂死地吊在陽台欄杆上,雙手晃在外邊,以腰支撐著,頭尾成天平的兩邊在擺動,一如翹翹板。
“老兄,您又有什麼好?”
他滑坐在地上,背靠欄杆,有些沮喪地說“我小有名氣,可以賺許多錢,然後忠心於一個女人,不會變心;我會買房子、車子、愛家,新好男人不就這麼被宣揚著的?”
“新好男人就配新好女人吧!不能配壞女人。壞女人是用來搭配花心蘿卜那一類“鍋子”的。”我晃得頭暈,隻好也收回頭手,與他並坐在一起,接著又道“你呀,隻是搞錯了對象。”一如之前“愛”上我的方慎哲,真是莫名其妙透了。
他嗬嗬低笑,雙掌埋住麵孔,不知笑聲中是否有哽咽的成分。
我伸出手,搭在他肩上,抬頭望著烏嗆嗆的天空。
“如果我流淚,你會笑我嗎?”他悶著聲。
我笑問“你會介意被我笑嗎?”
“我才不介意!”他昂起頭,麵孔朝天。
我看到眼淚滑下他的頰。
身為藝術家就有這點好處,隨時表現自己的真性情,世俗眼光於他無妨。
“任穎,好女人不見得是我需要的。但我顯然沒有當壞男人的特質。”
“是呀,你壞不起來,也討厭肉欲橫陳的感覺,也不會勾三搭四,你要的是精神層麵的東西。也就是說,如果我媽如果突然對你熱情放蕩地像個卡門,你包準會落荒而逃。”
“我不知道,我沒想過。迷住我的是她的氣韻舉止,不是與熱情。”
我拍拍他“所以得不到對你而言才是一種幸福。快快下樓去創作吧,把你的悲傷化為藝術,才不枉你的才情與傷心。”建議給得相當實際。我們壞女人根本不知道什麼叫安慰,更不會因為他暗戀的對象是我媽而認為有義務開導他,那反正是他的事,安慰他其實是沒用的。
我起身,往樓梯走去。
“你要睡了?”他問。
我向他揮揮手“彆忘了我後天要去英國了,我得開始打包行李,清點需要的東西,明天好上街去買。”
“哦,那,晚安。”
灰暗的夜空適合留給傷心人去對照呼應,而我,就不必了。我這個沒肝少肺的女人是不會有什麼傷心事的。
走到應寬懷住的樓層,突然又不想進去了。我抬起手中的鑰匙,七、八隻之中,唯一一隻金色鑲一顆小貓眼石的鑰匙正是我已五日未曾回去的地方。
摸到牛仔褲中有幾張鈔票,我毅然往樓下踩去。深夜十二點半了,回去向我的小窩告彆吧!
如果我曾經怕被糾纏而落荒出走過,相信到了今天一切也該終結了吧!不會再有樓逢棠,也不會有其他人。我的生命踏入另一階段,一切都重新來過。
至少我是這麼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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