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俏夥計!

樹大招風。\\、qb5、

極美的稀罕金剛鑽,擁有眾寶玉沒有的璨亮,宛若星辰閃耀,秦關獨特的切割琢磨技術,化腐朽為神奇,以棱與棱之間最完美的比例,激發金剛鑽的七彩炫光,它全屬嚴家另一處珠寶鋪所有,是個絕對獨占的大事業──等同於印銀票的大事業,錢財滾滾而來,每天捧著大把銀兩上門排隊買金剛鑽飾品的人潮與日俱增,擋都擋不住。

如此招搖盛況,果不其然地引入匪徒覬覦,嚴儘歡早有防備,否則也不會將尉遲義調去珠寶鋪看顧金剛鑽的周全,但她似乎忘記交代尉遲義順便保護保護最近為了切磨金剛鑽原石而幾乎沒闔眼休憩的苦命秦關。

秦關被光天化日闖進鋪裡行搶的惡徒所刺傷,他們目的隻想奪鑽,誰想擋,他們就殺誰。

秦關是練家子,並非文弱書生,他隻是太累,又太專注於琢磨原石上,才會遭受暗算,他腹側挨了一刀,沒有刺中要害,正常而言,不危及性命,壞就壞在刀上抹有毒藥,盜匪為財害命,喪儘天良。

當大夫趕至,撕開秦關濡血的衣裳,呈現在眾人眼前的,是一大片已經轉為紫黑色的駭人膚肉。刀傷隻有小小一處,毒卻蔓延飛快,經由脈絡傳送全身,從傷處汩出來的血不是尋常的鮮紅,而是介於深墨色的黑血。

「這……這是……」大夫震驚不已,眼睛瞠得恁大。

「大夫,您彆隻是這這這的,快治呀!」當鋪老實園丁忙不迭道。

「這是……『閻王要你三更死』呀。」

「您咒咱們家關哥是嗎?!」當鋪護師氣得卷袖要打人。

「不不不,我是說,他中的毒是『閻王要你三更死』。」大夫連忙搖手。

「既然知道中的毒是什麼,代表有藥可解囉?」當鋪婢女小紗抱著希望問。可這毒的名字好嚇人、好不吉利……

大夫搖頭「全天下隻有一個人能解這種毒,便是調配出它的藥師。」

「誰?是哪一個?我去找他來替關哥解毒!」

「作古百年了……」大夫輕歎。想當初,那位醫者被冠上神之名,隻要是他願救的人,不曾有無法救活的例外。他不僅醫術了得,煉毒之術更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閻王要你三更死」便是他得意之作,其毒雖以數十種可以辨彆種類的毒草混和而成,可是針對各個毒草施以解毒草藥時,非但無法解去毒性,反而更轉變成另一個更劇更強的新毒,毒加毒,不虛傳其「閻王要你三更死,絕不留人到五更」的陰狠威名。

「大夫,您這樣說不等於白說?!」

「可這是實情呀,沒人解出這毒,除了百年前那位神醫,他死後,再也沒有人解出過……」

「匪徒為何拿這麼稀罕的毒來搶劫?!」鋪裡雜役氣得詛咒匪徒不得好死。毒藥處處有,刀上抹些麻沸藥不就了得了,抹什麼「閻王要你三更死」呀?!奪財便罷,何必取人性命,致人於死?!

「『閻王要你三更死』沒有很稀罕呀,我家就有五六壇……」那可是唾手可得的毒藥。有此一說,百年前的「閻王要你三更死」,純粹是被神醫拿來毒魚罷了。

它不稀罕,要調配出來也不難,把藥草毒草雜草全丟進甕裡封牢,等上三年五載,「閻王要你三更死」就釀成了,隻是……沒人會解而已。

「那關哥不就……」小紗哽咽,說不下去。

「要不要去把朱朱找過來?我、我想……關哥在這種時候,會希望見她最後呃……見她一麵的。」不曉得是誰,在外圍冒出這麼一句烏鴉嘴的話,雖然最末一句話實時改口,仍是被拖出去打趴。

呸呸呸,說啥喪氣話?!什麼最後一麵?!

坐在房間一角的嚴儘歡皺緊眉頭,習慣頤指氣使的她,在生死攸關之際,也無能為力。若斥喝能命令秦關彆死,她早就做了。

看見大夫歎氣,再聽見方才某人說的那句,她砰地拍桌「夏侯,去牧場帶朱朱過來,她不肯就用綁的,我要在最短時間看見她站在這裡!」至少,在秦關斷氣之前!

「明白。」夏侯武威也想這麼做,領得命令,他毫不遲延,迅速去辦,就怕秦關等不到他回來。

懊惱的尉遲義自責地跪在祠堂,求過世的嚴老爺保佑秦關,他願代他失去性命。

是他疏忽!是他沒用!是他在那種時候竟然還聽秦關的話,回房小瞇片刻!

歐陽妅意趕至秦關房裡,便聽見嚴儘歡下達的命令,並與一臉鐵青的夏侯武威擦身而過,夏侯武威全然無視她,以最近距離馳往馬廄──利落身軀直接從湖麵上蜻蜓點水而去。

「怎麼了?怎麼了?」她隨手捉住春兒問。

「關哥他……關哥他……」春兒含糊說了這幾句,已經哭到無法接續,歐陽妅意心一顫,撥開眾人,擠往最前頭,瞧見榻上血色儘失的秦關,以及他身軀上蔓延開來的恐怖景象。本是碧青色的脈絡已被黑血取代,潛伏在膚肉間,看來好駭人。

歐陽妅意不需要任何人再告知她情況,她用雙眼也能瞧明白。

秦關沒救了。

他幾乎完全沒在呼吸,他的唇變黑,十指指甲也變黑,眼窩下布滿死氣沉沉的陰影,墨一般的血,不斷不斷濡濕身下衾被,擴散成淩亂的黑。

他快要死去。

「關哥──」

「彆碰他!」大夫急喝止「他現在從頭到腳都是毒,你們不要碰到他,再有人中毒更糟!」

歐陽妅意充耳不聞,撲到秦關身旁,像個孩子哇哇大哭起來,胡亂摸著他的臉,想喚醒他,沾上他的黑血也不在意。最沉默的秦關,卻是她所有兄長之中,最溫柔體貼的一位,他不擅長言辭,隻以行動在做事,他從不靠甜言蜜語討好人,每個人仍是喜歡他……

若是以前,秦關聽見她哭泣,就算吐不出安慰人的話,他也會攬過她的肩,默默陪著、靜靜守著,直到她結束哭泣。現在的他卻沒有,他做不到了……

「關哥,你不要這樣子嚇我!你醒來!你醒過來啦──」她猛搖他的手,牢牢握在十指之中,感覺到的竟是他冰冷的體溫,她哭得更凶、更失控。

「全部的人都離開這裡,到外頭去!」

公孫謙溫沉的嗓,帶著命令,輕喝著要眾人退出房去。

大夥丈二金剛摸不著頭緒,明明是絕望悲傷的時刻,公孫謙仍是他平時處變不驚的模樣,好似秦關的瀕死,不足以令他難過失控。

縱然滿腹困惑,誰也不敢在此時囉唆,因為公孫謙的眉目間寫滿嚴肅,以及不容任何人違逆的威權,於是,擠滿房內的人,一個接一個退了出去,離開前,還是忍不住再瞧秦關一眼,或許這會是最後一眼……

嚴儘歡沒在被驅趕的行列之中,在這裡,她最大,她不走,誰都無權逼她走。

另一個沒走的人,是歐陽妅意,她根本聽不進任何人說話的聲音,她伏在秦關身上,怞噎喊他的名字,用威逼、用哀求、用耍賴,要他張開眼睛看她,不要嚇她……直到有人扶起她,她不依,使勁掙紮,不要誰來將她從秦關身邊拉走?──

「妳再擋著,他就真的會死了。」

粗磨的聲音,在安靜的房裡響起,穿透她的意識,她愣愣回頭,臉上掛滿大大小小的淚珠,發現扶她的人是古初歲。

他在這裡做什麼?看熱鬨?

「妅意,過來。」公孫謙接手,從古初歲手中將歐陽妅意帶離床畔,把位置讓出給古初歲。

「他最好如你所說有價值,否則,我會命人把他亂棍打出當鋪去。」嚴儘歡雙臂環胸,是質疑,也是她必須這麼做,才能阻止自己微微在緊張發顫。

「他行的。」公孫謙若非如此信任,當日也不會同意古初歲的典當,更不會在眾人驚慌失惜時,他還維持住理性思考,直奔客房,帶來古初歲。

行?行什麼?歐陽妅意不懂,完全不懂。

他們要做什麼?要對秦關做什麼?!

她看見古初歲站在床前,手握匕首,一刀劃破腕脈,驚人的血量噴濺出來,他以血,喂進秦關口中。

這是……什麼妖法?什麼古怪的旁門左道?

抑或隻是死馬當活馬醫的苟延殘喘?

歐陽妅意與嚴儘歡看傻了,兩人瞠目結舌,一屋子漫開的血腥味充塞鼻翼。

除了血的味道之外,有股淡淡參藥味散發出來,雖然不及鮮血味濃,仍隱約嗅得著。

原先由古初歲腕上傾濺的血,在沒有緊急處置的情況下,徑自地慢慢止住,更教人驚訝的景象,令兩個姑娘怞息。

古初歲的腕傷,不再流血,傷口仍在,隻見粉色皮肉,還有……絲線。

不是錯覺,借著光線反照下,在場三人都看見傷口皮肉之間,有透明閃亮的絲線穿梭,彷佛正有人拿著細針線,縫妥碗大傷口──但那是不可能,古初歲直挺挺站著沒動,手臂平舉,雙眼未曾落於自己手上傷處,那麼,那絲線是什麼?

隨著詭異絲線一來一返,肉縫緊、皮縫密,方才血淋淋存在的腕傷,短短轉眼之際,消失無蹤。

南城裡曾來過表演的雜耍團,熱熱鬨鬨吸引城民爭相圍觀,那些空中走繩索、吞劍、噴火,還有猴子耍大刀,現在想想,壓根不稀奇,沒啥好驚呼讚歎,昨天看見的景象,才叫絕技。

今早,秦關醒來了,除了腹上不礙事的小小刀傷外,他身上的毒,半點不剩,褪得乾乾淨淨,他甚至還一頭霧水地被千裡迢迢趕來見他最後一麵的朱子夜抱著狂哭半個時辰。

大夫又在搖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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