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騷小曇花!
月下想要惡整斐知畫,就像一個不學乖的劣娃兒拉著眾人眼中的好孩子去做些壞事,就能滿足一些些惡意的快慰。、qΒ5。c0
她猜想,斐知畫這種人,大概連妓院長啥模樣都不曉得,她這隻識途老馬就好心帶他開開眼界。
月下為了學畫令人臉紅心跳的春宮圖,時常往瓦子勾欄裡鑽,纏著風情萬種的豔姑娘當主角兒讓她畫,久而久之便與妓院的姑娘、、鴇嬤嬤都相當熟稔。她一出現,不少姑娘笑吟吟朝她打招呼,自然也沒人忽視她身旁的俊雅男子,搶著上前攀住他的臂膀,將身子挨向他。
月下抱著看好戲的心態,要等他被一大群女人生吞活剝,再不,看看他噴鼻血的狼狽樣也挺不錯的。
「你時常來這種地方嗎?抱歉,我身旁有人了。」斐知畫才對月下說了一句,立即幾名姑娘又來,他客氣而婉言地拒絕她們。
「很常呀。燕姊,你今兒個真美。」月下回答他,下一句纏著一名紅衣美豔的姑娘道。
「月下妹子,你來啦。」被喚燕姊的美姑娘笑得豔麗,蔻丹十指滑過月下的芙顏,與她笑鬨。
「燕姊,今天你有客嗎?」月下臉頰被搔癢得咯咯直笑。
「剛送走了陳家倌人。你遲來一步了……不過你身邊這個小哥哥有興致的話,我倒願意陪他入畫。」燕姊風情萬種對著斐知畫輕送秋波。
月下鄙夷瞟過斐知畫,雖然他渾身上下包得紮實,但剝光了也不會有太令人驚豔的光景。「他呀……衣裳脫了也沒啥看頭,我可沒興致畫他。」浪費筆墨紙張。
「可我瞧小哥哥容貌生得極好,一身書卷味兒,好看極了。您有相好的姑娘嗎?若沒有,讓燕兒來伺候您可好?」燕姊粉顏湊向斐知畫,吐氣如蘭,正要勾引他,斐知畫一隻指頭馬上落在月下頭頂,堅定而認真地指著她,月下尚渾然不知,還在一旁東張西望,尋找能供她入畫的鴇姑娘。
燕姊一聲好曖昧的「喔——」拉回了月下的視線。看見燕姊打趣的目光,月下心生困惑,正想問燕姊為何這般看她,燕姊先開了口。
「原來是月下妹子的男人……失禮失禮。朋友夫,不可戲。這道理我懂。」說完便甜甜一笑,扭著纖細的腰肢退場,像隻粉蝶地撲向另一名尋芳客。
她的男人?!月下死蹙著眉,腦袋一抬,瞧見那隻指向她的長指頭。
「誰準你指我的?!誰跟你有什麼關係?!拿走拿走拿走!」兩隻蓮足又在跺蹬,雙手忿恨撥開半空中的手指,要不是他縮得快,她真會跳起來咬斷它!
「你一個姑娘家來這種地方做什麼?這裡不該是你能來之處——」
看到斐知畫不甚自在的神情,月下才覺得心情好些。
「我來可不是做你現在滿腦想的齷齪事,我上瓦子院的理由光明正大。不過你若想擁香臥軟,自個兒去跟鴇嬤嬤談價,姑娘我有正事要忙。」她逕自上到三樓,推開最後頭那間廂房,斐知畫自然跟了進去。
這處繡房還能嗅到彌漫在瓦子院裡的脂粉香,濃烈得教人想掩鼻,唯一不同之處是這繡房儼然像書房,陳列於櫃上的藏書量驚人……一點也不像瓦子院裡供人瀅豔享樂的房間。
「有什麼正事必須在瓦子院裡辦的?上瓦子院又有什麼光明正大的理由?你不怕被人錯認為鴇兒,萬一遇上尋芳客,被占了便宜如何是好?」斐知畫追著她問,為她擔心。
月下沒功夫理他的教訓,在圓桌上攤開宣紙,備好筆硯,拋話,「磨墨。」
在斐知畫手裡塞了墨條,月下旋個身,到窗邊拉開窗扇——奇怪的是,這扇窗不是開向外頭美景,而是能瞧見隔壁房的動靜。窗口有薄如蟬翼的絹布隔著兩房,隻消凝目去瞧,對房裡的擺設一清二楚。
斐知畫瞧見隔壁房進來一男一女,男人對著女人上下其手,女人嬌笑磨蹭他,房裡瀅穢的調笑清晰可聞,絹布亦阻隔不掉太多春色。女人早就知道月下的存在,男人則是猴急到無暇發現牆上的絹畫竟暗藏玄機。
「月下,你在偷窺——」斐知畫看懂了!
「噓噓噓噓!」她快手捂住他的嘴,另隻手在自己唇前做噤聲動作,聲音壓低到近乎耳語,「你想讓他們聽見嗎?!要是被發現怎麼辦?!成事不足敗事有餘!」
「你到底想做什麼?」他的疑問從她掩在嘴前的指縫裡含糊出來。
他說話時的蠕動貼在她掌心,蚤動著她的,吐出的熱氣像會燙人一般,她飛快收回手,再想到手心被他的唇舌碰過,她皺著小臉,使勁在他胸前衣裳擦手,彷佛手上沾了多少臟東西似的,來來回回好幾次,直到覺得掌心又熱又燙的感覺消失才滿意。
「做畫。」她沒忘了回答他的困惑,見到硯裡的墨仍沒磨,瞪他一眼,「叫你磨個墨也不會嗎?」
斐知畫拿著墨條折回桌前,乖乖磨墨。
身後那扇窗傳來瀅聲豔語,讓他覺得頭疼。這情況太怪異了……他無法像月下這派輕鬆自在、怡然自得。
「你是用這種方式來觀摩如何做畫?」他維持著與她同樣的輕音,不壞她的事。
「不然你以為我一個姑娘家怎麼知道是什麼玩意兒?」月下用「你真蠢真笨」的眼神睨他。尋常好姑娘恐怕連男女關起門在房裡玩些什麼都懵懵懂懂——不,是全然無知。哪一個不是等上了花轎、掀了紅縞、放了床簾、脫了衣裳才一知半解弄懂之事!
「我以為你知曉人事,已經嘗過床第之趣。」不然栩栩如生的春宮圖是如何繪出來的?
「你——」她吼得太大聲,趕快閉嘴,還差點咬到舌根。她火紅著瞼蛋,低低咆哮,「我要是有這個膽,老早就被我爺爺打斷腿,還能跑給他追嗎?!你又不是不認識我爺爺,他古板到要是知道我洞房花燭之夜沒落紅,他一定會代替我夫家賞我一條白綾叫我自個兒上吊自殺,省得丟了月家的臉!」那隻食古不化的老頭子根本不講理的,哼!
「你不是不怕你爺爺嗎?」還老是將老人家氣得七竅生煙。有膽和老人家對吼,沒膽離經叛道?
「我不想背活活氣死親爺爺的罪名。」她扁扁嘴。「好了,你彆吵我,我要先畫圖,再跟你講下去,隔壁房都快做完了——萬一隔壁房的男人身體太虛,說不定再兩下就結束了。」她輕嘖了聲。
斐知畫真不確定自己聽見了什麼,隻能無力搖頭再搖頭。
筆蘸墨,月下開始描繪閨房裡香豔私密的激歡,她朝絹窗瞧一眼,下筆緩慢而仔細,斐知畫細細研墨,專注看著她一手挽袖,一手執毫,將畫裡男女眉宇間沉醉於瀅靡快樂的歡愉繪入紙上……一幅讓人看了臉紅心跳的秘戲圖,竟然是出自於這樣的姑娘手裡,斐知畫若不是早已習慣,真會覺得突兀。
「你畫春宮圖會臉紅?」他目光膠著在她臉上兩朵嫩的紅雲,幾乎讓它吸引住所有注意力,他無法移開眼神,為她此時的俏模樣而臣服。
「什麼?」月下聞言抬頭覷他,兩側烏長的青絲自肩後滑至胸前,的臉蛋鑲滿疑惑,圓亮的眼相當可愛。
「你有見過自己繪圖時的模樣嗎?」他將墨條擱下。
「我哪來這種閒情逸致和功夫?你畫圖時會拿著銅鏡不斷照自己的臉嗎?」她又低頭繪畫。她可沒有迷戀自己的怪癖,非得成天貼在鏡前。
「你一邊畫一邊臉紅,真有趣。」一個正做著驚世駭俗事情的姑娘,嘴裡說出火辣刺激的言詞,卻又像朵染妍的清純月下美人,雖矛盾,卻又好看極了。
「像你這麼單純的小姑娘,為什麼會畫起春宮圖?你懂個中滋味嗎?你明白欲仙欲死的樂趣嗎?我想你不懂,既然不懂,又如何能畫?」
月下一雙細眉逐步往眉心攏,「你見過觀音嗎?你看過飛龍飛鳳嗎?你認得鬼王鍾馗嗎?你連他們的麵也沒見過,還不是畫得好似你和他們多熟——我畫春宮圖,至少我還親眼見過!」她以為斐知畫又在諷刺她,立刻防備起來,連聲音都不自覺揚高,越吼越大聲、越吠越忘我——
「那是什麼聲音?」隔壁房的激烈喘息聲突然停下來,男人狐疑的嗓由絹窗傳來。
「哪有什麼聲音?貓兒吧。」女人揚笑的話裡有絲慌張,「彆停,再來嗬……」她企圖將激情重燃,不讓男人懷疑絹畫的不對勁。
「不,我聽到女人的聲音。」
「那八成是隔壁房的。在瓦子院裡聽到的不就是在做那檔事的聲音嗎?」
「你是指像你這種聲音嗎?」男人邪佞一笑,故意碰撞出讓女人嬌吟不休的喘息。
「你真壞……」
「好,我們彆輸給隔壁房,也吵得他們辦不了事!嘿嘿……」男人繼續賣力,接著就是肉搏聲及綿長的粗狎高吟,交織在月下和斐知畫的沉默裡。
月下擱下筆,輕手到窗邊關上窗。天知道她現在痛恨極了自己為什麼要帶斐知畫上妓院?!
倒也不是她良心發現,而是單獨與他在房裡聽著隔壁房的瀅聲豔語,讓她處境尷尬——雖然她一點也不在意他是怎麼看待她的,卻也從不希望他誤會她作風豪放。
她覺得臉上火火熱熱的頰紅無法消退,咬著下唇,咬住自己微喘的吐納,站在窗前許久不敢轉回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