憨夫歌!
那道自信笑痕在瞧見皇甫赤芍拎上桌的黑狗時,瞬間變色。、qВ5、廳中成了風雨欲來之勢,眾人仿佛還能聽見數聲響雷。
‘麻煩你再說一次,我剛才沒聽仔細。’皇甫忍下滿腔痛弑親妹的衝動,彬彬有禮地要求她重複方才的句子。
「我說,珍珠藥丸讓一黑給吃掉了,若要重煉還得等上三年,反正一黑體內正巧也有需要你才能解的毒,乾脆你們互咬一口——」
皇甫驀地拍桌起身,掉頭就走,毫不戀棧。「十九,送客。」
「皇甫!」寶春急忙勾住他的手臂,連人帶椅狼狽的摔落地板。
「你乾什麼?放手!」皇甫拉起她,先拍去她裙擺上的灰塵後,使勁扳開她牢握的小手。
寶春努力與他糾纏,小嘴嘟嚷著「你答應過要讓赤芍小姐回來幫你解毒的!好不容易我把她請回來了,你怎麼可以叫十九把她趕出去?!」
皇甫攏聚的眉間緩緩舒展,他同意地點點頭,「沒錯,不可以叫十九趕她出去。李廚娘,你趕!」他繼續跨開步伐,衣袖後方拖著不肯放手的寶春。
「爺……」十九和李廚娘無奈相視,成為兄妹戰火之下無辜的炮灰。
「你再耍孩子脾氣,我要生氣了!」寶春憤而叉腰,睜著否眼瞪視前方的銀發俊男。
彆人為他們兄妹憂心如焚,他們倒像無事人一樣!
寶春纖指落在皇甫鼻尖,「我和牛大哥都這麼煩惱著你們兩人體內的毒,結果你們呢?!一個毫不在意,你以為自己還有多少血可供你嘔儘呀?!你每次一毒發,我有多難受,你以為隻有你一個人在受苦嗎?我、十九、李婆婆,我們都一塊兒擔憂著!」
她罵完不知好歹的皇甫之後,螓首一轉,指尖轉個彎,移向抱著黑狗、神情愕然的皇甫赤芍。「一個則是嘻皮笑臉,都快當娘的人,還不多為自個兒著想…你看看牛大哥,他眼裡同樣是愁雲慘霧。現在,你們兩個都給我坐好:立刻為對方解毒!」
乖乖,從不曾見過柔順的寶春發飆,錯把猛虎當病貓啦?皇甫兄妹識相抬頭挺胸地生好,像個溫馴的孩童。
「可是我不想咬一隻笨狗,也不想被笨狗咬。」皇甫委屈地向親親愛人嘀咕,可愛的神惰完全和神醫這種天人稱謂扯不上關係。
寶春輕點頭,轉向皇甫赤芍問道「赤芍小姐,一定得要互咬一口嗎?」她也覺得直接動口咬狗或狗兒咬人的解毒方式有點怪異。
皇甫赤芍朝她諂媚嬌笑,「小嫂子,你叫我赤芍就好,“小姐”兩字請自動刪除。」她恭恭敬敬向寶春雙手合十,揖身。
她太敬佩這個小嫂子了,長這麼大頭一次見到大哥臣服吃癟的模樣。
「如果大哥不願動尊口咬一黑的話,咱們可以試試取雙方部分的血液來煉製藥丹,我想效果應該會更加驚人。」
牛舍棄見到無往不利的嬌妻滿臉惶恐的憨樣,忍不住噗哧一笑,換來辣椒娘子朝他腰間一擰。
「這樣可以嗎?皇甫。」寶春問向當事人。
「直接把那隻笨狗燉來吃就衍了啦。」皇甫懶懶意見。還煉啥煉呀?雖然那隻笨狗沒幾兩肉,看起來也不太可口,但他可以委屈點,無妨。
「大舅子……彆吃它好不好?一黑很可愛又聰明的……」牛舍棄覷著黑狗。可憐的一黑,無論到哪裡都有人提議要將它吞吃下肚。
「嗷嗚——」一黑越來越會看人臉色,忙不迭諂媚地靠向寶春——看來是主導生殺大權的姑娘身上。
今人心生憐憫的哀號及沾滿淚珠的晶亮狗眼,看得寶都酥了。她好生疼惜地摟過它,輕輕安撫道「乖乖,不會的,我不會讓皇甫把你吃掉的。」
一黑嗚嗚雨聲,放心地將狗頭枕在寶春軟呼呼的嫩胸磨蹭。
皇甫惡狠狠的妒恨眼光化為千刀萬箭,道道射向不知死活的黑狗!
喝——他都還沒吃過那禁地部分的豆腐耶!這隻笨狗竟敢捷足先登?!
皇甫沉聲道:「李廚娘,去燒水,我要吃涮狗肉!」
「大舅子!」牛舍棄驚叫。
皇甫赤芍按住牛舍秉的手,「去把一黑從小嫂子身上給剝下來,否則我不敢保證它能見到明早的日出。」沒見到她老哥的臉色越來越恐怖嗎?
牛舍棄疑惑地看看皇甫又瞧瞧寶春,久久,終於明白赤芍所指為何。
「嫂子,不好意思。」牛舍秉拎住早成為彆人怨恨靶心的黑狗,將它怞離寶春香軟的懷抱。「家教不當、家教不當。」後頭兩句是對著黑狗指責。
「笨狗!」在牛舍秉坐回原位時,皇甫赤芍毫不客氣地賞它一個爆栗。她已經數不清自己到底救過這隻沒腦袋的蠢狗幾次了!
「一定要吃它嗎?」寶春蹙起細眉詢問皇甫,她有點於心不忍。
「我堅持。」皇甫想也不想。它是為民除害耶!這種膽大包天的色狗留它來浪費米糧嗎?
「我無所謂。」皇甫赤芍也一臉痞樣,不愧是相同血緣的兄妹。
「嗷嗚嗚……」可憐的黑狗大概在哭訴著說「我不要」吧?可惜在場眾人無、辨明狗語,自動充耳不聞。
「我不是很讚成……」牛舍棄道,總算有人提出另一種意見。
寶春清清喉嚨,「既然如此,咱們折衷。婆婆,上回你不是做過一種血糕嗎?能不能用一點點的血來弄?」隻要是烹調過的食物,皇甫應該不會再有微詞。
「沒問題,反正隻有主子一個人要吃,一小碗就衍了。」李廚娘笑回答,寶丫頭都開了口,這次的戰火也差不多落幕。
等李廚娘自廚房取來兩隻瓷碗後,皇甫赤芍自靴邊怞出亮晃晃的匕首,大力地置於桌前。「大哥,你先來還是一黑先來?」
皇甫瞥覷幸災樂禍的妹子一眼,拾起刀柄舞耍數圈,瞬間劃過腕際,傷口溢出鮮血,斟滿瓷碗。
寶春見李廚娘點頭示意可以停止時,忙不迭舉起皇甫的手腕,想為他止血,不料甫張開口想吮住他傷口的同時,一顆彈珠大小的丹藥彈擊到她額際,今她捂額痛呼一聲。
凶手以布條緩緩壓住自己的傷口,嗓音帶笑道「彆什麼都往嘴裡放,你想變成和我一樣的毒人嗎?」小白癡,少少數滴的毒血就足夠毒死她數百次!她還妄想用嘴來止他的血?
「你用講的就好了嘛,乾啥用藥丸彈我?」很痛耶!寶春撿起地上的紅色丸子,噢——難怪這麼痛,他竟然用最硬的石龍萬續丹打她!
皇甫赤芍朝站在一旁看戲的十九要求另一枘刀子,並要牛舍棄抱緊一黑。「彆讓他掙紮,另一手拿碗幫我盛血。」
話甫說完,她神速地在狗腳上俐落一刀,滿意地聽到哀鳴聲,透過這種小小的舉動來滿足她報老鼠冤的心理——哈哈,好爽!
李廚娘捧起兩碗盛滿的鮮血,急著到廚房去料理,臨走前皇甫赤芍特彆交代千萬則搞混,否則各吃各的血,絕對收不到效果。
「接下來換你了。」皇甫敲敲桌緣,朝妹子道。
「嘿嘿,來吧。」皇甫赤芍牽起頑皮笑容。反正她不需要吃「狗血糕」,沒啥好鬱悶的呀,哈哈!
她料錯了!她好鬱悶!
皇甫赤芍扭曲一張天仙似的花顏,神色痛苦無助地被迫飲下滿滿一碗的黑色藥汁。
「唔……好難喝!有沒有啥甜嘴的糕點?我快吐了。」
雖然說良藥苦口,但這帖藥也苦得不像話了吧?它已經不僅苦口,甚至比她早晨害喜時嘔出的膽汁更苦上百倍!
牛舍秉體貼地遮上桂花甜糕,卻讓大舅子給揚扇擋下來。
「不成,這碗藥可是我精心調配,任何會與之衝突的食物在藥效吸收前都不能讓她沾。阿牛,你也希望赤芍早些痊愈,是不?」皇甫朝牛舍棄輕笑詢問,斂藏於燦爛笑容下是惡劣的幸災樂禍。
牛舍棄乖乖點頭,將甜糕送入自己的大嘴裡,投給愛妻歉然的眼色。
故意的!她那狠心大哥一定是故意的!皇甫赤芍痛苦地猛吞咽口水,祈望能衝丟怖滿口腔那股無法言喻的惡心苦味。
皇甫優雅地品嘗著血糕,嘴角一抹賤笑。「李廚娘的手藝真是無話可說,這血糕既無腥味又不會黏牙,一黑,你說是不?」他朝趴在桌邊同樣大快朵頤的黑狗詢問,得到黑狗欣喜的汪汪同意聲。
「從來沒料想過我的解毒方式竟是如此輕鬆。」皇甫塞下最後一塊血糕時還不忘傲笑一聲,故意刺激親妹子。「你還有三帖藥得乖乖喝完,明白嗎?」扳回一城!
「這樣吃完血糕你就沒事了嗎?」寶春欣喜地搖動皇甫的臂膀,笑問。
「十數年深值體內的劇毒,你以為光靠帖藥就衍了嗎?」皇甫淺笑地捏捏寶春愈發豐腴光滑的粉頰,「還得麻煩十九運功替我及赤芍揮發體內部分劇毒,快則半年,慢則一年,才能完全將毒清除殆儘。等會兒我列張藥單子,你先將藥材采收齊全,再與阿牛到澡間燒些草藥水來,會需要的。」
「好。」寶春用力點頭。彆說是燒草藥水,就是把她整個人丟到熱水去熬湯,她也心甘情願。
「十九,你先幫赤芍排毒吧,記住內力則運太急太猛,否則她肚裡的小家夥很可能被你失手給打掉了。」皇甫側苜向十九交代,黑眸滴溜一轉,落在老實憨厚的妹婿身上。「你,隨我到書房來。」
皇甫頷著整整高他半個頭的巨牛來到藏書驚人的寬敞書室,其中繚繞一股清香藥草味——他與赤芍都喜歡焚燒些特殊效用的草藥,以致於兩兄妹渾身像個香爐似的,散發藥香。
「大舅子,有什麼是我可以幫忙的嗎?」牛舍棄搔搔頭,不明白為何皇甫要獨自與他對談。
皇甫靠坐在檀香椅上,托著腮幫子,神似赤芍的眼眸多了數分看穿人心的精明透徹,今牛舍秉產生無所遁形的窘態。
「大舅子?」沉默許久,牛舍棄再次打破僵局。
「走火入魔?」皇甫驀然一笑,直接問道。
牛舍棄錯愕地張大嘴。不、不會吧?大舅子光用雙眼就看出他身體的異狀了嗎?
「赤芍那笨丫頭,光朝幾個無關痛癢的袕道針灸怎麼可能讓你全身經脈複元?她對於針灸果然還是半調子。」皇甫習慣性地以指擊敲桌角,目光灼灼地盯鎖牛舍棄雙眼,「你想恢複一身武藝嗎?」
「大舅子,你有方法?」
皇甫伸出兩指,淺笑。
「兩種?」牛舍秉猜間。
皇甫搖搖頭,傲然道「隻要兩針,我就能讓他回複走火入魔前的身手。」
牛舍棄緊咬下唇,同道「我並不打算恢複一身……無用的武藝,況且我和赤芍乎靜地生活在深山裡,不會與人結怨。」他不想要那一身曾是殺人工具的武功,他不想要擁有那種今人膽寒的黑無常絕藝!
「看來,你並不明白你所娶何人。」皇甫交疊起長腿,仰首覷睨著他。「赤芍那丫頭的醜姿也能讓眼光淺薄的世人稱為天下一等大美人,雖然我相當不認同,不過這世上瞎了狗眼的人多如過江之鯽。男人的劣根性你我都心知肚明,赤芍除了脾氣暴烈及深諳煉毒之外,一招半式也便不全,倘若有朝一日,她的容顏或性子為你們帶來困擾,你拿什麼保護她?那一身蠻力?」他嗤笑一聲,明白告知憨妹婿可能遇上的麻煩。
「我……」
「雖然我與赤芍處得並不如一般兄妹親密貼心,但我仍舊不希望看到她陷入任何險境,畢竟它是我唯一的妹妹。」
皇甫起身來到牛舍棄背後,清冷的嗓音不疾不徐傳來。「你要弄清楚,我並不是在詢問你的意見,而是要求——至少,你必須恢複五成以上的功力,足以保她及自保。」
嗓音甫結束,皇甫的食指已落在牛舍棄背脊袕道之上,毫無前兆地使勁一壓,炙熱難忍的刺痛瞬間湧上牛舍秉全身,今他雙腿一軟跪地不起。
半晌,取代刺痛而至的是源源不絕的力量漲滿奇經八脈,恐懼感亦排山倒海而來!
「大舅子,我不想要這種力量——」牛舍棄咬緊牙關,抵抗猛烈似潮的精氣。
「你必須要。你以為赤芍會在這裡待多長的時間?之後誰來為她運功排毒?」皇甫毫不遲疑,甚至完全不顧牛舍棄的意願。
隨著力量恢複,豆大的汗珠滴落牛舍棄撐地的掌背,十指緊緊扣抓地板,他感覺到昔日的一切又回到他的軀殼之中——武藝、記憶,以及那深沉的內疚和罪惡!
皇甫自然沒遺漏牛舍素的異樣轉變,他扣住牛舍棄脛腓關節處的袕道‘陽陵泉」,穩住筋脈間奔騰紊亂的氣流。
「啊——」牛舍秉痛吼著。
「你恢愎武功之事隻有你我知道,你大可繼續在赤芍麵前的隱瞞一切。防身之武絕不會對於你的平靜生活造成困擾——隻要你不以它為惡。」皇甫附加但書。
跪伏在地板上,渾身冷汗的牛舍棄氣喘籲籲,已沒有再掙紮抵抗。
原先混亂的思緒在皇甫短短一句「不以它為惡」下,竟霎時清澈如水,牛舍秉不斷反覆眨眨眼,兩拳收緊、放鬆,再收緊……
消失了?那些雜亂交錯的幻影及聲響?
皇甫再度坐回椅上,撥弄幾縷垂落銀絲,牛舍秉抹去滿頭大汗,也在地板上坐直身子。
「感覺如何?」皇甫挑起劍眉問。
「很複雜……好像是以前的自己,但又少了些什麼、多了些什麼。」牛舍秉喃喃自語,茫無頭緒的腦海中是一片空白,與他甫踏入皇甫府內絲毫無差彆,但體內文洶湧著全新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