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住房登記嗎?”
“有的有的,這十年我都是手把手記錄。”但是十年前的帳卻沒有。
“先把屍體帶回去。”程隊長點點頭。
因為有水泥的封存,女屍並沒有腐爛,而且能夠清楚看到上麵傷,被挖去雙眼,還有全身被刀劃出傷口。
“我的天啊,聽說春姐的小旅館也死人了。”
“一天死了兩個人,凶手抓到了嗎?”
“我們這裡該不會招了什麼不乾淨的東西,淨死人,我得去大安寺拜拜,袪晦氣。”
“說錯啦,春姐家的不是剛死的,聽說死了十幾年,被人封在水泥牆裡,現在才被警察發現的。”
“也不知道哪個天殺的沒良心,殺了人還藏在牆裡,我家就在隔壁,合著和死人做了十幾年的鄰居。”
“哎呀,最可憐是春姐,和屍體住在同一屋簷下十幾年呢?要我非得嚇死。”
警察們一離開,城南巷就炸鍋了,老太太大媽們七嘴八舌圍在一起八卦,而且各種鬼故事不要錢使勁編。
什麼半夜聽到女人哭聲,看見長發白影女鬼在窗外飛來飛去,樓梯間聽到高根鞋走過哢噠哢噠聲,公共廁所莫名出現女人頭發,貓叫狗叫,說得繪聲繪色的好不精彩。
一些膽子小的晚上都不敢出門了,迷信一點也說要買了紙錢香燭來燒,希望被冤死女鬼不要纏著她們,還說要結伴去最出名大安寺祭拜。
不過在這邊出租和開店的人慘了點,大家都在傳這邊鬨鬼,不少租客都要退房,而且人流也少了不少。
相較於程隊長這邊頭疼,溫知新的葬禮卻是肅穆悲傷,a市這邊有習俗,人死後要七天才下葬,所以溫知新剛好趕上了自己的葬禮。
布滿花圈的禮堂上,純黑色的棺槨,那女子雙目明亮如同天邊星辰,笑容燦爛,可這一切都被時間定格。
溫知新的追悼會,來吊唁的人十分多,一些是頭發花白的老學者和西裝革履社會精英,還有在場的大學生,經常出入經濟版頭條大老板。
當然有一群人最特殊,他們的衣著樸素,甚至不少人身上有肉眼可見的各種殘缺,人數占了追悼會五分之四。
那些老學者是她的工作同事和老師,精英和大學生是她的學生,大老板是她合作過的夥伴,而現在最多是她曾任資助過的殘疾人,他們來自五湖四海,互不相識,卻因為這個未曾見過的人相聚。
“請你節哀……”
“節哀……”
“要保重……”
愛女溫知新之墓。
溫知新,19902020,享年三十歲,曾任a城大學化學運用係教授……
一人高的大理石墓碑上密密麻麻刻滿了蠅頭小字,這是溫知道的生平研究成果,還有她的成長軌跡。
最後是她的墓誌銘溫故而知新。
自從她堅持把知心改為知新後,她短暫又絢麗一生人如其名,汲汲營養,孜孜不倦地在化學領域探索新的未知。
落款,慈父溫文,慈母林雅,弟弟溫故立。
溫知新來的不早不晚,看見溫故和程明轍及一眾堂弟堂妹站在門過迎賓,原本參加自己葬禮還覺得挺新奇的,可看著雙目泛紅弟弟妹妹們,她便有一些恍惚。
“不知不覺,他們已經長大了呀。”作為溫家最大的女兒,溫知新不得不感歎時間過得真快。
進出的人很多,溫知新一點也不顯眼。
溫知新的一生很短暫也很絢麗,她年少成名,一生幫助過很多人,在化學史上做出許多貢獻留下濃墨重彩一筆。
她是個乖女兒,自小德智雙優是父母驕傲。
她是個好姐姐,家裡長輩工作忙,弟弟妹妹幾乎是她一人帶大,他們都溫遜有禮,學業有成,在各自工作領域取得不錯的成績,而且兄弟姐妹間也是團結互助。
她是個好老師,教出學生散布全國各地,說一句桃李芬芳滿天下也不為過。
她是個好學者,甚至拿過諾貝爾化學獎。
她是個慈善家,一生積蓄幾乎全部都捐給了殘疾人愛心協會。
不,她不是個好女兒,也不是個好姐姐,這些年她日夜顛倒忙著工作,已經許多沒有陪著家人好好吃一頓飯了。
這一條路很短,可是她前一生的回憶全部湧上心頭,那些被她遺忘了的細節,一幕幕浮在眼前,一路下來她已是淚流滿麵了。
鞠躬,獻花。
看到靈堂裡父母,溫知新的眼淚更洶湧了。
溫文和林雅今年才五十,平時又注重健身和保養,外表看起來和三十多年輕人沒什麼區彆,可現在頭發花白一半,看起來蒼老了十歲不止。
白發人送黑發人,溫知新第一次這樣深切體會到這種悲傷和無奈,大抵她哭得太悲傷和壓抑,林雅心也跟著抽痛。
“你是知心的學生吧?看起來年紀真小,我們也知道人死不能複生,所以你也不要太傷心。”林雅眼裡閃過一抹黯然,不過她第一眼覺得這孩子很親切,讓人想親近。
“嗚嗚嗚……你們要好好保重身體。”溫知道不管不顧撲入林雅懷裡,如同受傷小獸一般嗚咽哭泣。
“很抱歉,原本該是我安慰你們的。”
“沒事沒事……”林雅輕輕拍著她的肩膀安慰。
“雖然溫教授不在了,但她肯定希望你們二老好好的,所以要保重好自己的身體,因為她也很愛你們。”
“嗯,我們會的。”林雅鼻頭一酸,眼淚忍不住落下。
就連溫文也心生不忍,若知心知道她的學生為她傷心,也會覺得很安慰吧?
悲傷會感染,伴隨著溫知新的哭泣,靈堂裡也隱隱傳來不少壓抑的抽泣,這些都是真心為溫知新哀悼的人。
直到溫知新屍體被火化,入葬,溫知新感覺有什麼從她身上抽離,伴隨著封閉的骨灰長眠在寂靜的墓園。
溫知新已死。
溫知新又生。
溫知新悄然離去,她會找出縱火的凶手將他繩之以法,還自己一個公道。
隻是看著街上往來不息車輛和行人,天下之大,她又該何去何從?溫知新心裡升起一抹孤獨和迷茫。
從此她就是另一個溫知新了,沒有爸爸媽媽和弟弟,無依無靠,孑然一身,甚至對未來一無所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