魂緣二品官!
她原以為那是他天生長相如此,不僅沒有多加注意,還在肚裡暗罵偷笑以報複他討打的高人一等姿態;結果,等她發現到的時候,他的確是越來越憔悴了。\qΒ5。\
「你說清楚點,什麽死人臉?」
「,噓噓!」趕緊用手指此了個噤聲的手勢,她翻著白眼,實在覺得他太不會看場合說話。
「噓什麽噓?反正又沒人聽得見我。」就算他大吼大叫,吵到的也隻有她。
「是啊是啊,你再這樣攪和下去,壞了事,魂飛魄散,以後就連我都看不見聽不見了!」她將聲量壓至最低,咬牙切齒地和他擠眉弄眼。
好煩人!從昨日她把他的模樣詳細地描述給他聽以後,他就開始在她旁邊碎念!
「我攪和?」他垂眸,不滿地睇著她,「這位姑娘,如果能早點把不對勁說出來,或許我就不會是這般光景。」把自個兒猶似薄如蟬翼般的半透明手掌在她麵前挑釁揮了揮,沒有實體就罷,如今用眼睛都能貫穿,他的心情和狀況,糟上加糟。
真是無理取鬨!張小師氣得朝他揮出一拳,當然隻能很可悲的小小發泄。
「我怎麽知道你原來生得什麽樣!你僵屍臉渾然天成關我啥事?那哪裡能叫不對勁?就算你現在看來比之前乾癟,我也以為那是因為旅途勞頓的關係啊!」再說,他的形貌魂魄衰弱,有可能是因為巧合遭遇法事才造成的啊!為什麽要一直把矛頭指向她?
「既然是唯一能見著我的人,理當負起關切責任。」他臉不紅氣不喘,說得那般天經地義。「告訴,雖然我現下瞧不見自己的臉,但原來的我,可是好看上千倍。」他挑眉,傲然地扯著嘴角。
如果從彆人口裡說出,那就是胡吹牛皮又不要臉到了極點,不過是他沃英大爺親自傳述,那肯定是至理名言,金科玉律。
「好好!你最好看最俊俏行了吧?」她敷衍地回兩句,坐在樹上眼觀四麵,抓住儘職打掃善後的店小二終於願意離開廚房的大好時機,小心翼翼爬過客棧後頭磚牆。
「不信我?」沃英調高聲量。直接穿牆而過,跟在她身旁,「我雖沒有那天看到的那男人俊美,但卻是跟他不同的類型。」還是在講這個。
男人?牆邊青苔太滑,她險些失足跌個屁股開花,喘兩口氣總算安全落地,她躡手躡腳地朝著上房方向走去。小聲抱怨著「你真討厭,我爬牆累得要死,你輕輕鬆鬆就走了過來。」存心刺激她!
「……有沒有在聽我說話?」轉移話題?
「有啦有啦。就男人嘛。可惡!我辛苦地打聽消息,你就沒事看大街上的男人。」該不會有斷袖之癖?她狐疑地瞥他一眼。
「我……我看男……」沃英差點說不出話,狠狠地瞪住她,從齒縫擠出字句「我是在跟說那天撞到的那個人!」少給他亂牽瞎拉胡添暖昧。
「我撞到的明明是個女的!」雖然人家看來瀟灑,但著的分明是女裝。「你沒瞧那俠女好豪氣,英姿煥發。」她真憧憬那樣的江湖兒女。
「……」他們兩人的對話為什麽這麽東拚西湊還弄不出個交集來?「沒注意到後來把她給拉走的那個男人?」他奇怪地睬著她。
「什麽啦?」為啥他要如此執著那個她連長相和哪時出現都不記得的家夥?「你問東問西的到底要做啥?咱們現在最重要的是要找那個有名道士,拜托他高抬神手救你小命,你不是很想還魂嗎?彆扯一些無關緊要的芝麻事來搗亂行不行?」又腰回望他深沉的凝視,她認真警告。
被她糾正,沃英大皺其眉。連自己都不了解他乾嘛在此生死關頭之際,纏著她問這些拉拉雜雜又窮極無聊沒有意義的問題。
真是有毛病了。他平常並不是個對外表過於計較的人,當然更不會像個娘兒們般喜於打扮或爭妍鬥奇,怎會突然反常起來,非要她覺得自己好看不可?
嘖!反正他就是不要她以為他相貌那麽恐怖嚇人。
不過確定她根本未去在意過那名男子,他倒是突然覺得神清氣爽了些。把這匪夷所思的怪現象歸咎於隻是太過無聊,他道「要找那道士,也太偷偷摸摸了,就不能正大光明去敲門?」他走在她前麵,仗恃著沒人能看到他,悠閒由自得。
「我也想啊!」三更半夜裡,四周隻傳來均勻的打呼聲,她慢慢地走向二樓坐西的那間房。低聲道「見他要給錢的嘛,你沒看他旁邊有多少徒弟護著呢,每個都要添香油,那些要求幫忙的百姓五兩十兩的給,就算我掏光了錢袋也還是見不著人。」她就是窮,隻好另尋法子。
「他作法就不用銀子?」連身旁弟子都懂得伸手討了,哪還會有這種好事。
「怎不用?我聽街上大嬸講,他收費好高好高的。」賣了她都付不起。
「那找那道士有什麽用?」沒錢又沒權,送上門去隻會給人轟出來吧?
她眨眨眼,「我沒銀子,可你有嘛!」已經證明過啦。
「喔……」他一扯唇,麵頰微微怞搐。「那請教閣下要怎麽告訴那道士我有?指著沒人的地方說『這裡有個擁有很多金銀財寶的魂魄,請你救救他』這樣嗎?如果他的法力無效,拿不出東西又無法證明我存在,那該怎麽辦?」這女人腦袋到底是怎麽長的?
啊!她沒想那麽多。
「嗯……這個嘛……可、可能他會相信喔。」乾笑哈哈。
他閉了閉眼。雖然他不懂自己的魂體為何會有所變化,但他其實不太寄望那道士能有什麽厲害法力,她既然想來,他就陪她,最好讓她明白這樣巡回城鄉像是在唱戲的道士多得滿街跑。
「信的大頭!」不過該罵的還是得罵。
「你乾嘛啦!」她垮臉。都不好好攜手合作,隻會潑她冷水。「船到橋頭自然直!總之咱們誠懇點,不一定他很好心人很好,救了你也不收錢呢。」
好人?好心?
要是真好心,就不會打著為善最樂、祈福平安的招牌大收錢財了。
「我真覺得奇怪。」他搖頭,連連再歎「也是在這世道中打滾的人,為什麽能老是這麽天真?」
她瞅著地麵。
「我隻是……不想把彆人想得那麽懷……」因為她已經夠壞了。抬起頭,她又理直氣壯了「誰像你啊!世故得要命,一副除了你以外全部人都是壞蛋的態度,差勁!」
「錯。」他揚起溫善的笑,眸子微閃,道「其他人都是壞蛋,不過我更是個十惡不赦的卑劣胚子。」因為他是在一個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天天訓練。
她鼓著頰,忽地生氣起來。
「你又侮辱自己了!」為什麽要故意把話說得那麽刺耳?「我不要跟你說話了!」她不喜歡他講的那些,她聽不懂聽不懂聽不懂!
「啊?」沃英一怔,才回神,她就越過自已走開。「喂……」他跟在後麵喚了幾聲,她說不理就真的完全不理。
她的視線裡不再有他,這意外地令他感覺非常不愉快。
可惡!他堂堂英爺豈能讓個小姑娘擺弄?
「張小師。」沒反應。再喚,還是故我。他眯眼,「……彆逼我使出絕招。」最後機會。
見她頭也不回,他迅速的一個跨步繞到她前頭,屈膝彎身,強硬和她額貼額,眼對眼,鼻碰鼻,嘴唇相觸。
「嚇!」張小師大吃一驚,猛然停下,捂著嘴滿臉通紅。
他滿意地將她錯愕的表情儘收眼底,還惡劣地勾著略帶透明的唇線,直接不保留地望進她的圓瞳中,狡黠垂下幽幽長睫,彷佛極溫柔的在親吻她一般。
「你……你這個無賴!」死命地將脖子往後急怞,疼得她爆出兩泡淚水。她又氣又惱,雖然他沒形體,但實際上是已經撞個正著了!
「哈!」他站直身,昂頭暢笑。
「你!」真過分!
他像是小孩子惡作劇成功那般得意洋洋。沒半晌才想到,自己到底是用這種姿態在這地方做些什麽?
張小師還沒來得及好好痛罵,就先被人給逮了著。
「是誰?」
張小師忙回首一看。她居然昏了頭,就在那道士的房門前廊跟他爭吵,引得人走出休息的偏廳察看。
看到沒?都是你害的!她怒瞪沃英,後者卻回以涼涼輕笑,擺明麻煩是因他而起的沒錯,卻不好意思愛莫能助。
她發現自己還沒讓他還魂,就會先氣到內傷。
「這層樓已經被咱們包下了,是怎麽進來的?」那十來歲的道僮瞅著她暗藏古怪的模樣,老成地再次問道。
都進到這兒來了,可彆搞砸。她暫且壓下火氣,對著道僮僵硬笑道「這位小哥,咱們是仰慕真人大名……因為有求於真人,所以前來求見。」
「啊?」道僮擠個大小眼,上上下下地打量著她。還沒說半句話,就先伸出了手「哪。」從鼻腔裡哼個音,他示意。
不同於之前曾跟官兵有過的雞同鴨講,這會兒她可馬上就懂了。掏出錢袋,取了兩枚銅錢放在他手上,見他搖頭,她再拿出一枚放上,豈料那道僮依舊將下巴仰得高高的。
不要緊,花些小錢打最後通關,總比個個都得給,幾兩幾兩銀子如流水般的好。咬著唇,她好不舍得地將剩餘的數枚銅錢都給了道僮。
道僮似乎不太滿意,不過總算還是收下。將銅錢揣入懷中,他道「咱真人已就寢,今日不見客了。」語畢,就往回走。
「啥?」張小師簡直不敢相信!就這兩句有講跟沒講一樣的話?她不如自已爬窗偷看!「這位小哥……」好歹也得打聽到些有用消息啊!
「吵什麽!?」他回頭,不耐煩地慍道「再不走我叫人了!」
張小師被他這樣一凶,登時傻眼。
沃英滿臉早就料到的表情,插嘴「喂,發什麽呆?」回魂哪。
她不應,深深吸口氣,兩大步上前,一把拍上那道僮的肩。
「呃?」道僮正打著嗬欠,就被她突然地拉住。「做什……」還沒質問便給打斷。
「讓小哥你瞧瞧一個戲法。」她極快速地道,在他尚不及反應時,抓住他的肩膀微拉,順著一路扯下至胳臂,甩扭腕節,突然使力,讓那道僮險些往前跌去。
「你……」搞什麽!?整骨啊?
「看!」根本不讓人有說話的機會,她鬆手,右掌輕翻,數枚銅錢頓時出現在上麵,「這本來就是我的,還給我也不為過吧?」
「咦!?」怎麽可能?他明明放在懷中的!不過是被她手一摸就跑了出來?
道僮反射性地低頭察看自己衣服裡,張小師趁他沒注意,手刀朝他脖子一切。
「呃!」一陣疼痛,讓他昏眩目黑,登時軟倒在地。
「彆怪我。」她小聲抱歉,跨過他,朝內室走去。
沃英覺得好驚奇。
「會武功?」真真看不出來啊!
「我才不會。那隻是用來防身的一些投機伎倆。」對小角色可以稍稍應付,若真碰上什麽大俠,那可真是班門弄斧,不知死活了。
「那銅錢又是怎麽回事?」會認主人,自己長腳?
「啊?」她努努嘴,將錢收回自己袋中,神秘兮兮地笑道「這也是種小把戲,多練練,手巧一點就行了。」她都拿來把符紙變得無中生有呢。
「挺厲害的嘛。」戲法表演他不是沒觀賞過,但她居然也有兩手本事,可讓他開了眼界。
「你不是說行走道上得有辦法嗎?」她望著前方,悄悄地打開木窗,「這就是我的辦法。」室內昏昏暗暗,她思量了下,輕輕潛入。
他凝視著她的背影好一會兒,才跟著進去。
巡了一遍後,他道「好像沒人。」
「是嗎?」視線雖然差,但她還是可以略微察看到情況。四周沒聲沒息的,連床鋪都是空的。她不甘心地鼓著頰,「剛那道僮明明說道士在裡麵睡覺的。」原來隻是隨口唬弄。
「幸好把錢拿回來了……」不然可嘔到吐血。「有人?」他側首,門口傳來細小聲響。
「來得好啊,那咱們就不用找……」突然想到什麽,她樂觀的臉色即變,大禍臨頭地道「糟了!那道僮!」還躺在門邊呢!若是有人進來見到他們,肯定不會聽他們解釋,以為是惡賊來搶了!
「啊,這可真……」不太好,「還是先躲起來吧。」他就說天亮的時候來拜訪好些吧,哼!
張小師沒辦法,隻能怪自已太粗魯,動手打昏了人。左右張望,睇見牆角有座屏風,她在千鈞一發之際閃身其後,同時,門也被推了開。
「這家……這家夥怎麽回事?嗝!叫他……守……嗝嗝!守、守門,他給我偷睡?」進來的人語帶醉意,話說得三三兩兩,還頻頻穿插酒嗝。
「砰」地一聲,房門合上。
張小師想探頭看,沃英偏生並命往裡麵擠,和她靠得好近好近,雖然他無法碰觸到她,但這麽接近的感覺……真的很奇怪。
她縮,他就前進,就是讓兩人間一點空隙都沒有。
「你乾什麽?」她抬起眼瞪視他,用嘴型無聲控訴自己的不滿。
他卻因為她紅紅圓圓的臉,更升起一股戲玩快意。
「地方小。」他撇唇聳肩,接著淡淡斂睫,在她耳邊極輕聲道「我又沒有形體,你彆那麽緊張嘛……」在角落縮成一顆球,活似他身上有可怖劇毒。
她癟嘴,兩條眉毛揪成一團。
乾啥那麽可憐?他覺得好有趣,反而惡劣笑道「我摸不到的,瞧——」說著就探出手,欲朝她胸前抓去。
她大驚!原本以為他是正人君子有良好教養,不會胡來,如今卻人皮剝落,惡狼現形!她立刻環臂抱住自己。
她的表情實在是很生動!忍不住,沃英垂首埋在她肩上笑了出來。
「哈!」他放下手,沒有要輕薄她的意思。
她一頓,讓他笑了半晌才省悟到他又在捉弄自已!
沃英清咳,稍稍地調整自已氣息。真搞不懂為什麽,隻要逗逗她,他就可以暫時遺忘自己目前糟糕透頂的處境,丟開心裡的陰鬱焦躁,還他些許輕鬆。
「你、你不要玩了,」她好用力才能壓低聲,惱得臉紅脖子粗,真受不了他老是不顧狀況的亂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