豔情小菊花!
「僥幸!這一定是僥幸!」
程含玉覺得自己的主意天衣無縫,他與吞銀若有心要蒙騙人,沒有一回不成功,隻有在咬金眼前才會露餡,從來沒有人會如此迅速就找出他,曲無漪怎麼可能做到,他一定是瞎猜,然後不小心被他猜中!
對,僥幸!
「當然不是僥幸,我一眼就認出你了。qВ5、c0」堅持與程含玉共乘一匹馬的曲無漪,沿途不斷聽見程含玉碎碎嘀咕,無法接受他認出他的事實。
「怎麼可能,我明明就和吞銀一模一樣!就連和你對上眼神時,我還裝出吞銀那種蠢樣,你憑什麼認出我來?!」程含玉輸得不甘不願。
「我一點也不覺得你和程吞銀相似,你就是你,坐在三個人當中仍是醒目顯眼。」所以在他眼中,根本就沒有所謂錯認的機會。
「事實上你根本是蒙對罷了,彆說什麼大道理了。」把自己吹捧得彷佛多厲害似的,夠了沒呀?!
「無論你再試幾次,我都不會出錯。」曲無漪自信極了。
「天底下沒有那麼多個『僥幸』!」哼!
「我不介意你再玩這種遊戲,隻要你付出的代價合我心意,幾次我都奉陪。」他笑。
「瞎子都看得出來你所謂的『代價』有多無恥,說不定直接叫我脫了衣服上榻!」無恥之人淨想些無恥之事,他程含玉才不會呆到拿自己當籌碼,不值得!
「你不是說我猜對僅是僥幸?你又何需擔心我提的要求過分,說不定……我會猜錯?」這麼了解他,連他會提出什麼代價都摸得一清二楚,聰明的男孩。
「萬一你猜對怎麼辦?」他程含玉不打沒把握的仗。
「老話一句,願賭服輸。」
程含玉眯眼瞪他,「你誠實回答我,如果再來一次猜人遊戲,你是不是真會要求我陪你睡?!」暗暗扳指,隻要曲無漪膽敢點頭,就把他揍下馬去!
「我會要求你陪我飲酒賞月。」然後,灌醉他。
「算你還有點天良。」程含玉沒看到背後曲無騎笑得深意的老謀深算,遺出口誇獎他的小小良知,「告訴你,我隻答應上你家做客,彆想對我動歪腦筋!彆以為我長得像姑娘,性子就真會像娘兒們溫馴,再怎麼說,我都是個男人,男人心裡想些什麼、愛耍什麼劣性手段,我一清二楚,讓你占不到便宜的。」先撂話讓曲無漪知難而退。
涼涼夜風將懷前程含玉一頭輕束的長發拂亂,露出他挺直而的頸,他被曲無漪匆匆帶走,身上仍是那襲單薄的素白袍子,曲無漪拉開自己的衣袍,將他包裹在其間,程含玉回首睨他,對於他的善意不置可否,因為夜裡的風確實有些寒意,他不想逞什麼英雄。
「含玉,你強人所難了。」
「我強人所難?」
「我不可能對你毫無企圖。」像現在,他多想不顧兩人是在馬背上,狠狠將他柔進胸口,放肆啃咬那節展露在衣外的纖細頸膚。
程含玉冷笑,「那你也要有命才能。」當他是十來歲的青澀小姑娘,遇到惡人就嚇得腿軟嗎?!
「可愛的男孩,彆急著對我張牙舞爪,我實話實說而已。」他的笑聲貼在程含玉耳邊,熱息噴吐在他耳後,故意撩弄他。
「老男人,這種對著耳邊吹氣的老招我以前用過了,我不吃這套,你就算在我耳邊聲吟也沒用。」雖然耳朵有點癢,也覺得漲起了熱紅,可是程含玉隻當那是正常反應。
「喔?你對誰用過?你有心儀的姑娘了?」曲無漪挑高了深沉的嗓,幾乎是不悅地攏糾眉心。
「這是我的私事,你管不著。」
「你喜歡怎生的姑娘?」曲無漪不掩飾嫉妒的情緒,像個妒夫逼問。
「隻要不是你那種長相的姑娘我都喜歡。」這個要求不會太過分吧,要找到一個像曲無漪的女人……嘖嘖,他會先替那姑娘默哀片刻。
「含玉,認真回答我的問題,否則我要生氣了。」曲無漪那張惡人臉又板起來了。
「我有必要為了怕你生氣而唯唯諾諾嗎?」程含玉反問他。曲無漪以為他會在乎他生不生氣或發不發怒?會為了討好他而毫不保留全盤托出?
曲無漪當然知道他不會。因為現在是他喜歡程含玉多些,愛得多的那方,總也會多些擔待、多些遷就、多些憂心,他也不認為程含玉會明了他此時聽見或許有個女孩占在他的心上,那種忙著想要探知、想要預防的焦急。
「你好聲好氣些,我就講啦,我這人吃軟不吃硬的,彆跟我硬碰硬,你討不到好處,你倔,我比你更倔,你軟,我就跟你一塊軟了。」程含玉也不是想同他吵嘴,隻是不喜歡他方才的口氣,酸不溜丟的,像在逼問他多大的罪責似的……乾嘛呀,丈夫逼問妻子有沒有紅杏出牆嗎?!
曲無漪苦笑,竟然被一個比他還小的男人教訓,這也是他頭一回遇到完全不害怕他陰鷺惡顏的人,這麼嬌小的身軀,勇氣十足。
他采取的方式似乎錯了,程含玉不是女人,以對待女人的手段對他隻是自討苦吃,他不吃威脅、不怕恫嚇,他模樣雖美,性子卻強。
「那我重新問一次。含玉,你對誰這麼做過了?」他放軟了語調,娓娓淡淡的,話裡仍是急於知道的倉卒,卻少掉酸醋味,他從不曾對人低聲下氣。
很受教嘛!所以程含玉賞給他答案,「咬金。」
「程咬金?她不是你姊姊嗎?」原來是姊弟情深,他誤會了。曲無漪臉上繃緊的線條明顯放鬆。
「怎麼?你可以喜歡男人,我不可以喜歡咬金嗎?」隻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
「隻有沒長大的孩子才會纏著哥哥姊姊不放。」曲無漪以為程含玉說的是血緣間純粹親情。
「我可從沒當她是姊姊。」
「你真的喜歡程咬金?」
「何止喜歡,我隻愛她一個女人。」
曲無漪聽出程含玉話裡的認真,那不是弟弟對於姊姊的敬愛,那是一個男人對女人的迷戀。
「為什麼愛她?!」……口氣太凶了,補救,「你看著她,不是等於看著一麵鏡,你愛上一個和自己一模一樣的人有何意義?」感覺仿佛自戀癖,不是嗎?
「一個和我長得一模一樣的女人有多傾國傾城,你有什麼意見?」程含玉對自己的皮囊滿意得不得了。生為男人,文雅致秀;生為女人,鍾靈毓秀,挑不出缺點。
曲無漪當然沒有意見,因為他同意。
「那程吞銀呢?你也愛他?」也是同樣一張漂亮的臉孔。
「他那麼蠢,誰愛他了?!你要是喜歡他,儘管上門提親,我會努力在吞銀麵前替你說幾句好話。」程含玉嗤之以鼻,仿佛曲無漪問了多令人不屑的問題。反正隻要能把程吞銀弄出程府,讓他得以完全獨占程咬金就好了。
「他也和你有相似的外貌。」就他看來,他反而分辨不出程咬金和程吞銀的差彆,因為獨特的,隻有程含玉。
「外貌當然不是取決條件,否則我這輩子隻要抱著鏡子就知足了,不是嗎?」程含玉邊說邊打嗬欠,因為一路從金雁城離開,他在馬背上已經顛簸好幾個時辰,就算騎馬不累,看著在眼前呼嘯閃過卻又大同小異的暗夜景色也會悶到想打盹。
「那你是愛程咬金哪點?」曲無漪還想追問更多。
程含玉柔柔眼,歪著頸,腦袋正好可以枕在曲無漪執韁繩的手臂上。這個姿勢很舒服,加上曲無漪的衣袍暖暖的,帶些淺淺的薰香,在鼻尖徘徊著,那味道……讓人心安。
應該問問曲無漪是用哪種香料薰衣……
他的意識開始飄浮,無法專注去聽曲無漪放軟放輕仿佛在哄著娃兒入睡的沉音。他閉上眼,懶得再睜開,直到曲無漪重複一回問句,他才應答——
「我喜歡她待我的方式,還有她每次叫我含玉的時候。」
更喜歡咬金每一次都不會把他和程吞銀認錯。
他無法選擇和程咬金、程吞銀擁有相同的皮相,但是他渴望自己是獨一無二的,在他身上,不存在著其他人,他討厭有人拍著他的肩,卻叫出不是他的名字,那種感覺……真可悲。
「她怎麼對你,我也可以。」曲無漪難忍嫉妒,原先輕擱在他腰際的大掌狠掄成拳,隱約可見浮現的青筋,他在思索著現在策馬掉頭回金雁城去殺掉程咬金要費多少功夫!
「……」
「你不信我?」曲無漪對程含玉的沉默感到焦躁,他不曾對何人何事感到無法掌控的無力,明明自己權大勢大,卻無法讓程含玉回應他,這讓他想泄憤地對全天下遷怒。
「含玉——」曲無漪低下頭,卻望進一張已然睡熟的容顏。
程含玉靠在他手臂上,隨著馬馳騁的躍動而難免輕晃著腦袋,有時擱在他胸前、有時仰在他頸肩、有時又遠遠前傾離開他,曲無漪放慢馬奔速度,讓程含玉因為馬兒抬超前腳而自動挨回他懷前,透過月光,程含玉微仰的臉孔映入眼簾,如玉一般,精雕細琢。
曲無漪虎口撐著程含玉潤圓漂亮的下顎,他沒想到一個男人的臉可以如此小巧,幾乎能讓他的指掌完全包裹住,他挪動拇指,探索著溫玉般的,最終停留在程含玉微張的唇上,粗糙的指腹滑行描繪著緩緩吐息的細膩唇瓣。
這張睡顏,輕易撫平他的焦躁及妒忌的憤怒,在他的臂彎裡,毫無防備。
「程咬金如何對你,我也可以,而且會遠遠勝過她,然後,我要從這張嘴裡,聽到你同樣如此堅定地說愛我。」
曲無漪將這句低喃的立誓,喂入程含玉的唇間——
睡醒吃、吃飽睡、睡飽再吃、吃飽再睡,吃吃睡睡、睡睡吃吃,這是做客的兩件大事。
程含玉已經覺得膩了,開始跟在曲無漪身後打轉,瞧瞧做大事業的土皇帝成天都忙著什麼事,殺人放火還是奸瀅擄掠?但很可惜,幾天下來,他沒機會看到哪個人被曲無漪打斷手腳或毆出幾缸血來,再不然依曲無漪的惡名昭彰,至少也來幾名刺客仇敵讓他開開眼界嘛,唉,失望。
「你還要留我多久?我覺得無聊透頂——而且我想咬金。」程含玉沒耐心地托著腮幫子,每回曲無漪開始看帳,他就得叨念一次,「留咬金和吞銀在一塊,我很不放心,咬金是我一個人的,吞銀一定會趁我不在府上時,時時刻刻賴在咬金身旁,我多吃虧呀!你還有什麼要招待我的安排,一次全上齊了,看是要吃蘇菜、皖菜、湘菜、京菜,炻、醉、扣、涮、糟、煎、炒、炸都行,順便聘來雜耍團、舞刀舞劍、踩高蹺、蹴鞠、吞火敲磚,戲班子唱戲兒都好,彆浪費我的時間了。」一邊上演皮影戲、一邊來段悲曲,另一邊再來胸口碎大石的表演算了,這樣省了他的功夫,讓他能快快回家。
「打賭輸了,本來就該服輸,你才到曲府幾天就想走?」曲無漪聽見程含玉毫不造作地直言思念程咬金,差點一使勁折斷手裡的毫筆泄憤。
「誰知道曲府悶成這副德行?」要是有趣些,他還肯勉強再留,可是他待在這裡,隻有種被人飼養等養肥再拖去屠宰的錯覺,尤其還有個對他不懷好心眼,卻連掩飾這兩字都不懂得如何寫的曲無漪在。
「你隻要彆老是把程咬金掛在嘴上,你就會發現,事實上上曲府做客非常有趣。」滿腦子隻想著程咬金,當然對任何事都意興闌珊,將他所有用來討好他的心意全當成驢肝肺。
「喂,乾脆你把咬金也接來做客,我保證,在曲府住上三年五載我都不會嫌煩——但是不準邀吞銀。」
又是程咬金——曲無漪深深吸氣,在他指節間的竹毫筆已經扭曲變形。
「我不叫喂,你可以叫我曲大哥。」
「口氣真像施恩,可惜你賞賜的殊恩,我喊不出口。」程含玉皺起眉宇,他手裡端著一碗百花蜂蜜,一調羹一調羹往嘴裡送——彆人是拿蜂蜜沾糕點或果子吃,他是直接拿蜂蜜當零嘴。他嗜吃甜,加上程府專司製糖,養成了吃再多也不膩的本事,偏偏他蜜吃得多,嘴卻一點也不甜。「咦?你不繼續看帳了?雖然我認為你綁我來做客,好歹得放下所有的雜事,全心全意討我歡心。老把我晾在一旁的待客之道是很失禮,不過你也不用特彆招呼我,我會自己找樂子。」
對,你所謂的樂子就是在我身邊碎碎抱怨,念到我內疚自責。曲無漪暗忖,本想儘早將所有正事處理完,再將接下來的時間全花在程含玉身上,現在看來似乎要改變作風了。
「反正再怎麼看也是賺錢,沒什麼好看的。」曲無漪放下帳冊,他不想讓程含玉覺得被忽視,帳目可以緩些,人可不能不理。
「好想有朝一日也能用這種口氣在一大桌競爭對手裡說這種話。」雖然極可能被整桌的人拖出來痛毆一頓,太自豪的人總是令人嫌惡。「你看的都是些什麼帳?瓦子院、賭場這類的收入?把一個人打到吐血收多少?要是多打斷一顆牙有沒有多收五兩?打斷骨頭怎麼算?」
「你以為我在做什麼生意?」
「殺人放火吧。不然土皇帝這三個宇怎麼冠在你頭上的?」
「那是因為銀鳶城所有的商行都有曲家一份,我皺個眉,便能決定米價漲跌,我咳個嗽,上百家的錢莊利錢就跟著增減。」隻差呼風喚雨。
「既然如此,曲大少爺您可得好好保重龍體,要是你哪天犯了風寒,整整咳一夜,銀鳶城就大亂。」程含玉風涼道,調侃笑彎的眼直視曲無漪,卻發現他明明是在嘲弄曲無漪,曲無漪回望他的眼神竟然那麼寬宏大量,好似無論他說出多惡劣的話,曲無漪都能全盤包容。
他收起笑容,有種被溺愛的難堪,「你聽得出來我不是在誇獎你吧?」
「聽得出來。」他又沒聾,也不遲鈍。
若今天說話的人不是程含玉,他老早就翻桌踹人了。
「……你真的這麼喜歡我,喜歡到可以忍受我的壞嘴?」
曲無漪深深一笑,很高興程含玉看出他的心意。「嗯。」
「我是個男人。」程含玉重申,甚至拉下衣襟,露出小半塊的胸口,輔助印證他的話。他可不是男扮女裝,胸口纏布巾的美嬌娘。
「我知道。」……嗯,剛剛不該回答得這麼俐落,如果隻是挑挑眉,依程含玉的性子,一定會直接拉開衣裳,他能賞到的春景一定更加賞心悅目。
「男人通常不會太願意接受另一個男人的愛情。」因為要承受太多異樣的眼光。他光想就嫌懶……也因為懶,他從沒思考過這等可能性。
「我以為一個會罔顧輪常愛上自己親姊的男人,不會認為男人與男人之間的愛情有什麼好值得震驚的。不是嗎?」亂輪與同性相戀,同樣驚世駭俗,程含玉既然不覺得癡迷程咬金有什麼羞於啟齒,又何必廢言強調男人不願意接受男人的愛情——而且他甚至認為程含玉喜歡程咬金的原因,若完完全全複製到程吞銀身上,他愛上程吞銀也是可以預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