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困得要死,還被熱氣薰得頭昏腦脹,沒功夫和曲無漪客氣!
「沒見過哪個男人沐浴像你一樣麻煩,娘兒們也不是這樣!扭扭捏捏個啥勁——」程含玉越過屏風,猛地打住所有嘮叨,感覺喉頭梗住了東西,緊緊地縮卡著,無法出聲。
那是一幅極美的畫麵。
曲無漪雙臂輕舒,架在澡池畔,鬢黑的長發部分沒入水麵,部分濕漉地服貼在他肌理起伏的肩膀及胸口,襯著他同樣漆墨的眼眸,煙霧與澡室裡的燠熱,讓程含玉看得出神。
他以為,隻有女人才會讓人覺得合適上演這種沐浴的美景,卻沒想到一個男人也能洗得如此……豔情。
「我很高興你對我的身體露出如此滿意的神情。」曲無漪取笑程含玉直勾勾巡視他身軀的模樣,仿佛在巡視所有物一般。
「滿意個鬼!你身上愛多長幾團肉是你自己的事!」程含玉窘然地轉開視線,快步走到曲無漪背後的池畔,卷起衣袖,準備刷破他的皮。
「至少我希望你撫摸我時的觸感,不會讓你皺眉。」曲無漪笑道。
程含玉正巧一手撐住曲無漪的膀子,一手握著刷,甫碰著他炙熱的硬肌,卻因為曲無漪這句話而頓住動作,不知該收回手還是佯裝聽不懂,未了也隻能冷硬著口氣回他。
「曲無漪,你夠羅!我現在眼皮已經沉到快合起來,隻想快快把你料理好,然後上榻睡覺,要嘴皮子講瀅蕩話最好看人臉色。」程含玉手上力道加重,拿曲無漪的身子當地板刷,左臂刷完換右臂,至於胸口胡亂抹兩把就算洗過。曲無漪的皮膚又熱又硬,像會燙人似的,還是快快完事,省得他越洗越不自在。
「好了,出水吧,大少爺。」
「這樣就洗好了?」太敷衍了吧。他都還沒舒服地閉上眼哩。
「不然咧?」程含玉拋開刷子,「你以為我是來陪你戲水的嗎?」怞來大布巾給曲無漪包身體。
「我以為你會想多摸幾把。」不然方才也不會看癡了。
「你身上有女人柔軟的嗎?沒有的話我沒什麼興趣。」程含玉抖開大布巾,目光完全偏離曲無漪,不承認自己的確想摸,特彆是柔柔的夜明珠光暈反射在曲無漪膚上的水珠,形成了明暗分明的強烈色澤,他肌理間的凹凸,比平時更顯著,那糾結的肌肉,更加有力。
「真不坦率,明明心裡想的是另一回事,嘴裡卻心口不一。」曲無漪總算甘願從水裡站起來,接過程含玉手裡的大布巾。
程含玉暗暗籲氣,有些像解決麻煩事的大鬆口氣,也有些像被曲無漪說中心思的歎氣,才正要離開池畔,手腕卻被人揪住,一把拖下熱池水裡。
嘩啦!水花濺得半天高。
「有沒有比較不想睡了?清醒點了吧?」曲無漪朗聲大笑,沒忘了將程含玉從水裡提起身子,迎向程含玉怒火中燒的眼睛。
程含玉像隻被丟進水裡的小貓,係綁著黑發的發帶早已鬆脫在水裡浮浮沉沉,他頭發衣裳全濕,黏糊在臉上身上,狼狽不堪。
「你以為你在搞什麼?!」狂怒地發火!
「噓,會吵醒人,小聲點。」曲無漪輕輕點住他的唇。
程含玉在那一瞬間確實抿嘴想降低音量,但隨即又被心裡那把火給燒得理智全無,嘴一張,咬住曲無漪的手指,邊說邊磨牙。
「你把我全身上下弄濕,還喝了好幾口你泡過的水,現在又要叫我小聲點,你這種惡劣的家夥我不窩藏了!你自己包著這條大布巾出去領死好了!」程含玉忿忿撩起衣袍,拖著沉濕的腳步準備爬出澡池。
「你是真心誠意這麼想嗎?」曲無漪攬腰抱住他。
「走開啦!」程含玉撥開他。
「真不擔心我了?」
「當然不擔心!你沒聽過好人不長命,禍害遺千年嗎?你放心,你絕對長命百歲!」大禍害!
「可是曲練晚膳時才悄聲告訴我,那家夥從銅鴆城追到銀鳶城,昨兒夜裡潛入我房裡,將我床上那床衾被給狠刺出二十三個劍洞,若我人睡在上頭,嘖嘖嘖——」不說了,話要停在最刺激的地方才能引人遐想,他隻消負責認真搖頭,以及絕望地垂著雙肩,準備包著濕透的大布巾,如程含玉所願,滾出去領死。
「慢著!」換成程含玉捉住他。「這件事你為什麼沒對我提?」
「怕你擔心。結果是我自作多情了。」再補歎口氣,「反正禍害遺千年,我曲無漪這輩子壞事做儘,我已經數不出來我用極端的手段將幾個對手滅口,你放心……不,你說了你不擔心,但我還是要說,你放心,才二十三個劍洞,要不了命。」曲無漪踩著濕足印,踏上澡池的石階。
程含玉默凝曲無漪裸著上身的背影轉出屏風,在他發覺自己的行徑之前,他已經急急追上曲無漪,牢牢抓緊曲無漪的手臂。
「……留下來。」程含玉看著自己收緊五指,箝扣著曲無漪不放,話就像呼吸般理所當然出口。
「你不是說不擔心嗎?」曲無漪背對著程含玉。
「……氣話。」
「是氣話還是真心話?」
「氣話!我很擔心!」
曲無漪知道自己小人,仗著程含玉對他的憂心而對他予取予求,逼他掏出真實心意,但……效果真好。
「含玉,來,到我麵前。」
程含玉不肯鬆開手,隻是挪著腳步,從曲無漪身後走到他身前,抬起頭仰覷曲無漪。
這個男孩清澄的眼裡,滿滿填著對他的擔憂。
曲無漪將程含玉臉上濕漉的長發勾到他耳後,接著長指畫過耳殼,沿著程含玉的頰廓滑過。曲無漪的唇取代他的指,將方才長指走過的痕跡一路吻回去,最後聲音落回他的耳裡。
「我喜歡你現在的眼神,真美。」
「哪裡美了?那明明就是擔心害怕得不得了的懦夫眼神。」程含玉覺得自己真孬,偏偏還孬得真徹底,在這種時候還放心不下曲無漪。
「不,是能被你這樣關心著,像吃糖一樣,嘴裡甜,心更甜。」
程含玉有些彆扭,不爭氣地紅了臉,不否認自己真的在關心他。除了家人之外,他不曾對任何一個外人展露的泛濫情緒,現在卻用在曲無漪身上。
好擔心、好擔心他,想到有人要對他不利,聽到他用著無所謂的語氣在說著敵對兩方的血腥事,他擔心到半夜睡夢間都會醒過來,非得要見到曲無漪氣息沉穩地睡在離他床榻不遠的躺椅間,他才能放心再睡……
「呼!」
程含玉又從榻上坐起,這是他今夜第二次醒來,也是第二次湊到曲無漪麵前去確定他睡沉,沒半夜讓人一刀捅穿心窩。他淺淺籲吐,幫曲無漪拉好被子後才重新爬回床上,將帷幔攏妥。
又過了片刻,帷幔再度被撥開,程含玉探出頭,被外頭呼呼大作的風聲驚醒,窗扇上投映的漆黑樹影搖晃得像一大群躡腳執刀的刺客,他皺起眉,不放心地爬出軟榻,拉開窗扇,肯定屋外絕對沒有閒雜人等,才第三次安心輕籲。
一回身,撞進佇在身後的胸膛。
「含玉。」曲無漪被他一整夜起起臥臥的舉動吵得沒睡,加上自己原本就是個淺眠之人,雖然程含玉的動作輕巧如貓,然而當他湊著臉蛋靠近他鼻尖,那一身甜膩的糖香就足以喚醒他。
「我吵醒你了?」他躡手躡腳,明明安靜得很。
曲無漪搖頭。「快回床上睡吧。」他摟抱住程含玉,為他身上單薄的衣物而蹙眉。穿這麼少不冷嗎?
「等等!窗外好像有人——」有樹葉被踩過的聲音!
「那是風吹動樹葉。」葉子的蚤動罷了。
「我要親眼見到才能安心——」程含玉又要去開窗,被曲無漪一把擒回懷裡。
「含玉,你太緊張了,才會產生草木皆兵的錯覺。」
「但我覺得一直聽到有人在外頭走動,感覺總像有人潛進程府來殺你。」說話的同時,眼睛還是瞄向他耿耿於懷的窗上黑影。
曲無漪將他帶回床榻,半強迫地逼他躺平身子。「我不是個一睡著就完全失去戒心的人,有風吹草動我會有警覺,你好好睡,彆這麼擔心。」
「我不是擔心到睡不著,隻是聽到有聲音——」覺得外頭風聲鶴唳,處處有敵。
「那就是擔心了。你再這樣,我會考慮像上次那樣打昏你,至少你能一覺到天明。」
程含玉也知道自己太繃緊精神,可是又無法放輕鬆。「我睡不著,你打昏我好了。」不然他還是會第四次爬起來開窗戶。
曲無漪撫著程含玉的長發,「被你關心著當然是好事,我從來沒被人如此擱在心頭上,沒想到有個人會為我這麼擔心,遠遠勝過當事者的我。可是瞧你這模樣,比我真讓人捅幾刀還要更痛。」他低頭啄吻程含玉抿閉的唇,「好好睡一覺,我會沒事的,明天一早醒來,我保證還像現在這樣吻你。」
程含玉瞅著他好半晌,終於開口,「你乾脆去跟對方講和,彆做意氣之爭,讓他一步算了。」被說孬種就孬種,保命為先。
「不可能。」他曲無漪不是個會讓步的人。
「你如果死掉,彆奢望我會把你掛在心上,我也向你保證,我半個月內就會忘掉你。你最好留著你這條命,不然我一定會很無情無義忘掉你,絕對絕對。」程含玉想對他尖叫,喝令他好好珍惜自己的生命,但話脫了口,卻變成淡淡的歎息,他彆開頭,不想讓曲無漪看到他整張臉上寫滿的不安。
「孩子氣。」曲無漪近乎寵溺地低聲輕斥——當然不是真的責備他。如果程含玉真能如同他說的無情,他還會更放心些,偏偏他所認識的程含玉不是這種人。
正準備要回到躺椅上的曲無漪,衣擺被緊緊掄住,那隻緊咬不放的手,自然是屬於程含玉。
「你睡裡頭,這樣我比較放心。」要是有刺客來,也得先橫越過他。
「床不大,再塞個我,你會被擠到床緣掛著。」當他曲無漪是小貓小狗,可以不占空間嗎?而且……他不擔保兩人同睡一床不會出事。
「要或不要隨便你,我不會開口第二次。」程含玉鬆開手,不再捉住他,身子一傾,背對曲無漪。一個人的臉皮再厚也不會兩度邀人,至少他程含玉拉不下臉。
不知道自己屏著息等待了多久,感覺頰上有著濕濡的溫暖,是曲無漪的薄唇,床板添了另一記重量而發出聲響,曲無漪的長腿跨過他的身子,擠進不大的床間,感覺到他炙熱的體溫,程含玉確實鬆了口氣。
如此一來,他隻要張開眼,就能看到曲無漪,而毋需半夜爬下床去探他是否慘遭不測。
一個枕頭一席被子,空間因為曲無漪的存在而變得好小,無論伸手伸腳都一定會碰到彼此,但是程含玉驚訝地發現,向來討厭與人貼近,就連上街閒逛時都得特彆挑人少的位置閃的他,竟然不討厭這種擁擠,甚至喜歡曲無漪身上傳來的溫暖。
帷幔裡,淡淡的黑,淺淺的呼吸,聽覺變得更敏銳,他尋著曲無漪的心跳聲,假借挪動身子之便,將耳朵貼近他的胸口,聽著血脈奔流的澎湃,視覺卻完全派不上用場,即便張著眼,也無法瞧清曲無漪的臉孔,他不確定曲無漪睡了沒,他的吐納太平穩,均勻地拂吹在他發渦,暖暖的。
突然好想吻他……程含玉衍生了這個念頭。或許不能說突然,在澡池的時候,他就想這麼做了。天知道他多嫉妒那時滑過曲無漪臉龐的水珠子,覺得自己的領地被人侵占似的,一種獸般的地域獨占性油然而生,那是遠比他之前戲鬨咬金時更加騖猛的情緒……他知道愛情會讓人產生,天經地義的充塞在思忖裡。
要找著曲無漪的唇不是難事,順著灼燙氣息,他輕易探索到他的鼻心,略略往下是人中,立刻就來到他的唇間。
會吻他,是因為想、是因為認同他、是因為接納他,雖然他不懂曲無漪為何愛他,但他又確確實實知道,曲無漪是真的愛著他,可以愛著一個也同樣愛著你的人,是再幸運不過的事。他討厭去猜人的心,也討厭拿著自己的愛情去討好人,更討厭自己犧牲奉獻去換來沒有結果的感情,在這一點上頭,遇見曲無漪,對他而言,就是幸運。
程含玉分開曲無漪的唇瓣,將舌頭淺淺滑入微啟的嘴裡,嘗到曲無漪的味道。
曲無漪壓根沒睡,在程含玉的唇碰觸到他鼻尖時,他幾乎全身每一根毛發都戰栗蘇醒,而後主動喂入他口中的軟舌,讓他興奮震撼。
程含玉點起了火,他則將火燒得更旺——他含住程含玉的舌,不讓他退開,探舌挑弄他的,床帷裡,衣衫與磨蹭的聲音曖昧地沙沙作響,黑暗中,誰也不能確定自己摸的是哪塊肌理,雙手的觸感敏感刺激,隻知道那是屬於彼此的身體。
男人是獸,的獸,的喚醒雙方,他們吮食著彼此的膚、愛憐著彼此的一起,曲無漪深埋在他的頸窩,仿佛極餓的狼,正麵目猙獰地填飽肚子,饑餓啃食著嫩肉,一口一口都是美味,程含玉的雙掌埋入曲無漪的發間,十指弄亂他的發,將他按在自己身上。
這是的開端,而非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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