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整型都算小手術,是不會噴滿地的,隆鼻不過是由鼻孔內的切口植入人工矽鼻骨到鼻梁內,傷口很小,割雙眼皮和磨骨都不會血濺五步。」
「那不是重點,而是你竟然在手術過程中發呆?!」簡直不可原諒。
「我隻是說『可能』,而不是我真的在發呆。」他用的是不確定句吧。
「那麼,請問當時你『可能』在發呆些什麼?」梁宛歌想知道他腦子閃過的念頭有哪些。
唐虛懷撥順半濕的發,交迭起長腿,半側身的模樣,豪邁中不失優雅,一雙湛藍藍的眼珠子,鑲嵌在帶有西方深刻輪廓及東方膚色發色的麵容上,望著她思忖。
梁宛歌挑挑眉,等他賞個答案。
「我在想,你為什麼會想來整型?」他把問題又丟回去給她。
「不就是為了變漂亮嘛。」她喝著熱紅茶,說出公式化的答案。
「我除了是個整型醫師外,還身兼精神科醫師,在替你動手術前的幾次麵談中不難發現,你不是那種單純為了想變漂亮而躺上手術台的人。」說話的同時,他怞出一張黑色燙金名片及紫色名片,上頭分彆印著他的兩種醫生身分。
他的專長便是從談話舉止中去分析一個人的個性,這是身為精神科醫師的本能及敏銳。
她雖然不特彆漂亮,細細的眉、小小的眼,但還算有自信,就連現在臉蛋被他搞得像張五官沒畫正的人物草圖,還能維持優雅在喝紅茶,畫麵稱不上美麗,但也不突兀。
他相信自己不會看走眼,她在乎外貌,不單單是為了美麗。
「你不用把我想得太清高,真抱歉,我就是膚淺到認為外在美絕對比內在美重要,不然你以為我為什麼在看到你整壞我的臉時,會受到那麼大的打擊,隻能哭著跑出你的診所?」梁宛歌一點也不在乎會如何被看待,遊移的眼瞟著好幾個躲在門後偷瞧她的人。她長得很奇怪嗎?不過就是五官歪了嘛,做什麼好幾雙眼睛都不放過她?
他還是看出她有所隱瞞,企圖雲淡風輕帶過他的問題。
「你隻是突然嚇到,不知所措吧!因為你後來的反應都非常穩定,看得出來整型失敗對你的打擊並不如預期。」唐虛懷撐著腮幫子說。
「我生平頭一次被整壞臉,不知道什麼才叫預期中的反應。」不是哭個幾聲就好了嗎?
「至少不會隻是指控我兩句,說我弄壞了你的臉。」
「我下次會多一些肢體動作,例如翻桌呀、砸招牌,或是用椅子砸破你的頭這一類。」謝謝他的教導。
「沒有下次。」他正色道,他不會拿這個開玩笑。
「喔。」她也衷心希望沒有下次,不過他的表情太認真,讓她不敢多反駁,就隨便回他一個字好了。
「湯來了!」玉玲姊端著兩碗燙手的熱湯小跑步出來,香味及熱氣頓時飄散開來。
「玉玲姊慢慢走,跌倒就不好了——」梁宛歌話才說完,轉角處突然衝來一個小黑影,直直朝玉玲姊的腿上撞過去!
「囡囡!」唐虛懷奔過去阻止,但已經來不及,踉蹌絆跌的玉玲姊手上兩碗湯拋飛出去,梁宛歌反應最快,包在頭發上的大浴巾一扯,立刻往小黑影——她看到那是一個小女孩——身上罩。
灑出來的熱湯大部分喂了牆壁和地板,但還是無法避免地淋在玉玲姊手臂上,所幸小女孩被厚浴巾包住,減少被滾燙湯汁噴濺到的範圍。
「玉玲姊!衝……衝脫泡蓋送!衝脫泡蓋送!快!衝脫泡蓋送!」梁宛歌捧住玉玲姊兩隻手,不斷地念著處理燙傷的五字訣,拉著她就要往水龍頭衝。
「不用不用,我沒事。」玉玲姊還笑得出來,輕輕握住梁宛歌的手,安撫地拍拍她。
「什麼沒事!你手上的湯還在冒煙呀!」梁宛歌一急,聲音也跟著大起來。
「我的手是假的,對冷熱根本沒感覺,就算是雙手放進泡菜鍋裡煮也不會受傷的。」玉玲姊笑道,動手抹掉兩手上的熱湯,像在擦汗一般。
「呃?」假的?
「囡囡,過來道歉!」唐虛懷喚住披著浴巾準備跑掉的小女孩,小女孩回過頭,抿抿嘴,倔強的不發一語,看了三人一眼,掉頭就往二樓跑。
「囡囡!」他喊,但小身影已跑得不見人影。
「先生,沒關係啦,反正沒受傷就好,我先拿抹布來擦地,等會兒再重新盛碗湯過來。」玉玲姊替囡囡莽撞的行為緩頰,用圍裙抹抹手,站了起身。
「我幫你……」
「我來就好。」玉玲姊婉拒梁宛歌的好意,「你跟先生到沙發去坐著吧。」
梁宛歌看著玉玲姊輕哼著曲兒離開,臉上的困惑隻增不減。
「……她說手是假的,是什麼意思?」她求助於唐虛懷解答。
「義肢,玉玲姊因為意外導致雙手截肢。」他淡淡帶過,沒打算進一步說明是什麼意外。
「原來如此……可是她的動作看起來和平常人沒什麼差彆。」甚至比平常人還要靈活。
「那對義肢是很精密的機械手臂,外包防火仿真皮,一些生活上基本的動作都不會有問題。」
「來來來,喝熱湯。」這次玉玲姊端出整鍋湯,不過她走路的速度放慢許多,還左右瞧瞧會不會有人又突然衝出來——幸好沒有,她總算安全的將泡菜鍋放在桌上,舀好湯,遞給唐虛懷及梁宛歌。
這下,梁宛歌真的確定玉玲姊完全不怕燙——當她看到玉玲姊沒用任何抹布阻隔就捧著那鍋還在冒泡的湯。
「快趁熱喝。你們兩個淋了一身濕,不知道會不會感冒,來,快喝。」
「那個叫囡囡的小女孩也是你的房客嗎?」
「當然。」香辣的泡菜鍋湯頭真是好喝的沒話說,才入喉,就覺得身體都暖熱起來。
「你的屋子好熱鬨,真多人。」像現在,光一樓就有三個房間門邊縮躲著三個人在看他們。
「我也不想看到這麼多的人,這間屋子當然是住越少人越好。」唐虛懷的音量不小,完全沒有掩蓋這種趕人的口吻,梁宛歌瞄了在場其他人,他們的表情都沒有太大變化。
真奇怪,哪有房東對房客說這種話的?要賺人房租也該擺出和善一點的嘴臉吧。
「先生,要不要我順便下些麵,讓你們加在泡菜鍋裡吃?」玉玲姊臉上的笑意還是很溫柔,完全沒受到唐虛懷的話影響。
「好呀。」他還真有些餓了,追著梁宛歌跑三條街,是得補充一些熱量,她也是。
唐虛懷一個應諾,玉玲姊立刻又忙碌起來,燒開水、下麵。
「……」梁宛歌骨碌碌的眼朝四周流轉一圈。
「沉默什麼?」他以肘輕碰她。
「玉玲姊事實上是你的妻子吧?」
正在喝湯的唐虛懷嗆到,猛咳嗽。
「你在胡說什麼?」好不容易順了氣,他立刻反問她何來這種怪想法。
「她的態度簡直把你當成天,一個女人會把一個男人當成天般尊敬,除了父親外,另外一個勉強有機會上榜的身分就是丈夫了。」而唐虛懷的年齡絕對構不到父親,理所當然隻能讓她聯想到另外那個。「還有……囡囡是你的女兒吧?」一個聯想甫成形,另一個聯想緊接著冒出來。
「你的想象力很豐富。」他給她一個假笑,「貞夢和雅惟還是我的大小哩。」
他一說,躲在房間門後的三人倒怞涼氣,驚慌得不知如何是好。
「先、先生,你彆開這種玩笑呀!」砰,關門。
「是、是呀,我和貞夢哪有……哪有那個資格?」砰,關門。
「……」砰,關門。
第三道沒附加任何言詞的關門聲,大概是在抗議自己沒被點到名。
「她們是在害羞。」以女性的直覺,梁宛歌有這種強烈感覺。
她不意外他的房客會暗戀他,光以外表來看,唐虛懷很吃香,生得人模人樣,用來騙小女生最合適。
她不相信唐虛懷沒有半點感覺,他又不是遲鈍的人,麵對女孩子的放電,他會沒接收到才怪,可是唐虛懷的處理態度似乎是以不變應萬變,不點破、不講明,粉飾太平——是因為這樣才能安撫同住一個屋簷下的眾多美人兒嗎?
「我和她們的關係不像你想的。」
「是噢?」她擺明不信。
「她們住這裡都是有目的的。」
「我知道。」目的不就是為了他這個美色嗎?
「你的眼神在說你不相信。」
「事實上,你也不用跟我解釋什麼,這是你的私事,我是旁觀者,無從置喙,你愛在自家建個後宮,一樓藏些美嬌娘,一樓藏些俏孌童也不乾我的事,我沒興趣探人,你繼續放心的玩下去好了。」隻是她嘴上說著,人卻捧碗往離他最遠的單人沙發上移動,不再跟他並肩而坐,呼嚕嚕吃著泡菜;隻用斜眼瞄他。
「我有這麼瀅亂嗎?」又是美嬌娘又是俏孌童,想要他精儘人亡也不是這種玩法。
「我不知道,問你自己。」當事人還來問她這個無關者,真好笑。
梁宛歌才喝完半碗湯,鼻尖已經冒出薄汗,果然泡菜鍋很寒,她不敢動手去擦鼻上的汗,怕弄傷歪鼻,隻能用小手呀。
「要是每個住進我屋子的人都淪為我的玩物,那麼你又該怎麼定義你的地位,嗯?」他沒放過她,端著碗,硬是要擠坐到單人沙發的扶手。
已經很熱了,做什麼還一直靠過來呀?梁宛歌用眼神瞪他。
「我?我隻是進來洗個澡兼討碗熱湯喝的路人甲,你不用費心照顧我。」她吃完泡菜鍋就會自動走人。
「你不是還要動第二次整型手術嗎?」
「是呀,你要跟我約時間了嗎?」她想摸出記事本,才想到她的皮包忘在唐虛懷的診所裡,那時忙著跑出他的診所,壓根沒留意到自己的家當。「你講吧,我記在腦子裡就好,等時間一到,我會自動上你的診所報到。」
「不用上診所,我們就在這屋子裡動手術,你也不用走,就留到動完手術後再離開,所以,恭喜你要在這裡住下來,從路人甲淪為我的收藏品之一。」他的表情,還真的將電視劇裡無惡不做的惡人臉給學得十成像。
梁宛歌怔了一下下,「什麼?」
唐虛懷放下手裡的碗,長指挑梳著她半濕發絲,將那些頑皮不聽話的鬈翹給一根根撫平。
「我沒跟你說嗎?這裡除了是住家之外,更是一棟——最居家式的豪華醫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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