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龜行地走出房間,小心翼翼不發出聲音吵醒人,到廚房倒水,沒想到水一下肚,淹死一堆瞌睡蟲,精神反而更清醒。
「去外麵散散步好了……」越消耗體力,人越累,應該就越容易睡吧?對於自己的認床癖了解得十分徹底的她,隻能消極地自欺欺人。
踏出屋子,關上大門,梁宛歌才後侮聲吟。
好!好極了!
她沒有這棟屋子的鑰匙,就算她散步到腳斷掉,也沒有辦法回到床上去睡呀!
「隻好等明天早上再說了……」現在也不能按電鈴吵人,她很清楚睡得正好眠時被挖起來有多令人咬牙切齒。
白天下了許久的雨,幸好晚上雨停了,否則她的處境會更可憐。
「對了!蕩秋千!蕩秋千!」突然想到庭園裡有玩具,她沮喪的心情總算稍稍恢複,雀躍地跑到大樹下,不顧木板上還殘留著雨水,一屁股坐上去。
秋千不是用精致牢靠的鐵鏈懸吊著,而是手腕般粗大的麻繩纏在樹乾,坐板也隻是一塊簡單磨亮的大木板,相當陽春,但坐起來很實在呢,唯一的缺點就是秋千應該是為了囡囡量身訂做,所以麻繩不敢收太短,小孩坐起來安全,大人坐就顯得絆手絆腳了。
梁宛歌很克難地讓秋千晃起來,一開始聽到麻繩和樹乾摩擦的恐怖聲音還很擔心自己的體重會壓斷秋千,但來回蕩了五次,發現秋千的堅固程度遠超過她的想象,一顆懸著的心也鬆放下來,開始大玩特玩。
越蕩越高、越蕩越高,梁宛歌在夜風裡享受難得的童趣。
晃到最,就能看到三樓那處沒種花的窗戶,梁宛歌引頸望著,秋千卻先一步像鐘擺,將她向後拉,她輕輕歎息,不過下一秒,秋千又回到,那扇亮著燈的窗戶再度出現。
這麼晚了,他還沒睡嗎?還是……他會怕黑,所以要開著燈睡嗎?
是沒人規定一個又高又帥的男人不能怕黑啦,隻是和形象不太符合。
晃高。看到窗戶投映著黑影,是他。
蕩低。眼簾又失去他的蹤影。
晃高。看到窗戶被打開,也看到唐虛懷叼著煙,往她的方向瞟過來。
蕩低。兩人的視線又被樹影擋住。
「你還不睡,偷偷跑來玩秋千?」白天就知道她很垂涎這項玩具,隻是他沒料到她的偏執能支持她在深夜兩點多爬起來蕩秋千。
「我認床,睡不著。」她晃出來,回他這句話,身影很快又消失在樹影下。
「我拿顆安眠藥給你。」
「我認床癖超嚴重的,一顆安眠藥根本沒效。」包準她還能睜眼清醒到天亮。
「你在那邊晃呀晃的,也不能包準讓你睡著,而且晚上這麼冷,不怕感冒?我告誡過你了,感冒對你鼻子的殺傷力很強。」更何況,她竟然隻穿一件短褲和圓領無袖上衣在玩秋千。
他說話時,梁宛歌又被秋千帶回最低點,他等了等,沒等到她再晃出來,不由得更探身往窗外瞧。
「梁宛歌?」
慢慢的,她從樹下走出來,抬頭。「你說的對,我應該要照顧好我的鼻子。」
她那副認真的表情讓他想發笑。
「要是真不想睡,上來陪我熬夜好了。」
他叼煙的模樣很迷人,勾勾食指在引誘她。
「……你在忙什麼?整晚不打算睡噢?」
「跟你有關的事。」
「哦?」她被挑起了興致。「跟我有關?」
「上來再說吧。」
「你沒發現我被關在屋外嗎?我忘了自己沒有屋子的鑰匙還跑出來散步。」纖肩輕聳,對於自己犯的小錯避重就輕。
「接著。」唐虛懷沉笑地拋下一串鑰匙,梁宛歌直覺合掌去接。
好吧,不能在外頭多吹風,上樓去看看他在忙什麼吧。
梁宛歌費了好大的心力才從一大串鑰匙中試出大門那支,輕輕打開門,躡手躡腳地往三樓走。她直覺不能驚動一、二樓的大家,否則讓他們看到她爬往三樓禁地,恐怕又要指控她企圖染指他們的「寶貝」。
腦子裡突然冒出九隻《魔戒》裡的l(咕嚕),陰寒寒冷澈澈的聲音在喊著——
yrecio……
「在笑什麼?」唐虛懷站在樓梯口,看她走得又慢又捂嘴在笑。
「噓。」彆問,到三樓再開口。她打出來的手勢是這麼說的。
進到他的地盤,她才敢大口喘氣。
「不過爬了三層樓,有這麼喘嗎?」今天追她跑了三條街都沒見她這麼累。
「不是喘,是終於可以光明正大的呼吸。」她先深吸一口清新宜人的芬芳空氣,再把鑰匙還到他手上。「我怕被樓下的人發現我偷溜到你房間,亂棒把我打死。」
「有這麼誇張嗎?」
「我本來也以為沒有,不過今晚吃飯時他們的表現及對你的嗬護,我不想冒這種險。」誰知道那群死忠的親衛隊會不會很偏激呀?
她跟著唐虛懷走到和室小書房,發現他還在看書。
「你不睡就在看書?」這種事情不是隻有考生才要儘的義務嗎?
唐虛懷繞到廚房,泡杯牛奶給她。
「重新查一些關於整型的資料。」
「是為了我?」捧著好燙的牛奶杯,她撅嘴吹了吹,小口喝著。
「是為了你沒錯。」
「說實話,我的手術失敗是不是讓你很受打擊?」她盤腿坐在榻榻米上,座墊拿來靠在背後。
「當然,你的手術對我來說,應該就像是剪指甲那麼簡單,毫無風險、不準失敗,結果,出乎我意料之外,說難聽點,你是我的汙點。」
「汙點呀……好嚴重的指控,不過對我來說,你是個學藝不精的庸醫,所以我不介意當你的汙點。」他與她半斤八兩,誰也彆說誰的不是。
「你的指控也不比我委婉到哪裡去嘛。」學藝不精的庸醫,真狠。「不過這是個很新鮮的形容詞,我這輩子頭一次被人如此稱呼。」
「我也是第一次被人說是汙點呀。」彼此彼此。
「而且還是我把你變成這樣的,你說的對,我是學藝不精的庸醫。」
梁宛歌聽他這麼一坦白,反而不好意思起來。
「你也沒這麼差啦,先前我就是看到同事在你診所整型的效果很好,才會甘願放棄保險一點的大醫院,而找上你這個沒牌的密醫。」
辜負她的信任才是唐虛懷今晚一直無法釋懷入睡的主因。
他沒有失敗的經驗,不清楚是不是每一次失敗都會有這樣的情緒——一種很氣自己的無能、很氣自己讓她哭著跑走的驚慌;一種……心裡懸宕著什麼,想補償、想挽救、想儘心儘力、想從頭再來。
「你彆露出這麼歉疚的表情好不好?你這樣我反而不知道該說什麼安慰你耶。」罵也不能罵,吼也不能吼,尷尬的人反倒換成了她,明明是她比較需要被安慰吧。「反正你下次動手術就認真、專心一點,不要再發呆,手術要是成功了,我不再是汙點,你也不是庸醫,我們兩個就當做第一次手術失敗這件事不存在嘛,你不說,我不說,樓下九隻lol?」
「ol的五官和聲音,學完後自己又笑了起來。「對他們來說,你就像那隻魔戒一樣,recio。為什麼他們這麼尊敬你呀?」
「或許因為我是他們的主治醫師。」
「這麼簡單嗎?」她突然輕輕打個哈欠,不是因為話題無聊,而是覺得眼皮有些酸澀,是不是被他整壞了眼皮的後遺症?眼皮好重……她甩甩頭,才繼續陳述她的觀感「他們很信任你,也很保護你,甚至……愛你。」
「因為一樓的全是我的地下美嬌娘,二樓則是我豢養的俏孌童嘛。」他拿她之前說過的話回她。
「是是,整棟屋子都是後宮,你是縱欲過度的野皇帝,還好我現在在三樓,不是美嬌娘也不是俏孌童,嘿。」手裡端的牛奶還沒喝完,她卻喝不下了,柔柔眼,眼睛一閉竟然沉重到張不開。
盤著的雙腿自然而然伸直,努力變換成最舒適的姿勢。
的眼好像還看到唐虛懷在說話,在說些什麼……說些……什麼……
唐虛懷一手拿起差點傾倒的牛奶杯,將它怞離她的手,不敢相信前幾秒還在那邊玩著模仿l的她竟然……
睡著了?
「不是說有嚴重認床癖嗎?那現在睡成這副德行又是怎麼回事呀?我連一顆安眠藥都沒用哩。」他失笑,朝她右頰輕拍,她整個人就往右邊倒下去,他快手攬住她,不讓她用正麵仆上榻榻米,否則那張剛整壞的臉又要再添「撞傷」。
抱起她,往自己的床移動,將她安置在上頭,她小腦袋在他的枕頭上動了動,他以為是認床的本能讓她辨彆身處陌生環境,但是她沒有清醒的跡象,怞動的鼻翼也不再嗅蠕,似乎接受了他的味道,頭顱又擺回原位,緩緩陷入軟軟的枕心,越睡越沉。
唐虛懷隻手撐頤,這個角度看她的視野最佳,他伸手擰擰她微歪的鼻梁,還是沒吵醒她。
「認床?認我的床嗎?」他笑,緩緩接續兩人最後聊的話題,她還沒聽完他準備反駁她的話呢——
「你現在在三樓,而且是在縱欲野皇帝的龍床上,怎麼會覺得自己是唯一例外呢?」
不知道她聽到他的回嘴,又會怎麼堵回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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