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這位老者的瞬間，克萊恩想到了報銷，想到了地下室的手衝咖啡，想到了那幾頁給了他神秘學“原始積累”的羅塞爾日記，想到了湯森德·尼爾的墓碑上那句“如果不能拯救她，那就去陪伴她”……
但這些情緒很好地掩蓋在了表層思緒之下，而當他微微下垂的腦袋重新抬起後，臉上的胡茬已經消失，臉也變得偏瘦了些，更具書卷氣息。
隨手將眼鏡摘下，恢複廷根時期容貌的克萊恩微笑著走上前，目光在老尼爾掛在胸前的牌子上瞥了一眼，用疑惑的語氣念道：
“末日將至，無人幸免？”
老尼爾那原本有些沉寂的表情如同被這句話激活一般生動起來，看向克萊恩，用一種仿佛讚頌神靈的虔誠語調回答道：
“當群星歸位之時，混沌將從地底升起，偉大的最初將會蘇醒！
“世間的一切將不複存在……”
說著，他將手中的傳單遞了過來。
這……和我上一世在網上看到的末日預言差不多啊，從最初造物主蘇醒毀滅世界的過程來看，預言居然全都言中了……克萊恩微不可查地皺了皺眉，內心對老尼爾的來曆又多了幾分疑惑。
首先，這個形象必然來自安吉爾內心深處的某種執念和回憶，出於她沒能在廷根市拯救這位在兩人初入神秘學時提供了許多幫助的老者的遺憾，因而才在夢境都市中創造了他。
但接下來的就有些詭異了，克萊恩故意恢複了廷根時期的形象，老尼爾卻完全沒有任何反應，如同麵對一位陌生人，而他所言的末日威脅，無論是給安吉爾的“危險來自星空”和“16年後”，還是給克萊恩的“群星歸位、最初蘇醒”都是經過驗證的事實或有線索可循的預言。
在安吉爾和克萊恩的記憶中，老尼爾不過是位沒有掌握扮演法，直到臨近退休還隻是序列9的官方非凡者，最後還為了複活早逝的愛人而信仰了“隱匿賢者”，遭到汙染，最終死去……
對了，隱匿賢者！
克萊恩腦海中劃過一道閃電。
這個邪神是因為被封印在西大陸的“知識荒野”被“母巢”汙染而活性化的“窺秘人”途徑唯一性形成的，不但契合“預言者”的身份象征，而且很可能會因為汙染而受到屏障外“墮落母神”的控製。
作為神秘學知識最豐富的途徑，祂當然有辦法偷偷潛入夢境之中，對沉睡的安吉爾施加影響！
唯一的問題在於，隱匿賢者，或者說祂背後的“墮落母神”到底出於什麼意圖進入了夢境，向失憶狀態的安吉爾宣揚末日預言？
這無疑會加快安吉爾對神秘學知識的理解，讓夢境的力量層次逐漸提高，進而導致她記憶複蘇，清醒過來。這將直接導致“最初造物主”爭奪安吉爾身體的企圖失敗，而她作為舊日“毀滅天災”的最佳人選，目前連接西大陸的重要橋梁，以正常狀態蘇醒肯定是對屏障外的外神們不利……
地球方多一兩個舊日祂們能夠接受，但最初的蘇醒造成又一次可能的源質和特性“撕裂”是祂們沒法接受的，所以兩害相權取其輕？
又或者，“墮落母神”和其他外神的目的，在於平衡夢境內安吉爾和“最初”的對抗，讓她保持既無法快速蘇醒，又不會被最初造物主占據的狀態？
如果是這樣，“毀滅天災”因為缺少非凡特性而無法誕生，西大陸與外界的交流更加困難，克萊恩也無法獲得優勢戰勝阿蒙，始終無法出現“詭秘之主”這位支柱級的舊日，待屏障破碎，外神入侵，末日將真正到來……
迅速理清思路，克萊恩隨手接過老尼爾遞來的傳單瞥了一眼，發現都是些月亮變成紅色墜入地麵、整個世界被畸形怪物占據、太陽熄滅、地球爆炸之類的末日災難預言。
說不定是真的……他內心嘀咕著，開口問道：
“要避免末日到來，需要捐多少錢？”
這無厘頭的發言讓老尼爾都呆滯了一瞬，隨後才搖了搖頭：
“需要常人眼中的‘錯誤’，末日之中誕生的光，真正的救世主的到來。”
“錯誤”？末日之光？他，不，祂在暗示已經成神的“時天使”阿蒙也進入了夢境？是在幫助我，還是不希望我輕易被祂擊敗？
想到《格羅塞爾遊記》裡的預言對阿蒙的評價，克萊恩怔了怔，收起那張傳單，轉身離開了這條小巷。
身後，那個披著湯森德·尼爾外皮，內部卻不知是什麼的老者靜靜看著他的背影。
————
將傳單上的末日預言拍照保存後，克萊恩又來到了安吉爾抽獎抽到“刺客”魔藥的那間超市。
“營業時間早9點到晚7點……”
看著大門緊閉，內部一片黑暗的超市門口掛著的牌子，克萊恩笑了笑，轉到無人的建築背麵，直接穿牆而入，來到了超市內部。
這是他作為掌握“源堡”的詭秘侍者得以使用相鄰“門”途徑開門能力的體現，哪怕是局限於序列8，走進這個夢境都市任何一間房屋都不成問題。
其實“閃現”更快，但這樣更有儀式感……他在黑暗之中隱去身形，避免被帶有夜視功能的攝像頭捕捉到，隨後按照安吉爾敘述的位置很快找到了用購物小票抽獎兌獎的櫃台。
這裡同樣無人值守，一瓶瓶包裝華麗、顏色各異的飲料整齊地擺放在貨架上，隻有一個位置空著。
克萊恩繞過櫃台來到貨架邊，抓過空著的位置右邊的飲料看了看。
瓶身上用黑色和紫色印刷著半張開、流淌著黑色物質的嘴巴，以及飲料的名稱，“教唆者”。
果然，缺的這一瓶就是被安吉爾喝掉的“刺客”……這應該是針對安吉爾的某種布置，目的是讓她喝下魔藥重新成為非凡者，加深對非凡能力的認知，一方麵能讓整個夢境都市的力量層次不斷提高，便於外界乾涉，另一方麵，會不會是讓“鏡中人”有機會出現，而後被隱藏的最初造物主占據？
看著擺滿牆邊、分成二十二個大橫欄，每欄九瓶的“魔藥”，克萊恩若有所思。
他放下“教唆者”，來到另一個貨架前，拿起了一瓶畫著讓他有些眼熟的靈擺的“占卜家”，在腦海中享用完口感醇厚的奧爾米爾葡萄酒，抽了一根帶著香氣的迪西雪茄，哼著悠揚旋律跳了支舞後，哢一聲擰開瓶蓋，猛灌了一口。
略帶清涼的液體順著口腔進入食道，沉入胃中，然後……什麼也沒發生。
果然是假藥……克萊恩點了點頭，又抓過畫著一把鑰匙的“學徒”和一隻瘦弱的手的“偷盜者”魔藥分彆喝了一口，同樣除了飲料那怪異的口感外沒有感覺到任何異常。
到了序列1，克萊恩就算直接服下相鄰途徑的低序列魔藥，也無需擔心自身的失控，更何況喝下魔藥的隻是十多分鐘前的他，和現在的他又有什麼關係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