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子中上浮、凝聚的身影很快變成了長著冰藍色眼眸,表情沉穩卻內藏瘋狂的拿波瑞狄斯利。
這個屬於“惡魔君王”法布提的分身還沒有任何動作,安吉爾就已經回過頭來看向了祂,點了點頭,道:
“是時候了。”
拿波瑞狄斯利的出現在安吉爾的預料之中,因為這是她和對方約定的一部分,而且在剛才,她就已經於內心不斷呼喊著那位深淵惡魔的名字,通過所有人甚至神靈都有的墮落自性,向深淵,向這位真神傳遞自己要與之見麵的訴求。
因為早已被欲望母樹侵蝕的“深淵”除了存在於原澳大利亞區域的物理入口,還有一個通往每個人心靈深處的、神秘學上的入口,這讓每個人內心的墮落欲望都能被惡魔所感知並利用,是欲望使徒乃至更高序列的“深淵”途徑非凡者的力量來源之一,因此在內心呼喚法布提的尊名,無論身處何處都能被祂所感知。
而這也是上帝在與天尊戰鬥時優先容納“暗影世界”的原因之一,這份源質的部分象征與權柄,和那位全知全能者所掌握的權柄重合,能極大地加強“墮落自性”的力量。
當然,安吉爾如果不希望被法布提知道,自然能通過鏡中世界來屏蔽,她現在的位格不止是單途徑真神,還擁有源質的部分力量,雖然在支撐屏障時無法當做兩個真神來用,但單純位格的較量,安吉爾是僅次於“愚者”克萊恩和“真實造物主”格裡沙的,她不想被知道的事,法布提絕無可能感應到。
但見到響應自己呼喚而來的不是法布提的真身,而是有“分身”象征的拿波瑞狄斯利,安吉爾還是皺起了眉頭,繼續道:
“我馬上要進行深度密契,進入西大陸了,你隻派這樣一個分身來嗎?”
麵前冰藍眼眸的惡魔甚至都不是被封印在“夢節”中那個神孽,說不定隻是在大地母神教會裡隱藏著的分身之一。
“這樣的分身就足夠了,這次隻是提前接觸,而非真正容納,”拿波瑞狄斯利柔聲回答,完全不像傳說中的惡魔君王,“這已經足夠取信於西大陸的合道者,那位接受了‘暗影世界’的恩賜,必然擁有惡魔的多疑和魔鬼的狡詐,我的力量要是過於強大,反而會讓祂心懷疑慮。”
“對你而言也是一樣。”祂看了一眼安吉爾,補充道。
確實,如果出現的不是拿波瑞狄斯利,而是法布提的真身,我反而會擔心祂是不是有其他的目的,比如汙染我的內心,中斷西大陸和封印外的世界交流的進程,進而以此與外神談判……唔,惡魔君王的真身會是什麼模樣?和傳說中的山羊頭魔鬼類似,又或者隻是一團黑色的、無形的粘液,象征著深淵的無常和陰暗?
安吉爾內心嘀咕著,認可了法布提的解釋,轉而說道:
“這將是封印解除前,我們最後一次前往西大陸的機會,我會嘗試直接擊敗災禍之城的意誌,容納這份源質,如果成功,屏障說不定可以多撐上幾年,給其他神靈,包括你來融合源質的機會,如果失敗……或許末日很快就會真正到來。”
深度密契需要利用“血皇帝”圖鐸製作的屍油蠟燭,在這次之前,安吉爾已經先後兩次通過點燃蠟燭舉行密契儀式讓靈體穿過封印進入了西大陸,第一次見到了真正的災禍之城與被封印在其中的孽龍,第二次則是為了幫助其他神靈聯係相應的合道者,而那根蠟燭也隻剩大約三分之一,隻能再點燃一次了。
當然,安吉爾可以利用克萊恩的力量從曆史迷霧中借用還未燒完的屍油蠟燭,反複進行密契儀式,隻要不涉及唯一性,這種方式點燃的虛假蠟燭是能堅持一段時間的,因此安吉爾所說的“最後一次機會”並非指密契儀式的材料短缺,而是指在這次她以神靈之軀進入西大陸後,圍著地球屏障的外神不會給她第二次機會了。
而且屍油蠟燭很可能是亞利斯塔·圖鐸借助源質的汙染製造的,並非單純利用魔女和獵人的高位非凡者屍油製作,安吉爾懷疑從曆史迷霧之中借出的假貨效果未必會很好,所以非常珍惜這一次密契的機會。
拿波瑞狄斯利顯然不知道安吉爾內心的諸多顧慮,或者說祂壓根不在乎,而是嗬嗬笑了一聲,道:
“沒關係,一次就足夠了,我本來就沒有抱著真正容納源質成為舊日的希望,隻是不想看到那個在我腦袋裡嘶吼了上千年的家夥這麼輕易拿回自己的那份力量而已。”
祂指欲望母樹,那位“永世的嘶吼者”對自己的侵蝕?看來惡魔們雖然未必有道德和良心,但睚眥必報這點還是和普通生靈一樣……想到這裡,安吉爾點了點頭,道:
“那你進來吧,我們現在就可以開始了。”
說著,她右手一晃,一直被藏在神國之中的“屍油蠟燭”就經過鏡中世界出現在手中,那根比在“幽藍複仇者”中發現時明顯短了一大截的蠟燭仍然保存於透明的玻璃罐中,哪怕不用肉眼看去,也能感受到蘊含的奇特力量。
拿波瑞狄斯利也盯著粗短的蠟燭看了一陣,而後笑著問道:
“你不用做什麼防護措施?比如讓‘愚者’來見證,又或是讓那位頂替上一位的‘公證人’為我們簽一份契約?”
“不用了,我說過,我相信我們之間的利益是相同的。”
安吉爾淡然回答道。
姑且不論“愚者”克萊恩仍在假寐,“真實造物主”可是要幫她頂屏障的,或許能派一個空想而出的分身來到第四紀特裡爾見證兩人的交易,但降低了位格後的分身未必能約束狡詐的惡魔,不如耿直一點,裝出大度的樣子。
再說,就算你有什麼詭計,我現在也隻是個鏡子替身,又擁有源質力量的庇佑,哪怕因為汙染而死去,也能夠借助鏡中世界複活……再說飽受“上帝”困擾的法布提真的敢完全侵蝕我的內心麼?祂不怕被那位上帝,甚至是最初的造物主的汙染反噬?
安吉爾頗有信心地嘀咕了幾句,看著拿波瑞狄斯利緩緩點頭,身體霍然崩解,落在地上,重新進入了安吉爾的影子。
這片比影子還深邃,如同來自深淵的黑色虛幻液體沿著陰影流向安吉爾的身體,包裹住她的雙腳,向上侵蝕,尚未到大腿為止就徹底沉入了皮膚,與她融為了一體。
同一時間,安吉爾感覺到內心的惡念和欲望突然滋長,有了一種想要肆意妄為、無視自身道德約束做許多想做而不願做的事的衝動。
但這種欲望還在可控範圍內,不是那種直接的精神汙染,仿佛是某種力量不慎外溢的影響,這種外溢的墮落欲望或許會讓某些人性薄弱、體內平衡被打破的神靈出現精神問題,但對晉升神靈後狀態穩定的安吉爾而言並不難抵抗。
整個分身都潛伏到我精神深處,而非之前說的精神烙印……法布提也沒說實話啊,或者說祂擔心一開始說得太深入,讓我拒絕?安吉爾暗笑一聲,回身向“血皇帝”的宮殿深處走去。
在經過巨大但枯萎、永遠燃燒著的神軀斷臂,倒塌的塔樓和城牆,整體坍塌的王座之後,安吉爾來到了離圖鐸隕落的地點稍遠一些,避開了“永暗之河”與“災禍之城”共同影響的源質泄露點,準備在這裡進行密契儀式。
有屍油蠟燭作為引子,事實上安吉爾哪怕在自己的神國舉行密契儀式都能成功,但在血皇帝圖鐸隕落前,祂為了拉其他神靈下水,利用“紅祭司”的特殊性以及“最初造物主的陽性麵”的象征,穿透西大陸封印引來各種源質力量,給這裡造成了巨大汙染的同時,也讓第四紀特裡爾成了封印最薄弱的位置,在這裡舉行儀式無疑是效果最好的。
效果最好,指的是在安吉爾的靈體密契前往西大陸後,可以通過封印薄弱的位置,以“鏡中世界”的特殊性,以及提前與“災禍之城”建立的聯係,讓她的本體也通過封印,進入西大陸,真正容納那份源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