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風輕吹,樹葉發出沙沙的自然之樂,將沈靈兒的迷人長發吹亂至臉頰,左敦揚沒有多想,輕柔的為她獲起黑發放至耳後。
而這一幕充滿柔情的畫麵隨即引來沈宗承夫婦的蹙眉相對,還有隱藏在林蔭大樹上一雙充滿妒光的黑眸。
王艾儀對這一幕雖感錯愕,但一見這俊朗文雅的年輕人,倒是打從心裡喜歡起他,她略微側身,在夫婿的耳畔說了些耳語。
沈宗承濃眉一擰,神情複雜。
“宗承,這可關係女兒一生的幸福,我們沒有時間考慮。”王艾儀朝他點點頭,眼眸堅定。
他喟歎一聲,“是如此沒錯,可是不知他的意願?”
她微微一笑,將目光移向四目凝視久久的那對儷人身上,“瞧這模樣,當是沒有問題才是。”
他順著她的目光看過去,思忖再三,終於點點頭。“那我們過去和他談談吧!”
左敦揚的眼眸幾乎無法從眼前這張桃腮帶紅的清純麗顏移開,若不是那對雍容華貴的中年男女連袂走近,怕是他還沉溺在沈靈兒那雙水靈靈的璀璨眸子裡。
他心神一定,朝兩人微微點頭,“左敦揚見過沈老爺、沈夫人。”
沈宗承夫婦上下打量他,真是愈看愈滿意,眸中同時浮現笑意。
“爹、娘,他的名字好笑嗎?”沈靈兒不知道二老心中打的算盤,芙蓉臉上充滿困惑。
“不,不是,隻是——”沈宗承連忙搖頭,直視著左敦揚道,“呃——是否有個地方可以讓我們坐下談談?”
左敦揚點點頭,“那就請到寒舍一坐。”
“那好,那好!”二老直點頭,看得沈靈兒一臉迷茫,怎麼他們不是押她回去成親的?還要跟左敦揚談?談什麼?
“請這邊走。”左敦揚帶領二老往竹林小屋去,然而,見他們讚賞的神情,他心中卻直呼不妙,他幾乎可以肯定這外貌慈善的夫婦對沈靈兒的婚事已有決定,而他恐怕也得膛個渾水…
一行人步入竹林小屋,而所有家丁則守在門外。
左敦揚簡單的為沈氏一家人沏壺茶,一一將茶水放在三人麵前,“請喝茶。”
沈宗承夫婦心情忐忑,僅點點頭並沒有喝,倒是口渴了的沈靈兒很自在的拿起杯子喝了一大口。
神色凝重的沈宗承直視著左敦揚,開門見山的道“我想請你娶靈兒為妻。”
“噗——咳、咳、咳…”一臉震驚的沈靈兒將尚未咽下的滿口茶水全噴了出來,還岔了氣,咳個不停。
“靈兒!你——”王艾儀連忙起身,拿起絲網幫她擦拭,“怎麼這麼沒禮貌?”
“我——咳——咳咳!”她咳得滿臉通紅,而且連她自己也不確定到底是咳嗽的關係令她臉紅?還是因為爹的話?
左敦揚對沈宗承的話倒不感錯愕,剛剛見二老神色,他已親知一、二了!
他拿起沈靈兒的杯子到她唇邊,“再喝一口順順氣,就不會咳了。”
她雙頰緋紅的朝他點點頭,聽話的喝了一口茶水,喉嚨終於舒服多了,“謝謝你。”
他笑笑的搖頭。
沈宗承尷尬的頻搖頭,“你這閨女真是令為父不知如何是好?”
她嘀起小嘴兒,一張臉還是紅撲撲的,“誰叫爹胡亂說話?!
“我是認真的!”他神情謹慎,“剛剛我們入林時,還和張竹勳對上,他直言不會放棄你,不管任何方式、不擇手段也要和你成親。”
“所以這一路上,我和你爹就苦思如何才能讓你避開他的糾纏,但腸枯思竭,直到看到你和他——”王艾儀將目光轉向一直沉默不語的左敦揚身上。
沈靈兒跟著母親的目光一轉,凝睇著人中之龍的左敦揚,這真要她嫁人,當然是左敦揚比較好,他長得好看,而且對她也好,可是——
“你願意娶我嗎?”她不假思索的問道。
“這——女孩子家要含蓄點。”王艾儀羞赧的看著女兒。
“你是黃花大閨女,留點行情給人家探聽一下嘛!”沈宗承真是被她打敗了!
“可是我要問啊,他有很多尼姑喜歡,但他都不要,我不知人家要不要娶我啊?”沈靈兒不覺得自己說錯話。
“尼姑是方外之人,他不要尼姑是正常的,而尼姑不也該不能喜歡他,這…”沈宗承被她的一席話搞糊塗了,頻頻搖頭,“你彆胡亂說話。”
“我說的是真的——”
“靈兒,彆讓問題變得複雜,那會愈描愈黑的!”左敦揚和妙軒師太有不凡的交情存在,他並不希望自己的問題而傳出妙軒庵中的尼姑不守清規等傳言,他尤其得考慮到子芸的立場…
她撇撇嘴角,一臉委屈,“好嘛,不說就不說。”
“言歸正傳,我想知道左公子的意願如何?”沈宗承再次切入主題。
他一臉正色,毫不遲疑的道“隻能感謝伯父錯愛。”
這“錯愛”兩字便是婉拒之詞,沈宗承夫婦麵麵相覦,沒想到兩人會同時會錯意?
“可是我以為你喜歡靈兒?”沈宗承難以置信的看著他。
“她是一位天更爛漫的俏姑娘,要人不喜歡也難,不過,婚姻非兒戲,我與她…”他凝重的目光移到神情略帶難過的沈靈兒身上。“我們相處時間隻有短短兩日,如此草率的決定姻緣,總是不好。”
左敦揚這一席話絕非推諉之詞,縱然卦象現佳人,不過,他一向是個嚴謹之人,尤其事關感情,何況子芸及博炎紅的事仍待解決…
她咬著下唇,眼眶泛紅,“何必說這麼一大串?你就是不肯娶我嘛!”
“靈兒——”
她倏地起身,氣呼呼的對著二老道“爹、娘,我們還杵在人家家裡做啥?”
左敦揚見她甩袖就走,連忙一閃身擋住她的路,“靈兒,我話尚未說完——”
“在我聽來早就完了,其實你隻要簡單的說一句‘不娶’就成了嘛!”
“姻緣有待天賜,而天賜有待時機,你我也許有緣,然而種種跡象顯示,此時絕非是我左敦揚娶妻之時機啊。”
“我聽不懂,我隻知道你不肯娶我!”她可憐兮兮的瞅著他。
他濃眉一擰,“目前的我真的不能娶你。”
“看!”她泫然欲泣,“你又說不能娶了!”
“靈兒,目前不能娶並不代表以後也不能娶。”他脫口而出,但一出口,卻後悔極了,如果命定佳人並不是她呢?他這句帶有希望的話不就又傷了一名多情女?
聞言,她盈眶的熱淚在眼睛裡直打轉,她天真的問道“意思是過些時日,你就願意娶我了?”
“這——”他一愣,為自己的脫口之言感到忐忑。
她交纏著十指,小嘴兒一扁,“不說話?是騙我的,對不對?”
“不是,隻是世事難料——”
“還說要幫我儘人事,脫離這場婚事,原來你是有口無心!”她氣衝衝的再次奪門而出。
“靈兒,我——”這一次,他沒有追上去,就算追上去,他也不知該說什麼,追上了又有何用?
沈宗承見女兒都站到門回去了,自然起身,一臉歉然,“帶給你困擾了,真是不好意思。”
“不,是我欠缺考慮,孟浪出口,傷了她的心。”他也一臉憂愁。
“不,是我們夫妻倆為難了左公子,隻是——”王艾儀一臉憂心,“張竹勳不肯罷手,你又不願即日娶她,我們該如何才能讓他斷了念頭?”
“我當尼姑去!”站在門口、不甘寂寞的沈靈兒耳朵可豎得直直的,一聽母親這麼說,想也沒想的又踩進左敦揚的客廳,怒聲宣布。
“開什麼玩笑?”沈宗承馬上大聲斥責。
“不然呢?要我嫁給那個一臉鐵青的張竹勳,那不用幾天,我就‘嚇死’了。”她一臉認真,但說的話卻令人想笑。左敦揚看著她,他和妙軒師太是至交,他相當肯定妙軒師太絕不可能讓她出家當尼姑的,因為她全身上下沒有當尼姑的一丁點“慧根”存在。
“靈兒,”王艾儀一臉緊張的走近她,“彆嚇娘,娘可不許你去當尼姑!”
“不然呢?還有哪條路可以走?”
這問題可考倒沈宗承夫婦了,沒有主意的兩人不約而同的將目光移向左敦揚。
他沉沉的吸了一口長氣,“她可以暫時留在妙軒庵,妙軒師太和其弟子子芸的功夫足以擊退張竹勳,不過,這不是長久之計,解鈴還須係鈴人,沈老爺可否跟張竹勳的爹商談解除婚姻一事?”
沈宗承無奈的搖頭,“談過了,他不肯。”
“這——”他頓了一下,“那隻好讓靈兒長期待在妙軒庵了。”
“真的要我當尼姑?”沈靈兒一聽到“長期”兩字,眼睛都瞪直了,當尼姑很辛苦耶,她隨便說說,他還當真了?
他灑脫一笑,之“是緩兵之計,以時間來爭取空間。”
“那如果他一輩子都不放棄呢?那十年、二十年後,我不就老了?”她咬著下唇,一臉的無措。
“你堅持不嫁,而他堅持要你,你們之間又有婚配——”他凝視著沈宗承,“所以惟今之計也隻能請伯父鍥而不舍的去解除婚約,不然,此事似乎難以轉圈。”
唉,這就是所謂的請神容易送神難,沈宗承疲憊的點點頭,內心百味雜陳。
沈靈兒看著父親,“爹,看張竹勳那個難纏樣,他爹肯定也勸不動他的,我想…”
“你想如何?”
她抿抿唇,委屈的瞥了左敦揚一眼,“反正他不肯娶我嘛,那你們的意思是我隻要當了彆人的妻子,張竹勳應該就會放棄了,對不對?”
沈宗承夫婦倆同時點點頭。
“那就隨便找個男的上山來娶我好了!”
聞言,沈宗承夫婦和左敦揚同時一愣,這算什麼建議?
“靈兒,彆亂說,這次的教訓還不夠,到時又多了一個張竹勳怎麼辦?”王艾儀頻頻搖頭。
沈靈兒莞爾一笑,“讓他們兩人去打啊,兩蚌相爭,漁翁得利,到時我可以兩個都不嫁!”
左敦揚覺得她還真不是普通的單純,“若是其中一人勝了,你就嫁他?”
“我——”她愣了愣,一張小臉兒苦了下來,當然不嫁!誰要嫁給不認識又沒感覺的男人!”
他笑笑的搖頭。
見他笑逐顏開,她不客氣的送給他一記大白眼,“你最奇怪了啦,我想嫁你,你娶我不是很好嗎?所有的問題就解決了,何必要我爹娘和我大傷腦筋?”
“靈兒!”二老對她的直言不諱實在有點受不了。
她噘起嘴兒,“知道知道,我在為難他嘛,那我還是削發為尼好了,遠離紅塵,斷了俗念。”
“尼姑要斷七情六欲,你做得到?”左敦揚笑著提醒。
“那有什麼難的?”她一臉有什麼大不了的樣子。
“喜、怒、哀、懼、愛、惡、欲七種感情及眼、耳、鼻、舌、身、意所生的六種欲念,你皆能斷?”
“那當然!”
他笑笑的搖頭,“就單以‘欲’來說,才一日未食葷肉便有吃肉欲之人是誰?”
她雙手環胸,嬌俏的再送給他一記大白眼,“誰規定尼姑隻能有一種?和尚也有好多種啊?吃肉喝酒都行,我當然可以做另一種尼姑。”
“胡鬨!胡鬨!”沈宗承聽不下去,直言怒斥女兒。
“我想這麼著吧,就暫時聽左公子的建議將女兒送至妙軒庵去,我們再多方和張竹勳交涉,也許在什麼條件下,他願意放棄這門親事。”王艾儀心知女兒的稚氣,明白多說無益,還是由他們去處理比較重要。
“似乎隻能如此了。”沈宗承點點頭,再次對著左敦揚道,“隻是不知妙軒庵是否願意長期收留靈兒,她可能會為平靜的尼姑庵帶來不少風浪。”
“妙軒師太年過半百,是個智慧悲憫的性情中人,一旦得知你們遭逢的困難,我想她不會拒絕的,再者,她武功高強,就算張竹勳前往挑釁,他也討不了便宜。”
聞言,沈宗承懸掛在半空中的一顆心倒是定了下來,“那就好,另外這兒離妙軒庵不遠,而靈兒又是活潑好動之人,我想她可能會常常過來叼擾,因此,還是請你多多照顧。”
或許他身上的凜然正氣,也或許是他言談舉止間的沉靜文雅,沈宗承很放心讓女兒和他處在一起。
“不用了,爹,我才不會來找他呢!”沈靈兒倔強的以眼角餘光掃他一眼。
左敦揚直笑不言,他倒挺相信她還會來找他的。
沈宗承夫婦也不相信女兒的話,因此還是誠摯的向左敦揚點點頭後,才帶著一臉臭臭的女兒前往妙軒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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