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的郎都正離開府第乘轎前往皇宮,皇阿瑪差太監總管請他至龍躍宮的禦書房一敘,他相信一定是他遲遲沒有決定妃子人選,皇阿瑪決定再次詢問他的意思。
畢竟上回皇阿瑪一回宮,已將意思說得明白,他希望傅青燕成為他的妃子,但他隻言再考慮,並未首肯,隻是一段時間下來,他尚未給皇阿瑪答案。
太監總管小德子年近五旬了,麵貌慈善,但一想到近日皇宮內苑盛傳七阿哥已與羅蘭屏暗結珠胎的謠言,他老眉一皺,這事其實已傳得眾人皆知了,隻是事關大清儲君的聲譽,這話大夥兒就算怎麼傳也不敢傳到皇上及皇後的耳裡。
這七阿哥可說是他看大的,他怎麼也不相信他會做出這種事,不過他進出景羅王府多年卻也是眾所周知的。
如果此事屬實,那他隻會更加困惑,俊美無儔的七阿哥怎麼會看上顏麵有礙的羅蘭屏呢?
更奇怪的是,七阿哥在皇上回宮後,居然還要求皇上為羅蘭屏賜婚,搞得宮裡耳語不斷,大部份都是負麵之語,不外是指責七阿哥想要始亂終棄、另結新歡等等…
思緒問,小德子向前一步,拉開了轎子的簾帳,將一身藍色鑲金線的大襟馬褂的七阿哥給迎下轎來。
郎都站在龍躍宮前,卻裹足不前。
選妃一事,就算皇阿瑪問起,他也無答案可給,不管是傅青燕或是選妃名單上的三十名千金,他都無心成家,他希望能有一段真摯情感的發展後,才成為一對夫妻,但此番庸俗之詞豈能向皇阿瑪說明?
一旁的小德子見他居心糾緊,心想該是為羅蘭屏一事煩心吧,畢竟她並非在皇上欽點的選妃名單上。
“呃,七阿哥,可否讓老奴說個話?”
郎都揚起一道濃眉,“說吧。”
“皇上是名仁君也是個慈父,若心裡有話不妨跟皇上直言,老奴認為,皇上一定會考量到七阿哥的心情,做出最妥善的安排。”小德子是語重心長,但郎都不知道那個謠言,自然也不明白他的弦外之音了。
他僅僅是一笑,“多謝德公公建言,我會試著跟皇阿瑪溝通的。”
“那奴才就先恭喜七阿哥了。”他露齒一笑,拱手作揖。
“恭喜?”他濃眉一皺。
“有情人終成眷屬,七阿哥就不必煩心了。”
他愈說,郎都俊臉上的兩道眉就摔得愈緊,“何謂有情人終成眷屬?”
“呃…就是羅…”
“郎兒,怎麼儘站在門口跟德公公閒聊,卻沒進去見你皇阿瑪呢?”太德皇後笑盈盈的走了過來,身後跟著六名宮女。
“參見皇額娘。”郎都連忙行禮,而身後的小德子也吞下到口的“蘭屏”兩字與一乾太監隨從急忙跪地行禮。
太德雍容華貴,頭戴朝冠、身穿朝服,腳蹬高底旗鞋,雖已屆五旬,但風韻過人,氣質出眾。
“都起喀吧!”她朝兒子笑了笑,“咱們一起去見你皇阿瑪吧。”
“是,皇額娘。”郎都心中雖仍有疑問,但礙於皇額娘在旁,也隻得吞下那個疑問,攙扶著皇額娘進入龍躍宮後,朝書房而去。
典雅肅靜的禦書房內,年近五旬,氣宇不凡,自有一股尊王氣勢的崇慶皇帝正注視著一幅丹青,為其下筆者的娟秀字體及力道感到讚佩不已,雖然其中少了股沉定之氣,但就一個年方十五的姑娘來說已屬難得了。
“皇上還在看青燕的筆墨之作啊。”
太德的打趣聲響起,崇慶才將目光從圖上移開,看著自己摯愛的皇後跟最自豪的兒子,笑道“你們來了。”
“可不是嗎?不過,皇兒心中似乎仍無答案,所以還杵在宮外跟德公公閒聊呢。”
太德笑笑的看著麵露靦腆的兒子,而站在一旁伺候的小德子則連忙低頭,“奴才多話,請皇上…”
“可以了德公公。”崇慶朝他笑了笑,再直勾勾的看著一臉為難的兒子,“你皇額娘說中你的心事了?”
郎都點點頭,“皇額娘是識兒心,但兒臣也不想讓皇阿瑪為難。”
太德在一旁樂然一笑,“知子莫若母,不過,你皇阿瑪最頭疼的阿利克都已娶妻,你這個儲君的婚事也該辦一辦了。”
“你皇額娘說得是,這事是不該緩。”崇慶直視著自己俊美的兒子,卻在他眉宇間看到一抹心事,“怎麼?還是朕提及的青燕抑或是選妃名單上的人選,皇兒沒有一個中意的?”
“並非如此,皇阿瑪,隻是兒臣希望多一些時間來決定妃子人選。”
他濃眉一蹙,“朕給你的時間還不夠嗎?早在阿利克前往金鏤國娶妻之前,朕便告知你擇妃之事了。”
“我知道,皇阿瑪,隻是兒臣目前尚無成家之心。”
“男大當婚,你年已二十五,許多與你同齡或年少的阿哥都已成家,有兒有女了。”
“皇阿瑪立我為大清之儲君,兒臣以為該花較多的時間來學習國政事務。”
崇慶與太德對視一眼,交換了一下目光,看來郎都對成親之事確實是興趣缺缺,但從另一方麵想,也許是他尚未遇到心儀之女子。
太德朝崇慶點點頭,示意要他拿個主意,而她也打算靜默一旁,讓這對父子多聊聊。
崇慶思忖再三後,才道“這麼吧,朕安排個晚宴邀傅青燕到宮中與你相見,她是個美麗有禮的姑娘,見個麵,也許能讓你心中拿個主意。”前些時候,傅王爺曾偕女進宮,他對美麗溫柔的傅青燕很有好感,應是個良婦之才。
聞言,郎都也不好再說拒絕之詞,隻得點頭答應。
“另外,你上回曾提及景羅王府的老福晉希望朕為她的愛女賜婚一事。”
他點點頭,“是,不知皇阿瑪是否已有適當人選?”
一旁的小德子一聽他這麼說,灰白的濃眉一皺,不明白七阿哥為什麼不將他跟羅小姐的事同皇上說清楚,他不是說要溝通?
崇慶撫須笑道“已有人選了,隻是不知道究竟是委屈了誰。”
他…臉不解,“皇阿瑪何出此言?”
“羅蘭屏臉上有個胎記,聽聞都是以紫紗半遮麵,這容貌自然不是上上之選了,而皇阿瑪想將她指給長居徐州的平民阿哥史建仁。”
他倒抽了口氣,一臉錯愕,“可是他天生殘疾。”
“所以朕才說不知道是委屈了誰,不過,建仁武功高強,走路雖跛腳,長相也不好看,但他畢竟是個身強力壯的阿哥,羅蘭屏下嫁到那裡去,也不算委屈吧!”
聞言,不知怎的,郎都心中居然燃燒起一把無名火,對皇阿瑪的安排,他感到不悅極了,再者,羅蘭屏除了臉上那個胎記外,人也是脫俗出眾、儀態萬千。
郎都濃眉一擰,他並非歧視史建仁的殘疾,隻是他強烈的排斥這樣的安排,他覺得羅蘭屏就是不該嫁給史建仁!
他壓抑下那股莫名燃起的怒火,直視著父親道“皇阿瑪在考慮她的對象時,是否早已認定她容貌不佳,因此不願將她指給一些在宮中的阿哥們?”
崇慶撫須搖頭,“非也,朕不是那種短視之人,隻是宮中的阿哥雖不曾見過她,卻知道她臉上有胎記,因此,朕就算將她指給其中的一名阿哥,怕是那些嬪妃會氣不過朕的安排,多惹抗議。”
“所以皇阿瑪便將她指給什麼都不爭的史楠雲母子?”
聽出他話裡的尖銳之詞,崇慶也顯得不悅,“皇兒是在怪朕錯指了對象?”
靜坐一旁的太德不解的看著郎都,他似乎相當生氣,原因呢?
郎都沉沉的吸了一口長氣,強抑下那股愈燒愈旺的怒火後,才歉然回答,“兒臣不敢。”
崇慶撇撇嘴角,“既然如此,這件事就這麼說定了,我會叫德公公前往景羅王府及徐州的史府頒令聖旨。”
郎都靜靜的不發一言,這原本就是老福晉所盼望之事,他為何會想阻撓皇阿瑪賜婚?
“這羅蘭屏的事已經決定了,你自己的事就多想一些,早點給朕答案。”崇慶忍不住再次叮嚀。
“沒錯,皇兒遲遲不決定妃子人選,各方角力不斷,實非好事。”太德慈祥的提醒兒子,但仍困惑兒子剛剛的怒火為何?
“是,兒臣定當細思。”他淡淡的回答,語調不見熱絡。
“這…”小德子眼見這場會麵就將結束,為了維護大清儲君的聲譽,有些話不得不冒著被砍頭的危險,也要拚著老命說。
他向前一步,拱手作揖,“啟稟皇上,奴才有事稟告。”
崇慶挑起了一道濃眉,“說吧。”
“奴才希望七阿哥能自己將話對皇上說白了,彆將那些心底話放在心裡。”
郎都不解的看向麵露憂心的小德子,“德公公何出此言?”
“這…奴才剛剛不是跟七阿哥說了嗎?皇上是個仁君慈父,七阿哥跟羅蘭屏小姐的事早該說明,否則皇上一頒旨賜了婚,那七阿哥的聲譽也全完了。”
“我跟羅小姐?什麼意思?”他一臉困惑。
崇慶跟太德也是一臉不解,崇慶指指小德子,“說話彆轉彎抹角的,說清楚,講明白。”
“是,老奴遵旨,老奴這會兒其實也是骨鰻在喉,不吐不快啊。”小德子於是娓娓道來近日宮中傳播七阿哥跟羅蘭屏珠胎暗結的事…
郎都神情丕變,瞠視著小德子,怒聲道“德公公為何說這種捏造之事?”
他瑟縮一下,一臉惶恐,“這不是奴才說的,事實上,整個宮裡上上下下都知道這件事,隻是沒有人敢將這件事傳到皇上及皇後耳裡。”
“簡直是一派胡言,我跟羅小姐僅守禮儀並無曖昧之情,何來珠胎暗結之事?”
“這…可是奴才查過了,這話是由景羅王府裡的人傳到宮裡的。”
“不可能!”郎都氣煞了俊顏,這等詆毀名譽之事,令他火冒三丈,但他絕不相信是從景羅王府裡散布而出的。
見他動了怒,小德子神情也慌了,“是真的,老奴身為太監總管…”
“夠了!”崇慶眉心攏緊的斥責了一聲,“朕相信皇兒的話,所以這等不實謠傳若真是由景羅王府傳出的,那景羅王府上下可犯了詆毀皇室的滔天大罪!”
郎都怒火頓熄,忙不迭的道“景羅王爺跟兒臣是好友,絕沒理由做這種事。”
“可我曾聽其他妃子談及羅蘭屏對你傾心不已,托付真情多年,是嗎?”太德直視著兒子,麵有思索。
郎都清朗的明眸閃過一道困惑之光,“兒臣希望星額娘不是暗指此事是羅蘭屏所為,她是個溫柔的女子,不可能有這等心機。”
她露齒一笑,“皇額娘也是個女人,了解女人的心理,若一個深愛已久的男子即將娶他人為妻,也許會做一些違反平常之事來挽回他的心。”
“這…”他神情大駭。
“更何況,你貴為儲君,此次選妃名單上又沒有她,她會以自己的清白…”
他搖搖頭,“皇額娘,請你不要再說了,我不相信蘭屏是這樣的女子。”
“是不是這樣的女子,我認為皇兒該走一趟景羅王府,問個明白。”
“這…”郎都麵有為難,對這件謠傳他雖然滿腔怒火,但他卻不希望這件事對景羅王府的任何一人造成生命的威脅。
如皇阿瑪所言,這事若屬實,景羅王府犯的可是毀謗皇室的滔天大罪,而且公然散布謠言,恐有挑釁律法之嫌,屆時罪加一等,誅及九族,全要抄斬。
他抿緊了唇,直視著父親道“兒臣馬上去問清真相。”
“嗯。”崇慶頷首,看著他帶著怒火抑鬱的離去。
太德見兒子緊繃的背影消失在視線後,才開口道“皇上,可否聽臣妾一言?”
“請說,皇後。”
“撇開這次的不實謠傳不談,皇兒跟景羅王府上下的關係良好,我想他心中對此事雖感生氣,卻也擔憂景羅王府一家老少的性命,所以…”
“所以要朕對他們詆毀之罪法外開恩?”
太德露齒一笑,“沒錯。”
崇慶沉思了一下,“景羅老王爺對皇室的確有功勞,而今羅爾烈也是朝廷之棟梁,不過,賞罰分明,如果他們確實詆毀皇兒名譽,那朕是不得不罰”
“可是…”
“皇後不必再說,這事朕自會再思忖衡量。”
聞言,她也隻得閉口不談了,隻是瞧見郎都剛剛離去的抑鬱身影,及眸中的擔憂之情,她很好奇他在乎的是景羅王府一家人,還是顏麵有礙,深愛他多年的羅蘭屏?要不,他對賜婚一事的反應為何如此怪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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