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忘情地抱著他,絮絮叨叨地念著,沒注意他的腳步虛弱。
『小珚,你沒事?』他同樣激動地抱著她,顫抖地撫摸她,吻去她臉上的淚。『感謝老天!感謝老天!你真的在這裡!』說著,他雙腿一軟,差點兒跌倒。
『誌寧!』她急忙扶他坐在火邊,見他臉色蒼白,立刻想起他受的傷,她連忙將他身上濕透的雨披解開,而他左手臂和左側身子的血跡讓她的心猛然一怞。
『誌寧,你的傷……』她欲察看他的傷,但被他抓住手。
『沒事,我隻需要歇一會兒。』他吃力地抬高她的臉,端詳著她的麵龐,仍無法相信她真的還好好地活著。『我好擔心,快讓我看看你……』
她反握住他的手。『我就在這裡,你隨時可以看,可現在我得先看你的傷,否則我就把你打暈。』
看到她恢複了生氣勃勃的樣子,他沙啞地笑了。『聽你的。』
小珚很高興他的順從。她將火燒大,讓洞內更亮,然後小珚心地解開他的衣服。
他的手臂內側有很長的傷口,那是在懸崖邊試圖救她時被石頭割傷的,而他的身上還有多處擦傷,雖不嚴重,但仍讓她看了心痛不已。
『這麼長的傷口,我需要針線,可它在馱子裡。』她焦急地說。
『不用縫,把這個靈藥包上就好。』他從腰帶內取出一個布包遞給她。
她接過來打開,看到裡麵有幾片葉子時驚訝地問『這是靈藥?』
『彆小看這葉子,把它碾碎抹在傷口上,很快就好。』
『真的嗎?』小珚雖不太相信,但仍按他的說法,用小刀將葉子壓碎敷在他傷口上,再用自己已經被烘乾的綁腿小心地替他包紮好。
處理好傷口,又休息了一會兒後,謝誌寧的精神好了很多,他再次如同做夢似地拉起她的手放在胸口。『我急壞了,到處找你,你怎麼到了這裡?』
『我也不知道,醒來就趴在那兒了。』小珚指指木台下的河邊,將自己墜崖後的經過告訴他。他也告訴她,她墜落山穀後,他一心隻想尋找她,是苗大哥冒險趕到阻止了他,直到馬幫下了馬滾崖,苗大哥才用麻繩將他吊下山穀,並告訴他,他們會在山穀外的馬井溝接應他們。
原來他身上的多處擦傷就是這樣來的。她輕輕撫摸他的胸脯,想起他的突然出現,問道『你是怎麼進來的?』
『石碾後麵的洞口。』她的撫摸讓他肌肉緊繃,他拉近她,因明白她真的平安無事而感到如釋重負。
她依偎著他。『我找過,可是找不到洞口。』
『因為它很隱蔽,如果不是有濃煙、火光和你的聲音,我恐怕沒法找到它。』
『原來是這樣。』她安心地歎了口氣。『雨還大嗎?』
『早停了。』
『是嗎?那為何外麵黑漆漆的?』她望著漆黑的洞頂問。
『現在都快半夜了,樹林太密,就算有月亮也照不到這裡。』他輕聲說。
『半夜了?』她大吃一驚,在山道遇到暴風雨時才過正午,如此看來,她昏迷的時間並不短。『你一直在找我?』
『是的,我一定要找到你!』他烏木般的黑發濕濡地披散著,豐敞開的衣服潮濕地貼在他寬闊的胸膛上,滿身的泥汙和苔蘚,無不顯露出與暴風雨和險惡山林搏鬥的痕跡。
她看著他,心裡充滿了感激相愛。『帶著身上的傷,你在這可怕的山澗裡吃了多少苦?跑了多少路?』
『隻要能找到你,我什麼都不在乎。』他舉起手慢慢撫上她的臉,他的脾子亮如星辰,熱烈的眼光教她心馳神搖、血脈沸騰,並深深觸動著她的心靈,讓她感動得想落淚。
『誌寧……』她哽咽著靠進他懷裡,張開雙唇貼住他的唇輕輕移動。
他用沒受傷的右臂抱著她,用辦攫住她,吸吮她,渴望更深切地感受到她的生命力。他永遠無法忘記當目睹她落下山穀時,那種撕心裂肺的痛。
當他從繩子頂端摔落穀底時,當他在山澗中找不到她時,當他因絕望和疲憊倒臥在風雨中時,他以為他和她都將葬身此地。可現在,他竟能將她緊緊抱在懷裡,這讓他有種失而複得的感覺,也更加珍惜他們相擁的每一瞬間。
小珚也有同感,原以為再也見不到他了,可現在卻能擁抱著他,感受著他濃濃的愛意,這份感動令她內心充滿了對他的強烈感情和需要,需要他的愛撫和碰觸,需要確信他們真的又回到了彼此懷中。因此,她緊緊抱著他,忘記了他的傷,忘記了曾經有過的恐懼,隻想與他永遠這樣相擁相守。
然而,當他們倒在地上時,一塊堅硬的石頭弄痛了她的肋骨,將她的激情冷卻,她生氣地撿起那塊石頭隨手扔在火邊。
『討厭!』她懊惱地咒罵。
她的樣子逗樂了謝誌寧,他在她噘起的嘴上親了一下,寬慰道『去把雨披拿來墊在地上,今夜我們都需要睡眠。』
小珚難為情地笑了笑,起身去取火邊的雨披。
謝誌寧的視線跟隨著她的身影移動,再次感激老天讓她平安無恙。除去綁腿的寬大褲腳隨著她的行走舞動,更顯出她窈窕誘人的腰身。在長安,他不是沒看過女人穿長褲,可是從來沒有一個女人穿上長褲後會有她這樣的效果。
忽然,他被一點異光吸引,定晴一看,小珚剛扔掉的『石頭』正在火邊閃亮。
他俯身,伸長手臂將它撿起來,將上麵的泥土抹去,湊近火光仔細察看。
『沒什麼好看的,爛石頭。』小珚取來烤乾後帶著熱氣的雨披鋪在地上。『來吧,你需要躺下休息。』她擋在他與火光之間,不讓他再看那塊石頭。
『這不是石……』謝誌寧對她說,可她卻給了他一個蜻蜒點水式的吻,他立刻放下石頭,一手摟過她,搜尋著她的唇,熱情地教導她該如何完成這個吻。
她想抱他,但這次她記住了他的傷,因此不那麼大膽,可他卻什麼都不顧地抱住她,渾然忘我地親吻她。在彼此唇舌交接的纏綿中,在強烈地感受到了對方散發出的體熱時,她殘存的理智消失了。
在激情迅速升高時,他突然放開她,臉頰發紅,呼吸粗重地望著她,眼脾閃耀著令她更加虛弱的饑渴光芒。『我討厭這濕漉漉的山洞!』他突兀地說,而他的手指則沿著她飽滿的下唇來回移動。
她眨眨眼,目光湧懶而迷蒙。『我也不喜歡。』
然而,他忽然又笑了。『可是這裡是個寶洞喔。』
『它當然是。』小珚讚同地道『它保住了我的命,又讓你找到我。』
『我指的不是那個。』他神秘地對她笑。
他的好奇心果然被勾起,張大眼睛問『那是什麼?』
『這個。你看―——』他從身後的地上摸出一個東西。
小珚看了一眼,懶懶地說『那種石頭,洞裡有很多。』
『不是石頭,你好好看看這是什麼?』他將那塊『石頭』塞進她手中。
她孤疑地舉起石頭,一開始沒看出什麼,等他將她拉起來靠近火光後,她陡然一驚!這塊被他擦拭過的『石頭』正在她手裡放射出柔和明亮的白光。
『喔,這不是石頭,是銀器!』她驚呼。
他點點頭。『沒錯,是一把製作精巧的銀鎖!』
『這裡還有。』她在火堆上點燃一根木柴,走到她醒來時躺過的地方。
謝誌寧跟隨她走去,看到暗河與石槽之間有個木匣。可能是小珚落下時碰到了它,那早已腐爛的木塊散了,木層履蓋著不少形狀大小不一的『石頭』。
他倆撿起幾塊細心擦淨後,都露出了銀的本質。小珚驚歎『真是銀器!』
『是的。』謝誌寧打量著四周。『這裡很像一座銀礦,或者是煉銀坊。』
『像嗎?』小珚不太相信地說『這麼破爛的山洞?』
『像。破爛是因為它荒廢太久。』謝誌寧接過她手中的火把,用手指摩搽著嶙峋的石壁。『這裡的岩石呈白色,手感細膩,洞中有煉爐、仵碾和水,這些都是煉銀作坊的基本要件。從銀礦提取銀雖不難,但過程很繁雜。得先取礦石碾成末,再用水洗,俗稱『洗銀』,然後還要『煮銀』,最後用木炭火燒銀去雜質……』
『天啊,誌寧,快來看!』
小珚的驚呼打斷他的話,回頭一看,原來她推開了一個石匣沉重的蓋子。
他走到她身邊,看到履蓋著厚厚積塵的油毛氈下,是一排排閃亮的銀飾,其中頭飾、手飾、胸頸飾、衣飾、腰墜飾和腳飾應有儘有。由於密藏在石匣中沒有接觸到空氣,每件銀器的色澤都非常明亮純正。
『這麼漂亮的銀飾為何沒人來取呢?』她驚訝地問。
『從石匣的外形和山洞的狀況來看,這些東西放在這裡已經很久很久了。一定是主人發生了意外,因此無法再回到這裡來。』他繼續推論道『西南各蠻族皆崇尚白銀,愛其潔白,珍其無瑕,絕對不會無故放棄。』
『而它們現在是我們的,我們發財啦!』小珚興奮地說。
『是的,小貪婪鬼,隻要你能背著它們離開這裡。』
『為什麼不能?』雖然知道他不是開玩笑,但她仍抓起一件漂亮的胸飾套上頸子,再取一個腰飾掛在腰間。『你看,漂亮嗎?』
『漂亮。』他說『這下你看起來是個真正的蠻夷姑娘了。』
『真的嗎?』她低頭審視自己,而他則舉著火把打開了另外一個石匣,並發現那裡麵是滿滿的礦末。這證實了他的推測,這裡很久以前是個銀礦。
『好吧,就算這次我們沒有辦法把它們帶走,下次也一定能。』當他們將木匣蓋子重新推回關緊時,小珚終於承認她不可能把這些銀飾全部帶走。
這個晚上,帶著發現銀礦和劫後餘生的喜悅,他們依偎著彼此睡了個好覺。
拂曉,一股透著森林清香的霧氣穿過山洞的縫隙,清爽的氣息飄到鼻子前,小珚在芳香中醒來,愜意地深深呼吸著伸了個懶腰。她睜開眼,看到自己獨自躺在仍在燃燒的火塘邊,身上蓋著烘乾了的雨披。頭頂上,昨夜曾讓她感到無比恐懼的黑影已經消失了,她可以看到星星點點的陽光正穿過淩亂的樹枝灑進來。
誌寧?
她驚訝地看著空蕩蕩的洞內,急忙起身穿好衣服,拿起雨披,按照昨晚他所說的,往石碾後尋找洞口。昨晚太黑、太害怕,她沒有留意,那裡的石壁後確實有條窄窄的、僅夠一人通行的通道,沿著它,她走出了被灌木叢遮蔽的洞口。
眼前的景色讓她忽地感到一陣茫然。整個天地托浮在日出前的朦朧雲霧中,一時之間天地難分,虛實莫辯,她甚至無法弄清自己置身何處。
謝誌寧從霧中走來。『小珚,你起來了?為何不多睡會兒?』
她立刻迎上去。『醒來不見你,我好擔心。』
『擔心什麼?怕我丟下你獨自走了?』他逗她,把手裡的果子遞給她。『餓了吧?先吃這個充充饑。』
原來他是出來找食物了。她欣慰地想,一邊接過果子一邊說『要是你想丟下我,昨天就不會吃那麼多苦來尋我。』
『說的是。』他替她把雨披穿上。『我那麼辛苦才找到你,怎會舍得丟下?』
他的手指滑過她的身側,她微微顫栗,抓著雨披說『沒下雨,不用穿。』
『雖然沒下雨,可林子裡的霧氣和露水不比雨水弱。』他堅持替她穿上。
『你的手臂還疼嗎?』她也幫他穿上雨披,關心地問。
他抬了抬胳膊,得意地說『不太疼了,我告訴過你那是靈藥嘛。』
吃著果子,說著話,他們相攜著往密林外走去。小珚問『你說苗大哥要我們去馬井溝會合,可是這裡根本沒有路啊?』
『路是腳走出來的,放心跟我走吧。』他樂觀的回答安撫了她的心,她信任地跟隨著他深一腳,淺一腳地在霧中行走。
經過昨天的暴風雨,峽穀裡到處是積水和濕漉漉的苔蘚草木,滿眼的白霧讓他們有種行走在雲海中的感覺。
『誌寧,這裡的霧真大啊。』
『是啊,如果這裡有茶樹,必定是好茶。』
『沒錯,等我們走出這片峽穀後,我一定要找來好茶,煮給你品嘗。』
他握緊她的手笑了。『好姑娘,記住你的保證。』
『當然。』她甜美的回應讓他巴不得一步走出這一眼望不到五步外的峽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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