貪夜行!
剛剛遠方沒有動靜,無法接近的光芒,卻在此時開始微微閃爍起來,明明滅滅像是隨呼吸起伏一般。
付璘不去逐它,它反倒沒那麼淡然了似的,大有山不來就我,我去就山的意思,閃爍不說,還漸漸往近了不少,若給它張口,大約就能聽見細碎小聲的叨咕了。
“這女人怎麼這麼一下就不願意過來了,算了算了,我過去吧。誰讓欠她這份因果呢……”
光芒朝著付璘的方向趨近,這玩意兒似乎就是衝著她來的,但感覺熟悉親切,又沒表現出攻擊的意味,遂也既來之則安之,看看它到底想乾什麼。隻見光芒,慢慢悠悠的往前,半點不帶著急,也能明顯看出它越近,光亮的範圍就越廣,可細細辨認那光裡麵是什麼,又全然看不清楚。
左挪一段距離,光就跟她挪一段,右走,光就往右走,不禁樂出聲來,隻覺有趣極了。
這下好,這一聲漏出去的笑聲似乎惹得白光惱羞成怒,轉瞬就衝到了付璘麵前,留下一條不太清晰的虛影尾巴在後頭。
而付璘隻覺眼睛都要被閃瞎,她的眼睛本來就是異於常人,生來便能見靈氣湧動,後來又因修煉更加敏感,處於黑暗已久,被猛然一閃,那滋味叫一個酸爽,眼淚珠子止不住的往下滾,淚流滿麵。
在被白光籠罩的一瞬間,她似乎是察覺到片刻,這光竟有些得意,緩過來又覺不可能,這光無形無體該不能是生出靈智來了,不然她方才念念叨叨虛張聲勢豈不是全被看了去,繆梵尊老臉往哪兒擱。
本還在這兒想些不正經的,可眼睛漸漸緩過來,能看清這光界之內的景象之後,著實有些震撼。
付璘開始修煉的時候,蓮華三境尚還沒有靈氣衰竭,甚至稱得上是充盈,當時在她眼中,四處都有絲縷成線的各色靈氣湧動生息,曾經見過的,靈氣最盛之處,也就是她隕落之處的九清亙醴山,靈氣之線足又並指寬。
可此處光界內的靈氣線…不…靈氣之海,幾乎又要閃瞎一次付璘的眼睛。
五色靈氣之間一絲縫隙都沒有,連接成片,浪湧成海,行走於其中,連心法都不需要運轉,堪稱粘稠的靈氣沾附在身上,自主自覺就往裡鑽。
此番奇景若是被他人看見隻怕眼睛都要綠了,可付璘在震驚之後並沒有半點貪婪之念,修行之人誰不愛靈氣呢,但她如今已察覺不到氣海,鑽進身體裡的靈氣更是不多時就消散殆儘,像無底黑洞一般,此種情況,再不認輸的都該認為自己修煉無望了。
便也隻把這壯觀五色靈氣海,當美景欣賞,往前行去。
越往前走,靈氣顏色越深,從僅僅是察覺有些粘稠,到有如實質擋在身前,再到凝膠質地一般阻滯感更強。此等濃度的靈氣,不知道是多少修煉之人夢寐以求也難得一方的寶物。而它們此刻卻像是保護著前方的什麼東西,不讓人靠近。
來都來了,怎麼能不看個分明呢,付璘隻管埋頭往前走,到最深處隻覺得在玄鐵中一般寸步難行。越是如此阻擋,那後頭想必就是越重要的東西。僵持良久與雕像無異,腿一厘一厘往下降,便是硬杠上了。
待到腳踏實地那一刹那,周身壓力陡然褪去,一時讓付璘還往前踉蹌了幾步。
回頭再看,靈氣海仿佛被無形的結界攔住。
她走進來了。
麵前有顆通天菩提樹,往上看不見頂,往下看根須紮在五色靈氣之中,也不知延伸了多深多廣。
樹身灰褐,微具縱紋,而紋路皆是靈氣通路隱隱泛光,可細細察看時,卻見有少些通路上並非是靈氣,而是透著一股子不詳的血紅紋路,沿血紋往上看是,隻見血紋所過之處枝乾皆有隱隱乾枯之相,而那枝乾上的樹葉更是萎靡邊緣枯黃無光,顯然就不是什麼好兆頭。
乍看見這麼個東西本是一時喜意,卻在看清細節後隱隱皺眉,不知是何原因,導致的這靈氣之物居然會被侵蝕。
付璘還在細細思考之時,突然響起一道聲音,像從遠古洪荒而來,蒼老卻祥和,帶著無儘滄桑。
“女娃娃,過來,到樹下來…”
本是該開頭詢問,但身體似乎不受控,自己就依言一步步到了樹底下,才發現樹乾尤為粗壯,至少得十來人合抱才能抱住,更顯壯觀宏偉,平生從未見過這麼大的樹。
“……前輩好,為何你會在此處?這是什麼地方?我不是應該在亙醴山已經隕落了嗎?”
“你種下了一顆善果,故而在此,得一場因緣……”
話音遠遠散開,一陣清風吹來,菩提樹葉沙沙輕響,樹葉枝叉伸出降下一團柔和光暈,沒入付璘眉心。
風停時,隻見樹下倩影盤坐,雙目緊閉神態平和,安穩眼角眉梢掛著些微笑意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