案七薔薇
六十八陷害上)
零點二十九分,車載收音機午夜新聞的播報臨近尾聲,江禾的電話踩在電台口播的最後一個字節,音量驟放地彈在了中控屏幕中央。
深更半夜時分,信號燈的倒計時讀秒也被拖拽得緩慢,江陌撐著方向盤,哈欠含在嘴裡剛打了一半,整個人就先被調成響鈴的來電提醒震得猛睜開眼,撩抬起視線瞟了眼還有半分鐘晃蕩的紅燈時間,使勁兒搓揉了一把犯困擠出來的零星眼淚,清了一嗓子才悶聲接起電話。
“喂,江老師。”
江禾的聲音慌了一霎:“誒你怎麼還接了?我還擔心你在忙著呢……下班了沒?我怎麼聽你嗓子有點兒啞……今天是在隊裡湊合還是回家?”
“我沒事兒,晚上隊裡盒飯吃鹹了。你半個多小時之前發的消息我看到了,就是轉頭一打岔,上車就忘給你回電話……這麼晚還沒睡?”江陌緩聲,聽出江老師的關切輕笑了一下:“這段時間我估計都得回家,老耿嫌我們刑偵支隊把值班室休息室謔謔得臟亂差,讓我們給實習騰個地方留點兒好印象——怎麼了?”
“舞劇院裡那血糊連的……我跟你周叔倆大人連著做了好幾天噩夢,晚睡總比半夜折騰起來喘半天要好點兒……也不知道你小苗苗不大丁點……剛穿上警服那段時間怎麼熬過來的——”江禾揣著鬱結小聲嘟囔了兩句,沉默片晌,也知道這點兒後知後覺地感同身受實在是有些遲來的掉價,喉嚨裡哽了一瞬,吸了吸鼻子輕聲歎了一下:“這馬後炮後得有點兒離譜……算了……找你主要是想提個醒,你這幾天回家的時候注意點兒安全,我有點兒怕——”
“付晰還真是不死心啊……付樂楓的案子他找不到你頭上——這回是想借錢?”
江陌眉頭一緊,煩躁地嘶了口氣,撩起眼皮盯著顏色跳轉的信號燈,一腳油門狠蹬到底:“他是找到家裡了還是去你們公司鬨事?你和周南一周叔他們沒事兒吧?”
“他找到eden的幼兒園了,聽保安說他帶著那女的在幼兒園門外蹲了一下午,eden室外活動的時候他就緊盯著eden看,繞著院牆來來回回地兜圈,快到放學的時間才離開。”江禾大抵是捂著臉在哭,聲音顫抖沉悶地歎了口氣:“先前你提醒我付晰情況不太對,讓我多留意,最好彆跟他扯上關係……但……姓付的他不正常!我是真的擔心他再找上周南一……”
江陌並不意外,甚至付晰身上掛了這一灘爛泥,破財免災其實是最優之舉——不過她還是見不上這塊撕扯不淨的狗皮膏藥,舌尖兒從後槽牙滾過去,“……怎麼借的,借了多少,付晰那個建材公司的事故周叔打聽過沒有?他現在應該是在消極應訴躲避調查追債,借出去的這筆錢有沒有錄音錄像之類受威脅的證據?”
“有……有的……我們倆是聯係了法務溝通過這個情況才借錢給他做臨時生活用,他應該也清楚他現在叫天天不應,能支撐他熬過這段時間就行,隻按照他應訴和日常生活的需求拿了十萬多一點……”
江禾幾句話說得有點兒破音,聽起來情緒已經硬撐在崩潰的邊際:“小陌……付晰的事會不會影響到你……我能做什麼補救一下嗎?寫個說明或者什麼的……”
“付樂楓的案子是區分局在查,付晰作妖作翻了天也沒用,老顧就怕這事兒,一開始就沒打算接過這燙手的山芋——我回頭跟老顧彙報一下吧,實在沒轍再說。”
江陌沒直接寬慰,嘶聲想了幾秒,輕描淡寫地嗬了口氣:“付晰是不是還說了什麼彆的?單是要錢的話,應該不至於擔心我的安全問題。”
“……小陌,我不是因為南一才捎帶著關心……”江禾到底是沒掩住哽在喉嚨裡的哭腔,聲音一揚就開始斷續啜泣:“是付晰他一直說……付樂楓的死……是有人想報複你。舞劇院那會兒……我跟你周叔也聽到有人提起……說舞台上死掉的人,樣子跟四年前你師父他妹妹的死狀一模一樣……很可能是有意……”
“不用聽他胡扯。要想報複早就報複了。現在到底是誰狗急跳牆都不一定。”
江陌也知道這兩句好聲好氣卻實在乾巴的哄勸沒什麼用,可這死了人的事兒在她這兒也是係了成堆的疙瘩,磕磕絆絆了這麼長時間也沒拆出什麼頭緒說服她自己。
她隻能無聲地歎氣,眺著空蕩的路麵溫吞地跟江禾沒邊沒沿地聊了好半天的胡扯,直等抹著方向盤拐到臨近小區的路口,遠遠望見兩道糾纏在大院門前的身影,這才驀地攢起眉頭,瞥著手機上刷屏似的消息,謅了一嘴有戀愛要談的胡扯,奔著院外的停車位猛地踩了一腳刹車過去。
“馮叔!”
保安室的馮清祥大概是跟這麼一位糟心的外來人員糾纏了挺久,畢竟年紀稍長,搶奪回開門遙控器,還要把試圖翻越正門的男人奮力地往下拽扯,多少有點兒力不從心。他離得老遠看見江陌把車停穩就一個勁兒地揮手讓她往遠了躲,見她快步跑上前來幫忙搭手,又著急忙慌地喊了一聲:“這人衝著你和江老師來的!姑娘快報警!”
“我不就是警察嘛馮叔~”
江陌先有點兒好笑地闖進著一團亂糟中間,鉚著力氣把掛在大門上的身形掀到地麵,眼疾手快地捎帶著卸掉了他藏掛在後腰,卻偏用手緊緊捏攥著的可疑物品,伸手借著馮清祥保安亭裡的塑料袋,把人吊掛著胳膊固定在了落鎖不開的大門一側。
“剛手銬掏出來放車裡忘拿了……馮叔我車鑰匙在這,幫個忙——”
江陌拋出手裡的車鑰匙,直到這會兒才正兒八經地看清了付晰的臉色。
他顯然比付樂楓剛出事那幾天憔悴了許多,膨脹的身形和臉上浮掛著油膩酸臭的味道,被涼風掀動吹拂,令人生惡地鑽進了江陌的鼻孔,嗆得她下意識地後撤。
付晰卻並不像剛剛那麼掙紮急迫。他在覷見江陌飛奔趕來的一瞬間,臉上的決絕就徹底崩裂成潰敗慌措,抿著嘴不敢吭聲,視線顫動地撇看著被江陌踢踹到一旁的塑料包裹,喉結翻滾又墜落。
江陌餘光循著付晰的注意稍稍一瞥,警惕地擰緊了眉頭,攤手接過馮清祥遞來的銬子上前攥緊扣鎖才稍微鬆了口氣,退步半蹲在路沿石旁,扯開了被付晰的手汗沾浸又掛灰的塑料口袋,旋即驀地抬頭,難以置信地朝付晰回避閃躲的方向瞪看著。
“揣著管製刀具過來?!付晰!你到底要乾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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