案七薔薇
八十燒毀下)
“江警官我叫安一迢。之前一直沒機會正式介紹。”
安一迢拖拎著箱子,將一了見江陌招手示意她隨同上前的動作就快步湊上前,撥開耳邊被吹刮得抿在嘴唇的碎發,耷眼覷著江陌唇邊的抖動猶豫,緊忙悄聲委婉地自我介紹了一下。
江陌眨了眨眼睛,當即察覺到對麵的柔和體貼,抱歉地笑了笑:“你還真叫‘一迢’啊?我先前聽小羅法醫左一個‘一條’右一個‘一條’的叫,還以為是外號什麼的呢……哦——‘千裡迢迢’、‘迢迢牽牛星’的那個‘迢’吧?”
安一迢眼睛一亮,乖巧地點了下腦袋,“一般大家都會問是不是‘窈窕淑女’的‘窈’……您還是頭一個猜一次就猜中的。”
江陌眉毛一抬,伸手呼嚕了一把安一迢的頭發,輕描淡寫地把她腦袋上那頂約莫是被莫須有地硬扣了許久嫻靜溫婉的帽子撣撇拂開:“我剛開始以為是麻將的那個‘一條’來著。”
“那也不算猜錯。”安一迢唇角一抿,笑得更開:“我出生的時候我媽還在牌桌上呢,最後那把胡的一條,所以最開始我戶口本上還真就是那個‘一條’。後來上了初中我才軟磨硬泡地改了字。”
安一迢亦步亦趨地跟在江陌身側,餘光覷見江陌拎在手裡盛裝表盤的塑料袋,順手接過,又備了雙手套遞到她跟前,安靜地站定在被圈圍住的車架旁邊,了瞧著江陌和消防同誌的簡短寒暄,抬頭眺了眼剛爬上牆頭的胖坨,得了他離得老遠的頷首示意,開箱準備複勘。
“……那應該就對得上了。”
消防火調處的負責人長了一張娃娃臉,聽完江陌簡短說明了徐江華曾接受過一張起火照片的情況,又親自跑到牆根兒底下確認了一眼手機上拍攝模糊的畫麵,端著平板電腦拍攝留證繞了一大圈,毛茸茸的大眼睛深思熟慮地攢擠了兩下,“正兒八經報火警的那次火勢比較嚴重,這輛車的內部曾經被縱火的痕跡被遮掩毀壞了大半,二次起火的時候,車架靠近前保險杠的位置被潑了大量的易引燃物,兩次起火的時間差距不久,這要是調查起來,估計難度會加大。但如果有這張照片佐證的話,準確的起火點和時間應該就能鎖定了——在後備箱靠近後排座椅的位置,燎起的第一把火。”
“後備箱?”江陌嘶聲,斂眉對上那雙大眼睛,“兩次起火差距時間不久是怎麼判斷的?”
“照片。”大眼睛調出翻拍的照片,放大了右上角的位置,餘光覷看著正把腦袋探進車架後門位置的安一迢,側身讓了半步,把平板遞到了江陌的手邊。
“房頂這裡——能看出來吧?廢車場附近隻有一個垃圾站,那個站點我們聽派出所的同誌介紹過,一般淩晨兩點左右熄燈,這個方位沒燈沒亮的話,那起碼兩點之後四點之前,這個時間段正在下雨,風向偏西。風向和燃燒條件這個就是我們的專業了,符合這個條件,同時不會被輕易察覺兩次起火差異的,也就是正兒八經報火警的前一天淩晨……市區裡頭倒是預報了下雨,但是也就城郊這邊掉了幾個點。”
“那這基本上可以確認就是純銷毀啊……保不齊案發當時出現在液壓機底下的屍體也是那會兒運過來的——”江陌揣著胳膊沉了口氣,仰頭先聽見王嘉皓代替熬夜上火的胖坨吆喝了一嗓子提取到了半枚足跡可供比對鑒定,轉頭又瞄見安一迢半個身子栽進燒焦的車架,舉著手電四處探查時忽然“誒”了一聲,撤身正準備說話。
江陌眼疾手快,先抬起胳膊握在她頭頂門框上搪墊了一下,旋即撥開她不管不顧的後腦勺兒,也循著她的舉手示意眺進黑漆焦糊的車架裡麵:“有發現?”
“謝謝江警官……這裡——應該是後排座椅下麵。”安一迢拎舉著小手電,仔細地在破糟燒爛的車內圈畫了一下稍微停頓回想,篤定地應聲道:“第一輪現場勘驗是跟火調處同時進行的,現場的報告我們都確認過,當時的勘驗重點主要是發現唐葭屍體的那台車和車場布置的起火點附近,沒有關於這台車車內情況的詳細記錄,如果現在需要確認這台車的使用者,車架上的編碼是一方麵,車內存在的遺留物品也應該是取證的重點。”
江陌抬眸,盯看著小實習生自信的眉眼:“所以重點是什麼?”
“這個東西被燒熔的塑料粘黏覆蓋住了。”安一迢遞出手裡的電筒,轉身快步繞到車架另一側傾身,輕輕用手裡的器械掀撬起焦黏的包裹物,示意江陌前湊確認了一眼:“能看到嗎江警官?”
江陌半托著後腰湊得更近,嘶聲嗆了一口焦糊味:“這看著好像是……什麼壓片之類的東西?有字啊這是?這東西……壓片的那種糖果或者——藥片?”
“止痛藥片。可能性會大一些。具體我們回去確認。”安一迢頷首認可了江陌的猜測:“如果縱火犯的意圖是毀壞後備箱裡的疑似存證,那也就意味著我們可以做出這樣的推斷——曾經坐在後排座椅,而且習慣用這個品牌止痛藥的人,不排除有了解後備箱情況的可能,你們調查的時候可以試著往這個方向試試看。”
“懂了。”
江陌撤身,耷下視線盯看著那一坨大難不死的藥片,半晌忽地嘶了一聲,回頭朝著徐江華的方向了了一眼。
徐江華沒敢抬頭,端縮著肩膀往搖椅後頭窩蜷,鴕鳥似的把腦袋紮在膝蓋上麵,任憑著派出所趕過來盯瞧的小輔警居高臨下地把他籠在一團陰影下麵。
徐老板滑不留手的能耐連顧形都時不時地咋舌犯難,他既然能在警察的眼皮子底下一而再再而三地撇清與凶殺案有關的猜嫌,那也就意味著,要麼他確鑿的隻是遭真凶算計擋災的冤大頭一個,要麼,就是他始終在案件真相的邊緣流連。
一張他並不完全知情、甚至於指向用意模棱兩可的照片不至於動搖得他連手裡的底牌都著急忙慌地撇舍開——除非,他心知肚明,這個來路不明的車架,根本就是跟他滿肚子的盤算息息相關。
江陌咂了下舌尖,目光轉而落在安一迢躍躍欲試的眉眼。
“複原車架上的編碼,大概需要幾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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