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牌丫鬟!
「退婚!」
「元紫袖!」
數星樓傳出兩道不信的尖銳吼聲,接著是不停歇的鏗鏘聲在樓內各角落響起,過往的下人們都引頸一望,不知發生了什麼事,但是又不敢駐足多留,因為他們都不想沾惹晦氣,儘量躲避杜大小姐。全本\小說\網
杜詠蟬叉著腰說「你給我說清楚,大表哥和紫袖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怎麼可能,一定是這個痞子故意要氣她,胡謅的。
杜詠言也正經地沉下臉,「此事開不得玩笑,不要因為跟蟬妹鬥氣就亂說。」紫袖和大表哥!他打從心底不相信段天樂的話。
「我什麼人的玩笑都敢開,就是不敢拿紫袖做,你們兄妹倆該死了。」段天樂心中直呼,太痛快了,第一次看詠蟬表妹氣得臉色發白,美麗的臉孔全扭曲成難看的妒容,不由得心頭一樂,教人想發噱。惟一有些抱歉的是言表哥,害他陪著受氣。
杜詠蟬道「大表哥怎麼可以這樣,他不可以違抗姨娘的遺命。」紫袖雖然不錯,但長相可差她甚多。
論長相、論身世,她樣樣都勝紫袖十分,大表哥一定是一時迷惑,等見著了她的麵,立即會轉魂回魄,傾向她的身側。
段天樂反問「為什麼不可以,他們是真心相愛,你還是早點做準備吧!」他興奮地想,一口鳥氣終於可以出了。
「做準備?」她思忖,從他口中,絕聽不到好話。
段天樂寫意地朝她一笑,「當然是準備做棄婦。」
「你…你不要太囂張,這種事不是你說了算,我相信大表哥不會胡塗行事。」她說道,這還關係兩家的顏麵。
「他是我大哥,難不成你會比我更了解他。」段天樂了解他這個大哥,有著根深蒂固的行事作風,脾氣硬得很。
杜詠蟬嗤鼻道「笑話,你和大表哥已有十餘年未見,哪猜得著他的心思。」他又不是大表哥肚裡的蛔蟲。
「我不用猜,是我大哥當麵說開,諾氣斬釘截鐵地非紫袖不娶,所以你該死心了。」
「除非大表哥親口證實,否則不管你再怎麼舌燦蓮花,我一概當你在耍猴戲。」她決心當定疊影山莊的女主人、段家的長媳、大表哥惟一的妻,而紫袖,還是和大哥較登對。
真固執。段天樂撇撇嘴說「你儘管嘴硬,到時欲哭無淚,可彆說表哥我沒提醒你。」
「哼!」她不理會他的瘋言,冷哼一聲扭過頭。
杜詠言若有所思地問「紫袖的意思呢?她願意接納大表哥的心意?」他相信聰慧如她,不至於胡塗到介入段、杜兩家的婚事。
段天樂歎氣這「我不是說過他們相愛,相愛就是兩情相悅嘛,詠蟬表妹心傲不願接受事實,你呢?」說完,嘟翹起嘴巴,靜待他的反應。
言表哥對紫袖的癡迷他是看在眼裡,隻是感情的事誰也拿不準,該來的時候躲不掉,不該是自己的誰也無法強求。還是學他這樣最好,始終不愁沒有美人在懷。
杜詠言輕微地扯動臉頰,「不是我不信你,而是紫袖有這麼容易就低頭嗎?」這不像他所認識的元紫袖。
他所認識的元紫袖固執、倔強、不認輸、謹守本分又不服人,向來隻有人家低頭認栽,她寧死也不會承認失敗。
「當然不容易,所以我愛得很辛苦。」因為他用生命去愛。段天愁低沉地說。
「大哥,你來了,還有紫袖。」段天樂暗道,他們來得也太快了,他功力尚未大展呢!
「你是…大表哥!」杜家兩兄妹同時望向出現在眼前的男子。
「我是段天愁。」
原來他是大表哥,氣宇軒昂、狂傲不羈,風霜刻畫出的英挺風姿,多令人心動,讓她芳心不由得暗許。杜詠蟬的眼中迸出迷戀的光彩,不自覺地擺動柳腰向他靠近。
她一臉嬌羞地輕語,「大表哥,我是表妹詠蟬,好久沒見了,你好嗎?」
「多謝詠蟬表妹的關心,我很好。」段天愁刻意閃避她故意靠近的嬌胴。
她確實長得十分豔麗,可惜豔麗的女子他見多了,無法引動他心底的情弦,隻有那個一直故意往後縮,窩在柱子旁看戲的可惡女子,能牽動他的心跳。
他不悅地想,還縮,待會非好好地愛她一回不成,以示懲戒。
「表哥離家多年未歸,詠蟬朝夕相盼,終於把表哥盼回來了。」杜詠蟬以眼波橫送情絲。
段天樂打了個寒顫,不等段天愁回答就出言譏諷,「拜托,你光忙那群愛慕者都來不及,哪有時間朝盼夕思。」他作嘔地想,太假了吧,詠蟬表妹幾時也學會溫柔?
混蛋段天樂,敢扯她後腿。她氣怨在心不敢表現於外,「樂表哥,你說笑了,詠蟬哪有什麼愛慕者。」
「喲,天下紅雨了,你居然叫起表哥,我看出門得小心,免得被亂棒打死。」段天樂被她那聲表哥叫得他連雞皮疙瘩都喊救命。
杜詠蟬佯裝受辱的表情垂著臉,「大表哥,人家才不像樂表哥說得那樣,他最愛欺負我了。」
「樂弟是愛鬨些,你多擔待點。樂弟,來者是客,不可無禮。」段天愁特彆強調來者是客。
「大表哥,你不用和我客套,我們…不算是客人。」杜詠蟬心想,快要變成一家人了。
「怎麼不算是客呢?莫非你嫌大表哥招待不周?」段天愁裝胡塗不點明兩家約定。
「當然不是。」社詠蟬是急在心底口難張。「我們兩家關係如此親密,自然不是外人。」
段天愁附和但扭曲她的意思,「說得也是,你和喜妹一樣都是我的妹妹,當然不是外人。」
「我不是你妹妹…呃!我是說,我們的關係不止是兄妹情誼,應該更…更貼近。」杜詠蟬暗示著,她才不做他妹妹。
「更貼近!」段天愁看向段天樂,詭異地眯著眼。「莫非你喜歡樂弟?難怪了,你們愈吵感情愈好。」
無辜被點到名的段天樂,吐出舌頭扮鬼臉,朝他惡意地瞪視,怪他亂點鴛鴦譜,壞他「識美」的好名聲。
一直不說話的杜詠言,從元紫袖表情淡漠地跟在段天愁身後進來時,他的視線就沒離開過她,凝視她日益嬌美的臉龐,心中眷戀不減反增。
他眼中雖然隻有她,但耳朵不忘聽著此起彼落的交談聲,聽著聽著,他聽出段天愁語中的拒絕之意,微微不悅地打斷他的推辭。
杜詠言說「大表哥,我想你該記得小弟,畢竟你我相差不過三歲,小時候還在一起玩過。」
他是…段天愁想了一下,「你是詠言表弟吧?多年不見,你變了個樣。」他早已不複記憶,之前紫袖才提醒一二。
「沒有大表哥變得多。」杜詠言言下之意,指他變心之快無人能及。不管是不是真的,他是自己的情敵,絕不能掉以輕心。
段天愁不快地抿抿唇,露出似笑非笑的神情,「人是會變的,不可能永遠一成不變地活在童年裡。」
杜詠言意有所指地說「雖然有些事可以變,但是父母的遺命、家族的誠信問題,似乎不該改變。」
段天愁眼一沉,收起虛應的偽笑,「墨守成規、不思改進可不好,有時候愚孝和太看重世俗眼光,隻會活得很痛苦。」
「世俗有禮法,人不尊禮而無禮,不知恥而謂無恥,你當懂個中道理才是。」杜詠言暗諷段天愁無禮又無恥,不是真君子。
「君子有成人之美,不奪人所愛,詠言表弟知禮知恥,定當理解。」段天愁反將嘲諷丟塞回他嘴巴裡。
段天樂和杜詠蟬見他們熱絡地一來一回交談著,完全聽不出他們話中的含意,想插嘴又插不進去,好像被阻擋在外的陌生人,始終打不進看似透明的牆裡。
窩在柱子後看戲的元紫袖,因為太無聊而猛打哈欠,聰明如她,當然了解他們爭奪的對象,已由杜詠蟬轉到自個身上,就像兩隻爭食的狗,互相叫囂。
「大表哥難道忘卻懷胎十月的親恩,豈可令母親含羞。」杜詠言把已逝之人的顏麵抬了出來。
段天愁眼神陰鷙地直視著他,「母親地下若知,一定欣慰天愁覓得幸福,不至於步她後塵。」
杜詠言氣不過,肝火大動,「你在汙蔑亡者。」
「她是我娘親。」段天愁一句話蓋過他的不滿,頓時靜了下來。
在片刻安靜中,杜詠蟬急切地開口詢問「你們在敘舊嗎?為何說得如此深奧難懂?」
快睡著的元紫袖差點跌倒,為她無知的問話感到好笑,這兩人之間的氣氛凝重低迷,像是在敘舊嗎?
「蟬妹,我想天樂的『建議』值得商榷。」杜詠言雖然是對著杜詠蟬說話,但眼睛仍不離情敵的身上。
杜詠蟬疑問道「建議?」天樂那痞子說過的話,她很少記在心裡。
「大表哥,我看你就不用再兜著,直接表態吧,接不接受還得看我們高興。」杜詠言抱胸道。
既然人家挑明了講,段天愁也覺得自己再作態就有些矯情,「紫袖,出來。」
嗄!搞什麼,她是來看戲的,乾麼要她來膛這淌渾水?元紫袖心不甘情不願地說「大少爺,有什麼吩咐。」
段天愁大步地把不肯移步的元紫袖拉到眾人麵前,正大光明地手攬著她的腰,摟進自己的懷抱中。「我要娶紫袖為妻,請你們成全。」
知道是一回事,但是聽到甚至看到又是另一回事,杜家兩兄妹的臉色都非常難看。杜詠言是心中有數但不願意承認,而杜詠蟬可沒那麼好度量。
她豔美的臉孔變得猙獰,青白交錯出現在臉上。
杜詠蟬厲聲道「你不能娶紫袖,我們之間有婚約存在,我才是你未過門的妻子。」她不可能輸,尤其是輸給一個丫鬟。
妒恨讓她忘卻元紫袖不是普通丫鬟,元紫袖是掌管整座疊影山莊正常運作的大牌丫鬟,職權大過莊內任何一人,包括段家老少。
「抱歉,婚約是先母說著玩的,當不了真。」段天愁相信以她的姿容,很快就能覓得有緣人。
「不管是不是玩笑話,這項婚約你非履行不可。」杜詠蟬堅持道,她偏要嫁給他。天底下能讓她心動的男人不多,而段天愁是男人中的男人,說什麼她都絕不鬆手,一定要擁有他。
真麻煩的女人。段天愁皺眉道「婚約是你說了算嗎?此事我可不知情,你去找知情的人娶你吧!」他打趣地想,老爹有福了。
「不要想推卸責任,一句不知情就想悔婚,你當我杜詠蟬是泥捏的土人嗎?」杜詠蟬可沒那麼好欺負。而且在不知不覺中,她露出驕縱跋扈的個性。
段天愁在心中暗自慶幸沒有聽從娘的遺命,否則後半生堪虞。同樣是辛辣女子,他的紫袖就辣得有味道,辣得叫人百嘗不厭。而她卻辣中帶澀,苦不堪言,完全壞了味道,不足以嘗。
段天愁好整以暇地說「之前聽聞詠蟬表妹的個性爆烈,今日一見,誠屬不假,你的確很蠻橫。」
被心儀之人當麵責難,杜詠蟬麵子掛不住地惱羞成怒,罵道「你負心在先,悔婚在後,段家背義,你有何資格說我。」
段天愁心想,她好張利嘴。「我和紫袖相愛在先,知情在後,婚約我未曾承認,何來背義之說。」
「好個段天愁,彆以為狡詐的說辭能令我打退堂鼓,我,杜詠蟬,絕不退婚。」杜詠蟬說什麼也不接受退婚。
一旦退了婚,她的麵子要往哪裡擱,更何況杜家的名聲在蘇州城不亞於疊影山莊,他們杜家也丟不起這個臉。
停滯了一下,段天愁改以溫和的柔性攻擊,「你我之間並無情愛,勉強結合痛苦的會是你和我。」
「感情是需要培養的,你沒給我時間,怎知我不會比紫袖更適合你。」杜詠蟬相信假以時日,他會體會她的美。
她繼續道「而且自古以來,哪幾對夫妻是婚前相識,彼此都是在洞房花燭夜才得以相見,所以我願用一生來下賭注,把你的心搶回來。」
她寧可婚後後悔,也不要在婚前丟人,況且以她的美貌還不一定輸,她對自己的豔美容顏有十足的自信心。
段天愁從沒見過如此難纏的女子,好說歹說都說不通,一般女子聽到男方退婚,不是掩麵而泣就是神情愴然地認命接受,而她卻振振有辭地一再指責,甚至不惜用一生幸福來做賭注,這種自傷傷人的作法可苦了一籌莫展的他。
見到令人氣結的場麵,元紫袖心想,總該有人出來打圓場,而這項偉大的舉動,舍八麵玲瓏的她還能有誰。
她道「我想大夥兒火氣都有點盛,不如各自先歇一口氣,紫袖去泡壺好茶,大家心平氣和地坐下來聊聊。」
「紫袖!」段天愁訝異地呼喊出聲。
大家都用不可思議的眼光注視元紫袖,好像她和此事無關似的,一副自在輕鬆地服侍各位主子,還建議大夥坐下聊聊,一時之間眾人不知是該氣該惱還是笑自己小題大做。
元紫袖安撫眾人,「氣頭上說話語氣難免重了些,靜下心來才好思考。來,有話慢慢說。」
她平靜詳和的語氣令人信服,而且大夥兒都疲倦了,就順從她的話,靜靜地各據一角坐下,彼此用眼神向對方挑釁。
「紫袖,你到底站在哪一方?」段天樂捉不著頭緒,忍不住要問上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