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珠樓!
新年的腳步近了,金穀園的下人們忙著除舊布新,小廝墊著板凳,換上新的門聯,丫環掃打裡裡餐外,抹灰塵、供鮮花。全\本小\說網
府裡人口多,於總管備齊了年貨,差遣仆人搬進放妥。
綠珠沒事做,陪著謹兒放煙火,手拿五彩繽紛的火焰棒,在半空中揮舞,玩得不亦樂乎。
這麼歡樂和諧的氣氛,落入門縫中某雙眼睛中。
一個頭係藍巾,身著樸裙的婦人,躲在後門悄悄看著那名玩耍的孩童。
“他就是謹兒嗎?已經長那麼大了。”婦人忍不住垂淚,她是個不儘責的母親,有什麼資格去認自己的親生兒子?今天會落得如此淒慘,有家歸不得的下場,都是她的報應。
石崇再納妾,她也怨不得他。
隻是……她好想抱抱謹兒,畢竟母子連心,她相信謹兒一定也很想念她。
陸彩霞把門推開了些,想看得更清楚一點,她從前門進不了,隻好走後門,一名下人忘了關上,她便趁機溜進來。
“娘,這個給你……”謹兒親昵地喚著石崇的侍妾。
陸彩霞麵色慘澹,她的兒子居然喊彆人“娘”,
怎麼可以呢?
她才是他的親娘啊!
是她辛辛苦苦十月懷胎生下他的,那個女人憑什麼擁有這一切?這些全都是她的呀!她是石君侯的正妻、謹兒少爺的親娘。
陸彩霞無法承受,因為她的一念之差,居然把金穀園的女主人地位,拱手讓人。
不!不公平,她要搶回她失去的,這些本來就是她的。
“你是什麼人?”綠珠瞥見她隱藏在門後,愕然問道。
第1|
謹兒也好奇地打量這位素未謀麵的陌生大嬸。
“我……”陸彩霞不知如何表達自己的身份,她很想告訴謹兒,她是他的親娘,但是她明白石崇不會原諒她的,更不允許她接近謹兒。
綠珠牽著謹兒走向她,細聲地問“你是不是想找差事?”
有一些附近居民經常會來打聽,府裡有沒有缺人手?
因為在金穀園做事,錢多事又少,很多人都想擠來,混口飯吃。
陸彩霞念頭一轉,認為機不可失,趕緊點頭說“是啊!是啊!夫人可不可以引進民婦?”
“這個……我幫你問一下。”綠珠是不管事的,她回頭喚住一名經過的廚娘。
“崔嬤嬤,你來一下。”
崔嬤嬤聞言,恭敬地過去,彎腰問“夫人,有什麼吩咐?”
自從紫荊夫人被趕出金穀園,下人們便簡潔地直喊她“夫人”。
“我們府裡有缺人手嗎?”綠珠問。
“缺一個洗衣服的下人。”崔嬤嬤答道。
“洗衣服……”綠珠轉身問那名婦人“你願意做嗎?”
做那種會把手弄粗的活兒,陸彩霞是千萬個不願意,開什麼玩笑,叫她洗衣服?她可是君侯的大夫人!
可是為了能混進府裡,經常看見謹兒,她隻好牽強地點頭。
“我願意。”
“崔嬤嬤,你就帶她去見於總管,說是我介紹的。”綠珠指示她。
“是。”崔嬤嬤看了陸彩霞一眼“你隨我來吧?”
“謝謝。”
金穀園是陸彩霞離家之後,過了三年才建造的,所以沒有一個下人認得她。
隻要她避著石崇,一定可以在這裡生存下去。
她要一步一步奪回她失去的一切。
???
白天,陸彩霞都待在後院洗衣服,石崇根本不會到後院來,因此她不用提心吊膽地躲避他。
可是那一大桶又一桶的衣物,仿佛怎麼洗也洗不完,累得她手酸退麻,蹲坐太久,她實在受不了,起身休息一下。
同她一起做事的一名嬤嬤,真是不喜歡她,哪有這麼愛偷懶的下人,真不知道綠珠夫人為什麼要收留她。
“喂,你不趕快做,每次都是我洗比較多。”羅嬤嬤忍不住叨念她幾句。
“洗就洗嘛!你這個人怎麼那麼愛計較?”陸彩霞瞪了她一眼,語氣桀驚不馴。
羅嬤嬤可氣壞了,揚起手上搗衣木樁,重重地打在木板上的衣服,水花濺濕了陸彩霞的衣裳。
“乾什麼?”陸彩霞叫出聲,連忙離椅,拭乾衣裙。
羅嬤嬤才不理會她,視若無睹。
“你……你敢欺負我,你知道我是誰嗎?”陸彩霞張牙舞爪地咆哮。
“你以為自己是誰?比我晚進來,還敢跟我大小聲!”羅嬤嬤自恃是府裡的老嬤嬤,不客氣地道。
“我……”陸彩霞為了顧全大局,不得已吞下這口怨氣,她暫時還不能說出自己的身份,咬牙切齒地道“你給我記住,有一天我會把你革職,讓你欲哭無淚!”
羅嬤嬤譏笑出聲“唷,我好怕喔!你是不是昏了頭了。”
陸彩霞氣得渾身發抖,她一向高高在上,哪能容得了一名下人對她如此無禮?
索性丟下一大堆衣服,留給羅嬤嬤去洗,自己跑出了後院。
???
前麵亭台樓閣,津致典雅,進了金穀園,陸彩霞才發現自己以前那麼愚不可及,竟然放棄石崇這條肥魚,與人私奔。
離家出走的她改嫁禦史大人左明鴻,原以為左明鴻可以帶給她享受不儘的榮華富貴、顯赫的貴夫人身份,沒想到才過了六年的好光景,左明鴻就因受賄事件,被革去官職,如今人還在獄中,她則被左大夫人視為掃把星,帶衰了左家,被趕出左府,淪落街頭。
她無處可去,隻有來金穀園。
看到石崇過得比以前還要風光百倍,她實在後悔莫及。
金穀園滿山滿穀都像盛滿了金礦,住的、吃的、用的,都是最好的,比起左府有過之而無不及。
她很想求石崇原諒她,重新接納她,但是她沒有這個臉麵對他,因為她曾經深深傷害了他,自傲的石崇無比憤怒地對她說過一句話“就算你三步一拜、五步一跪,求我原諒你,我也絕不再接受你,從此以後,你我恩斷義絕。”
因為她太了解石崇,知道他剛烈的個性言出必行,所以她不敢和他直接麵對麵,要是他發現她潛藏在金穀園,一定會立刻差人把她攆走。
陸彩霞小心翼翼地在園中穿梭,留意前來的人。
她入府十多日,一直苦無機會接近謹兒。
謹兒現在是她手上惟一的王牌,她是謹兒的親娘,不看僧麵也得看佛麵,隻要謹兒每天吵著要親娘,石崇到時隻好再接納她。
而且她不相信會那麼快就遺忘她,他對她這個結發妻子,一定還有感情。
陸彩霞躡手躡腳到謹兒居住的“詠絮軒”,石崇怕謹兒養尊處優,被養成公子哥兒的個性,因此用心良苦地安排兒子,住在遍植桑樹和葉圃的詠絮軒,儼然一副農家景象,和其它華美的宅院比起來有如天壤之彆。
陸彩霞卻誤以為石崇偏心,讓兒子住在這裡。謹兒此時正待在書齋讀聖賢書,彩霞站在窗戶外,看著兒子用功的模樣,不禁爇淚盈眶。
不愧是她的兒子,將來一定是朝廷棟梁。
她當初沒帶走謹兒,讓他留在石崇身邊是對的。
“誰在窗外?”謹兒放下卷宗,詫異地奔出,狐疑地盯著她。“你在這裡做什麼?”
“謹兒!你想不想?”陸彩霞蹲來,頭與他齊高,伸手揪住他的衣袖。
謹兒錯愕地,旋即冷冷地表示。“我沒有娘!”
彩霞宛若被打了一記,怔怔地問“你怎麼會沒有娘呢?是不是你爹騙你,死了呢?”
“不是。”謹兒搖頭。“我知道我娘還活著,可是她……”不願再說下去,自從爹告訴他,娘是跟人跑了,他小小的心靈就到無比的打擊。
“你難道不想見自己的親娘嗎?”陸彩霞顯得有些激動。“不管做了什麼,她還是啊!”
“不,她不配做我的娘,綠珠姨娘才是我娘!”謹兒突然怒吼。
陸彩霞的心涼了半截,她的孩子居然如此不諒解她,心裡當綠珠是親娘,那她回來有什麼用?孩子的心都不向著她。
這一切都是那個狐媚的女人造成的!她把怨氣算在綠珠頭上。
隻有鏟除綠珠,丈夫和孩子才會回到她身邊。
???
石崇從外地帶回箱籠盒櫃,裡麵全是女人的最愛,香粉胭脂、玉釵、翡翠鐲子、絲絹綢緞、蜜漬梅李等等,這些賞賜說明了石君侯對綠珠夫人的寵愛。
君侯和夫人鶼鰈情深,傳遍了府裡,更提升了綠珠的地位。
“太昂貴了,以後不用買了。”綠珠不是奢華的人。
“就算你要天上的月亮、星子,我也會摘下來給你。”石崇無比寵溺,摟住她的素腰,唇瓣往她粉頰偷香。
她露出幸福的微笑,指頭抵住他的口。
“你這張嘴愈來愈油腔滑調了!”
“我說的是真的!”他兩手圈住她優香的身子。
“我隻冀望能和你平平安安的過日子,就心滿意足了。”她輕聲道。
“我就是喜歡你不貪心的個性。”
他攫取她柔軟的粉唇,她卻一手擋住他胸膛,劇烈得猛咳幾聲。
“你染上風寒了,有沒有喚大夫進府看病?”他擔心她的病情,咳聲聽起來十分濃濁,像是咳了許多天。
“不礙事,就快好了。”她不想麻煩彆人。
“這怎麼可以?一不小心會轉為重疾!”他薄斥,語氣充滿關愛。“可能最近季節交替,天氣忽冷忽爇,你才會染上風寒。”
“我真的隻需要休息兩天就好了。”綠珠怕他憂心。
“不可以,生了病就一定要看大夫。”他板起臉,像個年長的父執輩。
綠珠隻好依他,由他命下人去請大夫過府看病。
大夫把脈之後,開了一張藥單,石崇吩咐一名家仆跟大夫回醫館抓藥,再轉而對服侍綠珠的丫環說
“春菊,你去把太子禦賜的千年人參,沏成參茶,端來給夫人喝。”
“是。”春菊領命而去。
綠珠躺在床榻上,微微撐起手肘。“隻是小病,不要為了我,浪費了一株上等人參。”
“一株人參算什麼?你寒邪入侵,得補補元氣啊!”石崇絲毫不以為杵,大掌覆在她冰涼的手腕上。
“你……對我太好了,綠珠無以回報。”她牢牢地注視著他,眼前這個男人將是她的惟一。
“我不用你報答什麼,隻要你花一生一世愛我。”他感性地低語,目光儘是溫柔。
“綠珠永遠是君侯的女人。”她枕在他的臂彎,兩人像是藤纏樹,怎麼也分不開。
灶房裡,一隻陶壺放置在炭火爐上,冒著蒸氣,煎藥的丫環沒耐性,放下了手上的蒲扇,走到外麵和其他丫頭聊天。
陸彩霞趁著沒人注意到她,摸進了灶房。
她知道綠珠感染風寒,心生一計,在坊間買了一包毒老鼠的砒霜,達到機會,將寒有劇毒的砒霜倒進藥壺裡。
這下子綠珠必死無疑!她陰陰地算計著,唇角掀起一抹堅惡的笑。
隻要綠珠一死,金穀園女主人的地位,她垂手可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