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老頭兒難堪地走後,他試著要坐起,但苦澀的舌頭讓他陣陣的反胃,頭有些暈眩,暈眩到讓他以為剛走進來的姑娘是對雙生子…或者三生子?
不能示弱!他想道,硬生生地扶住硬床,撐坐起來。
他的目光一直落在那名女子身上。這女子相貌清秀,差不多二十以下,一身樸素到破舊的衣物,連個頭簪都沒有,他瞪著她,一直瞪著她,忍住開口的衝動。他是個男人,不能欺淩女人,所以,他給她一個機會,隻要她肯道歉,他照樣會報答她的救命之恩。
等著等著,看見她盤腿坐下來,自顧自地吃起麵來,他終於爆發了,破口罵“該死的女人,你眼睛瞎了不成?看不見我嗎?”
她呆了呆,慢慢將視線轉向他。
“我的飯呢?”他沒好氣地叫“你自顧自地吃,就算不喂我葯,至少要讓我吃飯吧?還是你以為我自己可以跳起來去煮飯?”
“我以為你不會餓。”她開口。
“是鬼才不會餓!”他雖傷重,但自認年輕強壯,複原能力很不錯,照他預估,隻要他肯,七天之內離開這裡絕不是問題!
“這樣啊…”
她的屁股緊緊連在地上,一點也沒有要起身多煮碗麵的跡象。西門永憤叫“你再去煮碗麵,你這碗先給我。”
她看著他半晌,才默默將吃了幾口的麵遞給他。
即使沒有什麼胃口,他也要強迫自己用食,於是,他抖著筷子,勉強塞進口麵…
“噗!”他儘數吐了出來。“這是什麼東西?”
“我煮的麵。”
“真的是你煮的?不是你從哪家的餿水桶裡挖出來的?”他脫口。
“我煮的。”
“老天爺!世上怎麼會有不會做飯的女人?又怎麼會讓我西門永遇上?”老天的捉弄差點讓他的頭發都要燃燒起來了。
他無力地靠向牆。再吃一口,保證他會馬上暈過去,真的。
必須另外再找人給他做飯才行,否則他會活活餓死。
“救命恩人,煩你…”煩你到附近村落裡去找個廚娘吧,他給錢總行了吧?正要這麼說,脹氣的腦袋忽地閃過那老頭兒的話,皺眉“你這附近就一個村落?”
“這裡隻有一個李家村。”她麵不改色地答,隨即想到什麼,補上一句“這兒算是入口處,時常有人經過這裡。”
他嘴一張,對上她清澈沒有情緒的黑眸,然後,他又想起那老頭兒的話,閉上嘴,哼聲道“真是見鬼了…”瞪著那碗麵,默念“我要健康、我要健康、我要健康、我要吃、我必須吃!”隨即狼吞虎咽下半碗麵。
她略帶奇怪地“你不是嫌難吃?”
“要你管!”
見她也當真不再管,往外走。
他急叫道“你再幫我煮碗麵,什麼料都不要加,就把麵下在白水裡就夠了!我快餓死了!”
她沒回頭,愈走愈遠,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他的眼瞳裡,“咚”地一聲,他軟趴趴倒在硬床上。
“我就說…這碗麵可以毒死一個人…”他有氣無力地咕噥著,眼皮逐漸合上,嘴巴比石頭還硬道“我隻是睡一下,不是暈過去…記得叫我起來吃麵…我絕對不是暈過去,就算我口吐白沫,也隻是睡到流口水而已…”
半個月後,南京城…
駿馬停在城內西門家的後門,不等通報,他躍下馬,快步走進府內,見到丫鬟,就迫切地喊道“有什麼現成好吃的,就快端上來!熱冷不忌!快點啊,還站在這裡做什麼?納涼嗎?”
“永弟?”西門笑聞訊,匆匆出現,見他身體安然,大鬆口氣道“這些日子沒你的消息,為兄還以為…”
“還以為我去闖陰曹地府了,是不?”西門永沒有停下腳步,指著另一個丫鬟,命令道“你!就你,快去燒水,不用燒得多旺,溫水就可以了,我要洗澡!我一定要洗澡!”
“永弟?”西門笑跟著他進房,見他泄恨似的脫下一層層的衣物,忍不住道“你身上並無異臭,不必如此匆忙。”
“沒有?大哥,你說沒有嗎?”西門永用力地聞了聞自己精瘦的身體,叫道“這叫沒有?難道你沒有聞到我身上那種…那種…氣死我的味道?”
西門笑聞言,不以為意地笑歎“你是要先洗澡的呢,還是先用飯?”他這個義弟脾氣不佳是眾所皆知,早就見怪不怪了。
“一塊。”西門永答道,一等浴桶倒了水,也不等水滿,便急性地跳進去,同時扔了一個盒子給西門笑。
“這是?”一打開來,西門笑悶不吭聲半晌,才緩緩抬頭子他。“你果然去了。”
“大哥,你快去找名醫瞧瞧,這奇山雪蓮要如何用,才能發揮它該有的功效。”
西門笑合上蓋子,不急著離去,反而拐來一張凳子坐下。
“你在博命,你知道嗎?之前我就聽說有名青年搶到了奇山雪蓮,卻不謹慎傷落河,那長相、那身形,形容得與你無異,我派人四處尋你,你可知,我有多擔心?”
“現下我不是好好的在這兒嗎?”
“為兄並不是這個意思。”
西門永見奴仆端來美食,馬上囫圖吞棗,咕噥“果然不是我有成見,那娘們兒真是在飯菜裡摻餿水整我。”
“娘們兒?”西門笑被轉移了心思。
“我遇上了個娘們兒,多虧…她救我。”
“救你?那真要感謝人家才是。”
“不必感謝啦!我臨走前在她家留下一百兩的銀票,兼留了張紙條,寫著若它日有難,可以來南京城找西門家。”
“留紙條?既是你的救命恩人,自當親口道謝告辭才是。”西門笑提醒他做人之道。
“我怕我親自跟她道謝的同時,會活活掐死她。大哥,把那碗湯給我,今兒個我不吃到撐死絕不甘心!”
“…永弟,你的頭發一向又黑又美麗,是男子之中少見的細致…”
一口湯差點噴出來。他瞪著西門笑,道“大哥,你對我的頭發很有興趣?”雞皮一陣一陣掀起,讓他渾身不對勁。
“不,我是說,你氣到你的頭發都豎起來了。”
“倘若是大哥,瞧你氣是不氣!這臭娘們每天給我吃的是餿水飯,我怕康複不了,隻得每日忍氣吞聲地吃,每吃必昏…我是說,每吃必睡,我托她到村落裡買點食物回來,她也不理。好吧,大丈夫能屈能伸,吃點餿食算得了什麼,我隻怕她手藝太爛,將來嫁不出門而已。我渾身臟兮兮,托她讓我衝個水,她也當沒聽見,這也好吧,我也不是沒臟過,但她…但她…”
“她如何?”
“她自個兒渾身有異味,也不去洗澡!這女人…還算是女人嗎?我詛咒她嫁不出去!”一想到那七天,他就抓狂。他幾乎可以確定,在他的人生裡,這七天將會是最不堪的回憶。
“永弟!”
西門永自知好像有點過分,但當時當景,他氣到五腑六臟都快要自行爆破了,還有什麼話不能說出口的?
他扯不下臉皮,但仍緩了緩氣,道“反正我的詛咒何時靈驗過了?說說而已啦。”
西門笑也知他為人,暗歎口氣,道“既是你的救命恩人,咱們也就不要多說什麼了。以後,你也彆再冒險了。”
“這次隻是意外,是我一時不小心,太過輕敵才會蒙難。隻要恩弟的病沒有好的一天,就算皇帝老爺的葯我都敢搶!”
“永弟!”
西門永揚眉,對上兄長的目光,半是諷刺道“這,不就是西門家義子存在的意義嗎?”
西門笑離去後,西門永趴在桶緣上,儘情享受泡澡滋味,以彌補在救命恩人那兒所受的苦難。若不是她,他可能還不知道自己能這麼快康複呢。
他眉一挑,往門口瞧去。
“誰?”
約莫二十上下的青年走進來。
“西門義,你偷窺啊?”他沒好氣道。這西門義是西門家排行老三的義子,如果說,每個人一生中都有天敵的話,那他西門永肯定是西門義眼裡的天敵;兩人打小就不合,見了麵不罵上兩句,兩人心裡都不會痛快。
“去,誰要偷看你!”
“那你在外頭看啥?”
“我…”
“說話像女人一樣結結巴巴,你丟不丟臉呀?”
“住口!我…我是隨口問問,隨口問問而已。”西門義強調“大哥很欣賞你的頭發吧?”
“有嗎?”
“你的頭非如何保養的,可以告訴我嗎?”
西門永愣了愣,然後不經意地答道“我每天拿爛泥當枕頭,你要不要試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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