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兔姑娘!
京城的繁華熱鬨非筆墨可以形容的。qВ5。\
雖說白子園是建在那京城近郊,可銀兔兒十七年來大門不出,二門不邁,自然不知外頭有多好玩、多熱鬨。今兒個一出門,算是開了眼界。她一會兒指著那京城街邊的攤子東問西問,一會兒又瞧著那皮影戲咯咯發笑,好不驚奇。這二人活像劉姥姥逛大觀園似的,是什麼也沒瞧過,白雲陽倒還好,雖挺好奇外頭的世界與想象中的頗不相同,可也不似銀兔兒好奇心太過,問他不懂,竟然跑去問擺攤子的老板。所幸人家雖長相凶猛,也好心好意的告訴她,他倆就是一點不懂,那老板怎麼看銀兔兒看得傻呆了,說話還統統巴日的,臉不住的脹紅,最後還免費送一個小玩偶給她呢!
一時之間,二人也沒深想,一路沿著京城大街玩。這所謂玩,是銀兔兒自個兒跑來跑去,那貼了二撇胡、塗了一臉黑的白雲陽是從街頭追到巷尾,她小姐是玩得不亦樂乎,他可就累得呼呼大叫了。
“我好餓呢!”銀兔兒撫著肚皮,才說完,瞧見街頭賣豆花湯的攤子,喜道“咱們去吃豆花,你說好不好?”
“一碗豆花能填飽肚子嗎?”白雲陽瞧了瞧四處,忽地見到正對麵有一家客棧,之所以知道那叫客棧,是因為旁邊的招牌,至於客棧是什麼玩意,再一細瞧,發現裡頭三三兩兩零散著人坐在那兒,嘴裡不正吃著白飯,手裡夾著菜嗎?
他一喜,拉著莫名其妙的銀兔兒走到客棧前。
“大爺,裡邊請!咱們醉仙客棧是全京城最有名的客棧,凡是外地來的,都得要來這裡坐上一坐…”那招攬生意的小二哥本來說得口沫橫飛,忽地停頓下來,眼睛猛瞧著那中年男人身邊的小泵娘。
那銀兔兒被瞧得是莫名其妙,朝那小二哥薄怒道“你瞧什麼瞧?本小姐又不是缺了鼻子眼睛的,沒瞧過人嗎?”
那小二哥晃了晃頭,回過神,瞧見銀兔兒的左手成拳,二朵紅暈飛上這二十來歲的男子臉上,道“姑娘彆介意,小的一時失神,所以才…才不小心瞧著你,”不敢明言在這醉仙客棧待了十年,是頭一次遇見這般好看的姑娘,一時看呆了,所以才猛瞧著人家。
“這位小扮,客棧是專供人吃喝的嗎?”那白雲陽無知問道。
“不隻供吃喝,還供宿。二位客倌,是要吃飯還是住宿?”那小二哥好聲好氣的說道。活了二十三年是第一次有人間他,客棧是做什麼用的?若是平常,早當那人存心鬨事,先揍二拳再說,可這回,是想氣也氣不來,又偷偷瞄了那絕色天姿的小泵娘,臉紅了紅,不由自主的低下頭,一顆心直跳著。
“吃飯!吃飯!”銀兔兒叫道“我都快餓昏了,再不好好吃一頓,我就要暈了。”
那店小二忙帶領他倆進客棧。
時值晌午過後,差不多剛下午,客棧裡的人說多不多,說少也不少,二樓雅桌共有三桌,正好都坐滿了人,那小二哥引他倆走至一樓的一張方桌前。
客棧裡的客倌聞言抬頭,都不覺一呆,驚詫這小泵娘絕俗的容顏和唇角的頑皮。
“好活的小美人哪!”眾人悄悄接耳私語。說是活,是因為這小泵娘的神采中洋溢生氣,好似傾城的佳人,卻又似自己的女兒般活潑亂跳,讓人不禁又疼又憐,隻怕那大好大惡之徒瞧見了她,也不得不讓她三分似的。
“我要坐那兒。”銀兔兒瞧見滿意的位置,指著二樓靠窗的雅桌,說道。
小二哥順眼瞧去,心想若是普通百姓就為這傾城小佳人趕走,若是有錢少爺,那可就為難了。
那三號雅桌上坐著三名魁梧的漢子,雖不怎麼像細皮嫩肉的公子哥兒,但也身著華服。
那小二哥為難的笑了笑,道“那桌有人坐了。姑娘就委屈些,好不好?”
“那兒風景不錯,本姑娘就愛坐那兒。”銀兔兒靈活的眼珠一轉,小嘴笑道“那桌若是空了出來,咱們是不是就能坐那兒?”
“這是當然…”
小二哥話還沒說完,那銀兔兒就一蹦一跳的跑上二樓,白雲陽一瞧,大呼不妙,知道這調皮姊姊又要欺負人了,連忙追上樓。
那銀兔一上樓,自然引起二樓的客人注意,尤其那三號雅桌的三名漢子驚豔地瞪著她,一瞧她向他們這桌走來,更是莫名所以。
銀兔兒雙手擺後,大搖大擺的走向他們,笑問道“三位大哥,樓下人擠,我可否同你們共坐一桌?”
那三人彼此互瞧半晌,直到其中看似為首的青衫漢子頗首,銀兔才朝白雲陽招了招手,道“爹,這三位好人願意讓咱們同桌呢!”嘴角浮起頑皮的笑意,跑去攙扶白雲陽,低語道“好不容易有人願意讓咱們同桌,爹,到時你可彆胡亂說話,告訴他們你有傳染病,不然咱們又沒地方可坐了。”那音量是小,可也順風飄進那三人耳裡。
三人大驚,連忙看向那老爹,白雲陽立即順從的咳了咳,全身虛脫似的靠著銀兔兒。
那三人看了看,隻看出他身子虛了些,傳染病倒看不出,不過為免萬一…
那青衫男子玲起身邊沉重的包袱,道“李風、高麟,咱們也該走了,再拖晚些,隻怕出不了城門。”那兩名穿黃衫、白衫的男子各自拎起包袱,眼看就要下樓。
銀兔掩嘴偷笑,就等著他們下樓,好霸占住那風景不錯的位子,哪知對麵屏風半掩的雅桌忽地傳出一聲“哪裡走!”隨聲竄出紫色人影,直往那青衫漢子身上撲去,簾打了起來。
那在旁的李風心思轉得挺快,連忙疾步奔到銀兔麵前,就要拿她當人質,就算逃不了,那紫衫人又敢拿他奈何。
原來那紫衫人是京城的名捕尚青雲,專緝通告上的大盜,而很不幸的,他們三人就是通緝文上的大盜。名捕尚青雲的威名是響遍大江南北的,哪個大盜不聞風喪膽?尤其那尚青雲身邊有一統拜好友,好像是姓什麼展的,是商人卻也有一身武藝,若是二人同時出現,他們三人還有機會可逃嗎?
幸而今兒個隻有尚青雲一人,就讓青衫老大對付他,而他李風,隻好對不住老大,先挾持人質,溜之大吉去了。
李風的一雙手才要觸到銀兔兒的纖肩,忽地耳邊竟響起一聲怒喝“拿弱質女流做要挾,要臉還不要臉?”隻見眼前藍色布衫一閃,晃到他麵前,用力就是二個耳聒子。
銀兔兒美目一亮,咯笑地拍手叫好。“好玩,好玩,再來一次。”竟想溜到藍衫人前,打李風一巴掌。
那藍衫人眉一皺,及時環住她的纖腰,將她拎了起來,左手一掌飛出,擊退那老早就等在旁邊伺機而攻的高麟。
那李風怒道“閃下究竟何人,無故傷人豈是君子所為?”
那藍衫人嘴角一冷,道“在下展無極,既不是君子也不算無故傷人。隻要閃下乖乖交出包袱,隨尚兄回衙門,展某絕不為難各位。”
那李風心一驚,與同夥互瞧一眼,心想原來他就是尚青雲的統拜好友。
那名喚作高麟的漢子冷汗雖直流,卻強自冷笑,道“青天白日之下竟敢強取豪奪,難不成是目無王法了嗎?”
“羞羞羞,你也敢說王法?”銀兔兒插上一腳,笑道“現下我就去官府告狀,說你欺負良家婦女,也就是我銀兔兒小泵娘,看看官府是捉你還是捉他?”讓那姓展的拎在身邊倒也挺有趣的;從小到大還沒人用這種方式“抱”過她呢,讓她開心的嗬嗬發笑。
那高麟頓時住口不說,狠狠白了她一眼,同那李風衝上前就是一陣猛打。
說也奇怪,那展無極雖僅用左手,但也輕鬆接下招來。初時,那李風一逼近他,銀兔兒也想試試打入的滋味;她人是被拎住沒錯,可雙手還能用,就拚命的往這姓李的衣衫打去,但那姓展的好像不願讓她受傷似的,每一回李風一逼近他的右手邊,他就順勢退了下來,讓那銀兔兒好不容易才碰到李風的衣角,卻又馬上離了一大段距離,讓她恨得牙癢癢的。
不過,這是初時的情況,到了後來愈打愈烈,人影不住地在銀免麵前晃動,她大嚷道“不行啦,我不能呼吸了…”連風打在她臉上都是疼的。
展無極眉一皺,不敢放下這丫頭,一鼓作氣,擊退李、高二人,奪來他們身上的包袱。
正與青衫人打鬥的尚青雲,剛搶到對方的包袱,便淩空丟給展無極,笑嘻嘻道“展兄先走,這幾人我還要帶到衙門領罪,不必等我了。”言下之意,是壓根不把這三名大盜放在眼裡。
那展無極騰空接住那包袱,一手拎著銀兔兒,就竄到那窗邊,一躍飛出,直接落到早準備好的棕馬上,一拉韁繩,便急馳而去,不多時,便消失在熱鬨的街頭。
從頭到尾,那白雲陽是看呆了。直到銀兔隨展無極消失在街頭,他才一怔,連滾帶爬的跑下樓去,奔到街上,隻見街頭人來人往,又哪裡會有銀兔兒的蹤跡…
“完了!完了!這下我非讓三位嫂嫂給罵死不可。”他苦著臉,不知該如何是好。
※※※
馬疾行至郊外湖旁,方才緩緩停下。
展無極下了馬,自然也一並扔下那“垃圾。”說是垃圾,實在不為過。
他今年正逢二十六歲,所見的女人不洗係百,性子皆是大同小異,唯獨現在救的這位小泵娘是個異數。撇開她之前在客棧的奇行怪跡不談,就說她在馬上…她小姐還在那裡拍手叫好,叫他騎快些,還在馬上大聲嚷嚷說醉仙客棧有惡人,聽者快去報官府。若不是他及時摀住她的嘴,還真不知她會再說些什麼?
他何必救她?
反正依她這性子,遲早會招惹禍端,救她是白救。
“哇!大俠好威風,從客棧二樓跳下來,我還以為你要自尋短見呢!”銀免笑嘻嘻道,看著他背對她,在馬邊不知在做些什麼。
“既然無事,你可以走了。”他冷然道。
“走?大俠要我用雙腳走回去?那可不成。”銀兔兒是打定主意不走了。難得碰上一個像大俠級的人物,走?十輛馬車都拉不走她,跟在他身邊,說不定會見到什麼了不起的事,例如,大俠與大挾的決鬥啦,定是好瞧得緊。
須知白家有個會武的梁玉奴,但哪能跟他比,梁玉奴習得三流武技,打打普通惡人還成,萬一哪天來個高手,也隻能被擒的分兒。
當下,銀兔兒更是崇拜死他了,正要開口說幾句,哪知他壓根不理睬她,牽了馬就要離去。
這可怎麼成?若讓他離去,豈不毀了她的夢想?
“大俠彆走,『銀子』有話跟你說。“不說小女子,也不說銀兔兒,偏偏用小名銀子,是為了吸引他的注意。試問,有那個人聽過“銀子”會說話的?他好奇之餘,一定會轉過身同她說話的。
丙不其然,那姓展的是回過身了,至於是不是為了與“銀子”說話,那就不得而知了,因為那展無極一正眼瞧她,全身一僵,一時之間震驚得說不出話來。
打之前他在客棧就沒細瞧她的容貌,如今才一睹這古怪丫頭的廬山真麵目…杏眼桃腮,小嘴如菱,是天生的傾城小佳人,隻怕京城百裡之內再也找不出這般俏顏的姑娘。不過,這絕美的玉顏於他,最多也是瞧上一眼便罷,那似如今離不開視線,好像…
好像這頑皮的笑意、眉間的神采似曾相識,像在許久許久以前他便將這份奇異的眷戀深印在腦海中。
他猛然一怔,猶自奇怪自己的心思,忽地胸前一片滾燙起來,低頭一望,正是懸於他胞前的金鑰匙發出炙熱,像是呼應些什麼…
至於那銀兔兒絲毫未發覺他的瞧法大過孟浪,反倒也是癡癡凝望著他。
她之所以癡,是因為白子園裡除了雲陽之外,是再也沒其它男人了,偏偏雲陽長相似她,將他當作男人是萬萬不可能。今兒個她偷逛外頭世界,瞧見的男人也是普普通通,沒什麼特色,但眼前這男人就不同了…大大的不同了。
此人生就英俊好看不說,剛毅的外貌是十足的男子氣概,她向來就沒瞧過,自然好奇地多觀望幾眼,不過這倒還在其次,重點是她一瞧見他,感覺挺熟悉的,熟悉到好像很久以前就相識了。她皺起柳似的眉,打死她,她都不信曾認識他。忽地,她驚呼一聲,摔動那成拳的左手,又叫又嚷的“好熱,熱死我了,熱死我了!”她從那草地上跳起,衝進那湖水中,半彎著腰,讓成拳的左手浸進湖裡。
展無極的眼神閃了閃,走向湖邊,沈聲道“姑娘,可須展某相助?”那眼神竟古怪的打量起她來。
“我有什麼好瞧的?你瞧個什麼勁?怎麼今兒個我走到哪兒都讓人瞧著,又不是猴兒!”銀兔兒是又惱又氣。
那展無極微微一笑,倒也不接話,若有所思蹈橫著胸前仍舊滾燙的墜子。
“今兒個八成是黑煞日,出不得門的。”她扁起嘴,咕噥道;待到成拳的左手涼些,才輕吐口氣,挽起浸水的裙衫,走出湖裡。
展無極冷眼瞧著她成拳的左手,心思盤算半晌,忽地人影一閃,晃到銀兔兒的麵前,趁她正當訝然之際,捉住她的左手。
“你…你乾嘛?”
“姑娘手中有物?”
“沒有!但,那又關你何事?”
“既無物,為何始終見姑娘緊握拳頭,不曾放開?”
銀兔兒生平最忌人家說起她的左拳,本來因為他的逼近而臉蛋莫名其妙的紅起來,但現在是給氣紅的。
“這是本姑娘的,不便與外人道。”她冷言道。
展無極眉皺了皺,瞧她一穆ノ怒,忽地歎道“展某本不該探問姑娘,但…請怒展某無禮。”語畢,竟強迫似的想扳開她的手指,痛得她連連呼叫。
“殺人啦,有人要殺人啦!”她痛得眼眶含淚,怒道“殺人也不是這般殺法,給我一刀豈不痛快些?嫂嫂們總說外頭的世界皆是惡人,我本來不信,現在是不得不信。我跟你無怨無仇的,你想殺我也該說個名目出來,好讓我知道是為什麼而死。”那語氣倒也挺像不怕事的人,銀兔兒不禁暗自得意起來。
展無極失笑,道“我何時說過要殺你?”
“你想傷我就是事實。”算他倒黴,碰上嘴尖舌巧的銀兔兒。她乾脆收起眼淚,跟他抗辯,心中是難以言喻的失望。她對這人印象最好,偏偏他是個大惡人,若死在他手中,未免有些不甘心。
“我隻想瞧姑娘手中之物。”他重複道。
她瞪著他,怒道“我手中無物,你到底要我說幾次?”
“既是手中無物,何以握拳不放?”
“你…”她眼眶一紅,突然哇哇大哭起來。
這一哭,自然哭得他心驚肉跳,不解前一刻她還好好的,怎麼這會兒又哭起來了?接著,他胸前一冷,他低頭凝望,心中不覺一凜,那掛在胸前的金鑰匙墜子竟隱隱含水超來。
之前他與這姑娘相遇時,他胸前的墜子便發熱不已,如今她才落淚,墜子便隱含水氣,這分明說明了墜子遇上主子…那金鎖出現了;那聞名許久的金鎖該是在她身上才是。
但,現下可不是追查那金鎖的時候。
重點該是…她。
從沒女人哭得讓他這般心煩意亂,好似不做點什麼,他的心理便也發疼起來…這是什麼械˙,活了二十六年,見過的世麵何其多,又豈會對一個小小女子生起憐惜之情來?
他歎了口氣,隻得放開她的左手,輕輕摟住她,拍著她的背,算是安慰她一下,沒想到這小丫頭片子貪心得很,一尋到溫暖,立即緊摟他著不放,把眼淚鼻水儘往他身上抹去。
反倒是他,放也不是抱也不是。須知,之前她奔進湖中,泰半衣衫全濕,先莫論他的衣衫也讓她給沾濕,光說她小小的身子曲線畢露的貼住他…
神誌恍惚片刻,他才咳了咳,堅決的輕推開她,走到棕馬負著的包袱裡,拿出一件薄衫,再回到她身邊,為她蓋上肩頭,免得著涼。
待這好心事做完後,不覺一呆…他何時這般好心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