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那樣對你,你還覺得幸福嗎?」喃喃地,她低聲問著。
要是有一個人像她對他一樣地對待她,她絕對不會用「幸福」來形容,甚至於她心底還會暗暗給那個人下了惡劣的差勁評價,她知道自己的行徑,也不會無恥地歌頌自己做了什麼大善事,換來他一句幸福的評語,她反而覺得羞愧。
「寧熙,不要討厭我……變成這模樣,我也不要呀……」他的回答,非她所問。
沈寧熙捧著黑進屋,用毛巾做了一個簡單的窩,將他輕輕擱放在裡麵,指腹停留在他毛茸茸的額問,撫順他的毛發,動作輕柔得連她自己都覺得下可思議。
要是他遇上了另一個更好更善良的人,也許他會覺得更幸福吧。
不先遇上她的話,會更幸福吧……
「他生病了……光摸沒有用……要去看醫生噢……」一道細微的女聲混在風中,聽來哀怨不清,斷斷續續的句子卻拚湊出重要訊息。
沈寧熙現在沒心思去分辨那到底是風聲還是鬼調,隻是認真想用指尖感覺他是否真的生了病。
「他昨天一下變人一下變老鼠……整個晚上變大變小,一會兒披著毛一會兒又光著身體……而且在陽台發呆好久……感冒下啦……」
這回的聲音清楚到連沈寧熙都無法再以風聲來說服自己,她很確定,現在屋子裡有著她肉眼無法看到的東西存在。
但,那不是重點,重要的是她必須先帶黑去就診,可是……
要帶他去找診所醫生還是獸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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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寧熙捧著黑到了隔壁三條巷子外的獸醫院前,黑在迷迷糊糊中恢複了人身,她手忙腳亂地脫下外套圈圍在他腰問替他擋住,半扛半拖著他轉往反方向的診所看病,途中,他又變身成員,讓她隻能呆望著隻剩五步的診所大門,輕聲一歎,再掬起嬌小的鼠身,奔回獸醫院,然後在她準備推開獸醫院大門的前一秒他又變回高頭大馬的人類……
折騰了四、五回,沈寧熙已是氣喘如牛,站在獸醫院與診所兩方距離的中心點,等著看黑最後到底要變人變鼠,再來決定要往哪個方向跑。
等了二十分鐘,黑仍是安安靜靜躺在她合攏的掌間,托著輕微的重量,沈寧熙快步跑向獸醫院,一路上祈禱著他彆在緊要關頭又擺她一道。
進到獸醫院,二十坪大的診所沒有太鼻的藥水味,櫃台邊伏臥著一隻白色波斯貓,在沈寧熙推門進來的同時投以注目,一會兒又傭懶無聊地起貓眼。
「你好。」溫厚的男音從櫃台旁的側門冒出,「有什麼事嗎?」接著是一張斯文好看的臉孔探出來,戴著細框眼鏡的男人笑容可掬地詢問。
「他生病了,請替他看一看。」沈寧熙說話時還很喘,她這輩子從沒有這麼狼狽過,滿頭大汗不說,臉色也紅潤到像可以榨出一缸血來。
「來,我看看。」他伸手接過沈寧熙手上的毛巾團,輕手輕腳地打開,斯文的臉上有著片刻的錯愕。
他本以為會看到甫出生的小貓小狗,沒料到是隻小灰鼠,他當獸醫有五、六年的經驗,還是頭一遭看到有人養灰鼠當寵物,一般送來的都是楓葉鼠或倉鼠那類可愛討喜的小家夥。
櫃台上的白色波斯貓看到灰鼠馬上雙眼一亮地坐直身子,喵嗚聲中帶有貓見老鼠的興奮,沈寧熙立刻與它大眼瞪小眼,偏著身子擋住了它盯瞧黑的視線,用渾身暗潮洶湧的陰霾警告它彆想輕舉妄動。
「很特彆的寵物。」
斯文男人將黑放在診療台上,先就外觀檢查他的健康,左右大略翻看一兩回,並用手指輕輕觸診,隻消幾個動作就已經知道小灰鼠的症狀病因。「它的食欲有突然減退的現象嗎?」
「有,他從昨天晚上後就沒吃任何東西。」那鍋炒飯也沒動半口。
「鼻子周圍臟臟的,有流鼻水現象,可能是感冒了,我開些口服抗生素給它,你密切注意它的身體變化,要是再有打噴嚏、眼垢等等不尋常的情況發生,趕快再帶過來。」他交代道。
「嗯。」
斯文男人轉身進側邊的小房間開藥,昏睡中的黑像是算好了時間,同一刻,突地變身為人。
櫃台上的白色波斯貓嚇得從台上掉下去,淒厲的貓叫聲非常了亮,遠遠逃竄。沈寧熙也被突來的變化給弄慌了手腳,她最害怕的情況終於發生——在診療台上變身,無論是人變鼠還是鼠變人,看在醫生或獸醫眼中都是恐怖奇觀!
貓叫聲遠去的方向傳來了女人的斥責,幾聲貓叫配合上幾句回答,像是說話的女人正與那隻白色波斯貓在一搭一唱。
「臭貓,你在說什麼呀?!什麼老鼠人的?你是『貓狗大戰』看太多了是不是?早就叫你不要看那種恐怖片,對,對你來說,『貓狗大戰』就叫恐怖片!」
沈寧熙手上的薄外套根本沒辦法擋住黑的身影,聽到貓叫聲及女人聲越來越近,她隻能不斷在黑耳邊叫著「變老鼠、變老鼠」,希望這樣能奇跡似地讓黑的大腦接收到指令,再變回小灰鼠。
「黑!」
沈寧熙最後一聲無力的嚷叫正巧和診所後門被拉開的秒數相吻合,門後站著一名盤起長鬈發的妙齡女郎,高姚健美的身旁跟著那隻驚嚇過度的白色波斯貓,她媚眼輕眨,又長又翹的睫毛沒有任何人工輔助,簡單的t恤牛仔褲穿出了屬於她的野性美,她舉起腳丫子,在波斯貓的頭上柔搓,力道比輕撫還要重兩倍,故意要弄疼了它。
「哪有什麼老鼠人?!你不能看到一個人外加一隻老鼠就簡稱老鼠人吧?蠢貓!」
妙齡女郎眼前所見,隻有沈寧熙半趴在診療台上,像在保護著什麼東西似的,從這個角度瞟過去最多隻能瞄到一根老鼠尾巴在搖呀搖。
白色波斯貓不滿地喵嗚了聲,像在替自己反駁什麼。
「你還說?!我揍你噢。」這回妙齡女郎伸出了爪子,指甲的長度約莫是正常人的數倍長,修剪得相當漂亮,看起來也更銳利。
「你彆老愛欺負它。」斯文男人走出來,阻止妙齡女郎抓花波斯貓的皮相。
「它說它看到老鼠變成人啦!這種事——」妙齡女郎突地一停頓,和斯文男人互望一眼,又同時極有默契地看向診療台。
「該不會……這麼巧,是你認識的?」斯文男人失笑道。
「除此之外,還有其它解釋嗎?」妙齡女郎沒好氣地回答。
沈寧熙無心去聽那名妙齡女郎和斯文男人說了些什麼話,她俏俏抬起一臂,看見身下的黑以灰鼠形態熟睡,終於放心一笑。
她還真怕他被人發現了這種特異體質而慘遭解研究的命運。
不能久留,多留一分鐘都可能再有突發狀況產生,她的心臟絕對承受不了更多的刺激。
「醫生,一共要付多少錢給你?」快結一結帳,她好帶著黑回家,到時他愛怎麼變身都沒關係了。
斯文男人將藥包遞交給她,隨口報了個數字,沈寧熙匆匆付了錢,抱起黑就要走人,完全沒注意到妙齡女郎已經來到她身後,探著腦袋在觀瞧黑。
「我還以為他會躲到下水道去……」妙齡女郎嘀咕道。
聞言,沈寧熙一驚,正對上妙齡女郎的雙眼。透著診所燈光,那雙又亮又美的眸子帶點妖美的藍綠,瞳仁有彆於人類的圓形,反倒呈現橢圓狀。
妙齡女郎一笑,彎的眼及黑長的睫擋去沈寧熙更多的探索。
「月底身體會比較虛弱,這很正常,慢慢你會習慣的。」
她隻拋下這句話,便打了個懶懶的哈欠,準備再去後頭補眠。月底呀,身體比較虛弱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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