嘗鮮中的秦嘯日,唇畔的笑意更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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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煙漫草間,隻聞鳥語,不見人煙,偏僻。
上山沿途,平安腦中隻有這個感想。
那個姓“龍”的神醫,既然是個懸壺濟世的大夫,有必要住在這麼偏僻的地方嗎?雖說此處遠離塵囂俗世、謝絕熙熙攘攘,但食衣住行樣樣都不方便吧?
她早就聽聞身為神醫世家成員的龍炎天,醫術精湛過人,卻不,是對每個人都願意診治,光這一點,就讓她覺得他有辱神醫之名,不怎麼認同這個人。
少主為何要與龍炎天簽約?簽哪種約?這些她全不清楚,因為合同裝在一隻蠟封信函裡,少王隻吩咐她到時親手交給龍炎天看便可,然後請他動筆簽約。
隻是,事情真有這麼簡單嗎?龍炎天看了合同內容,就會爽快簽下大名?
哎,反正她遠道而來是為了讓龍炎天簽下合同,又不是來求醫的,管她認不認同這個人,他簽了約,她就可以大功告成走人!
平安打著如意算盤,心底卻開始不安,不是為她的職責,而是為眼前愈顯曲折蜿蜒的山道——
山腳鎮上的好心大嬸告訴她,龍家莊位於半山腰,沿著山路往上走沒多久,就會瞧見門前有兩隻大石獅的府邸,很好找的。可她走了整整一日,連一隻小兔子都沒看到,哪來的大石獅?而且,她好像愈走愈偏僻了……
她該不會……迷路了吧?
眼見金烏西移的速度,媲美心頭益發升漲的緊張,平安不由得止步,想著該繼續前行還是走回頭路好。
“如果我真的迷路了,繼續走也隻是白費力氣而已,屆時若得一個人在山中過夜怎麼辦?我不想露宿山野啊,聽說沒有人氣的深山特彆陰森,會有妖魔鬼怪趁天黑出來‘打野食’。”嗚,她生平沒做啥壞事,但還是最怕鬼……
“或者往回走,入夜前說不定能趕回城鎮過夜,對,就這麼決定,快走!”渾身豎起雞皮疙瘩的平安,自言自語作出最有利的評估,於是立即轉身掉頭——
“赫!”
她被眼前的頎長身影嚇到,愕然倒怞一口涼氣,跳退一大步。
原本舉目望去儘皆杳無人煙之地,竟然無聲無息多了個白衫男子,瞅著一雙清冽的黑眸直勾勾凝著她。
“你、你你你你……你是誰,跟、跟在我背後做什麼……”平安小手緊緊抱著胸前的包袱,顫抖的嗓音結結巴巴,迭步後退。
她怎麼不曉得身後跟了個人?這、這人走路怎麼沒有聲音?!他是人還是鬼?
白衫男子置若未聞,僅是一逕的盯著她看,她迭步後退,他就緩步前進。
被他的目光看得心驚膽顫,加上他的無聲逼近,宛若一抹飄蕩的幽魂般沉穩幽緩,頓時嚇得她內心疾跳,冷汗直流。
穿白衣,應該是鬼……不對,天色未暗,還不到鬼魅出沒的時候,不然就是化作人形的妖孽?
心裡愈想愈毛,平安立刻拔腿逃跑,結果一轉身就撞上一棵大樹——
“呃!”
顧不得跌成四腳朝天的痛楚,她攀著樹身想往旁邊逃命,眼角餘光卻發現自己已經被困在樹身和他之間,甚至看見他微微勾起唇角,好似大貓在看一隻被逼到牆角的可憐小耗子——深如黑潭的瞳眸,輪番出現仿佛沉寂了八百年的驚喜與難以置信的心緒。
不會吧,是吃人的妖怪?
平安臉色竄白,發軟的雙腿正式宣告“不治”,癱跪在樹下。
眼角餘光瞄見他居高臨下的俯下頭,她不由分說抱頭驚聲尖叫。
“停!不、不不要再過來了!”隨著她的驚叫,她往後伸長的小手裡多了一張黃底紅字的符咒,背對著他高高舉起。
“人、人鬼殊途……錯,人‘怪’殊途,回到你該去的地方,不要留在人間作怪,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妖怪退散!”
半晌,一陣靜默彌漫在大樹底下,唯聞晚風卷起幾片落葉的聲音,咻咻。
妖怪被她的保命符嚇跑了沒?
頭埋在雙膝間的小耗子沒聽見任何聲響,便怯怯的抬起頭來,深吸一口氣,鼓起勇氣慢慢回頭瞄去……
這一瞄,猛地對上一雙帶笑的趣然黑眸。
“我不怕這張鬼畫符。”對方咧嘴一笑。
“哇——”驚天動地的尖叫聲從她喉嚨進出。
原本蜷在樹稍棲息打盹的某隻爬蟲,突然被樹下淒厲的尖喊嚇到,一不小心自樹稍滾落,剛好摔在平安曝露在衣料外的嫩臂,眼冒金星的與她大眼瞪小眼。
“啊啊啊啊——”蛇!蛇!蛇……她最怕蛇了啦!
上滑溜冰涼的感覺,讓平安頭皮一陣發麻,方才發出淒厲尖叫的小嘴爆出更為慘烈的驚叫。
她拚命揮舞著右手,想把那隻黃綠相間的細蛇甩開。小花蛇被晃得頭昏腦脹,一生起氣,張嘴咬了嫩臂一口,才扭扭細長的身軀鑽入草叢,功成身退。
“好痛!”她被蛇咬了?!
平安看著血珠自右臂上的兩個牙印冒出來,驚恐不安的淚水傾泄而出,染濕慘白的小臉。嗚,她沒看清楚那隻蛇是不是毒蛇,是的話,她是否即將中毒身亡?
好死不死而且衰上加衰,屋漏偏逢連夜雨,人倒楣的時候連跌倒都會趴在上,就是形容她現下的處境。
“跑得這麼快,可惜。”
見白衫男子蹲身與她平視,她吃痛吟泣道“我哪有跑!我乖乖的,你彆再過來了好不好……”
“我是說蛇,蛇的用處很大,蛇肉可食,蛇血、蛇膽、蛇鞭都能入藥,蛇皮、蛇骨磨成粉也能用作藥材,整條蛇泡藥酒也成。”
白衫男子從容溫醇的嗓音溢出薄唇,對她的遭遇視而不見,僅是氣定神閒的解說起蛇全身上上下下、裡裡外外的功效,當然,那雙充斥著異愫的清冽黑眸,仍是一瞬也不瞬的盯著她看,好奇而專注。
“不、不要再說了……”剝皮蛇的模樣躍上平安腦海,她頓時覺得好惡心,想吐。
“沒看見我被蛇咬傷了嗎?你最好打消吃我的念頭,要是吃了我,當心你也會毒發身亡,嗚……”
她邊哭邊建議,臨死前不想拖個無辜的鬼怪一起下地獄。
平安本性就善良,既然命不久矣也就忘了恐懼,於是替“妖怪”著想起來。
“姑娘,在下既非鬼亦非妖。”白衫男子興味盎然的為自己辯白。
“你是……人?”
蒙朧淚眼借由白衫男子此時蹲身的動作,似乎看見他雙足著地有影。
如果他是人,那麼他看她的眼神,就稱得上八百年沒瞧過人了。
如果他是人,那麼他不應該對同為人類、卻被蛇咬的同胞這般見死不救。
“不是,你不是人……”話剛落,平安略為蒼白的唇瓣一癟,爆出嚎啕大哭。
“嗚哇——”她完了,她就要橫死在這荒郊野外了,爹爹和少主都不知道她死在這裡,沒人替她收屍引渡亡魂,她既還沒完成少主交付的任務、又即將成為無墓孤魂回不了家,怎麼辦,嗚嗚……
“我不是人?”
看著眼前構不上美如梨花沾露的婆娑淚容,白衫男子倍覺興味。
確實有很多認識及不認識他的人這樣說過他,不過類似的情境居然發生在這與他僅有一麵之緣、卻又不知他身分的小姑娘身上,哈,有意思!
興味之餘,白衫男子再度仔細瞧清她眉心白淨無瑕的雪肌。
她實在是……與眾不同。
“你、你做什麼?!”當他修長的手指撫上她額心時,平安防備的瑟縮低斥,但背抵樹身讓她想躲也不知躲哪裡去,而哭得怞怞噎噎的軟嗓,則是一點斥退人的魄力都沒有,隻能任他輕薄……
不,如果使勁推柔拍彈稱之為“輕薄”的話,那麼她偶爾到秦家客棧幫忙時,那些老愛趁她經過偷摸她一把、吃她豆腐的無恥食客,他們的行徑就可以稱做“善待”了。
這男人乾嘛無緣無故朝她額頭又推又柔又拍又彈的?
“很痛耶,放手啦!”她皺眉掙紮,不過經由他指尖傳來的溫度,卻稍稍安撫了她疾馳的心跳。
他有溫度,是個真真正正的人?難怪那張從廟裡求來的保命符對他無效。
“還是一樣……”白衫男子收回不規矩的大手,看著眼前的人兒,不禁喃喃低忖。
“你——”
她的話才滾到舌尖就被他揚聲打斷。
“你想離開此地,還是要我替你治傷,二選一。”
“我要離開這裡!”她要馬上離開這座荒林,離開這個舉止怪異的男人,離得遠遠的!平安答得斬釘截鐵,毫不猶豫。
“好,想離開就跟上。”他起身,往一條山徑走去。
她胡亂擦去淚痕,匆忙從地上爬起來,撐過一時的暈眩,左掌覆住尚在淌血的傷口,邁步跟上前。
“耶……你當真不管我的傷勢哦?”
“不管。”走在前頭的白衫男子回答得很乾脆。
平安瞠目結舌,不知該做何反應。
天底下怎麼會有這種見死不救的人?若她選擇治傷,那麼他是不是會把她丟在這荒郊野外?
不,她不想一個人留在這裡……
平安打了個寒顫,見他健步如飛,她拚命想跟上卻愈來愈力不從心,視線也愈發模糊,莫名的恐慌襲上心頭。
“喂……你走慢點,我的頭好昏……彆丟下我……”
搖搖欲墜的人兒語罷,眼前的黑暗便鋪天蓋地而來,嬌小身軀“轟”的栽倒在地。
他回頭來到她身邊,彎身將陷入昏迷的她攔腰抱起。
龍炎天閃過熒亮星火的黑眸,更加肆無忌憚覷著懷中的人兒,至於她右臂湧流的鮮血漸趨染紅他身上所費不貲的雪緞綢衫,則不在他視線範圍內。
手中抱了個嬌嫩人兒的清白身影,緩步往林中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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