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的就溜出王府,到城外西四牌樓附近找了一家藥鋪子幫小的看看這是什麼藥?結果卻是這麼個害人的玩意兒,所以,小的立刻就跑回來想跟王爺說,可是,我娘說最好等沒有旁人時再跟王爺說,免得打什麼草……什麼蛇的……”他書讀得不多,一時忘了那句艱難的話。
“打草驚蛇。”查鮫插嘴道。
“對,對,打草驚蛇。”虎子直點頭。“我娘說不能教人知道這個毒計失敗了,否則,他們會立刻再想出第二個毒計來害福晉,這樣,王爺就沒有準備的時間了。”
常寧點點頭。“令堂很聰明。”
虎子立刻與有榮焉地挺起胸膛。“小的也這麼覺得。”
常寧笑笑。“你知道這事是誰指使的嗎?”
虎子搖搖頭。“小的跟娘親也琢磨了許久,可是,我娘說小的那個同鄉說的話聽起來似乎也不怎麼知情,約莫是要一層層往上追才能知道真相了。”
常寧沉吟著。
“我娘還說……”虎子遲疑著不知道該不該說。
“令堂還說了些什麼,儘管說出來沒關係,說錯了我也不會怪你。”他需要一些線索。
“我娘說……”虎子搔搔頭,有點尷尬的笑笑。“指使的人不離十是個女的,因為……因為……”
“我明白了。”常寧也是這麼想,但是,愛慕他的女人那麼多,教他怎麼追查起?從底下一層層慢慢往上追?這得要花多久的時間?而這段期間,扣兒不是都得處於危險之中嗎?
對他來說,扣兒的安全才是最重要的,其他的事都可以先擱置一旁,可是,要如何才能保證她的安全是萬無一失的呢!
該死!到底是哪一個惡毒的女人搞的鬼?不但要教扣兒失去肚子裡的孩子,還要讓她永遠不能……
常寧腦中突然靈光一閃,雙眸驀地睜大。
海珠!
常寧攢眉極力回憶幾天前太皇太後告訴他關於海珠苦戀他的事,還有扣兒告訴他的話……
“太皇太後問我反不反對讓你娶側福晉。”
“你怎麼回答?”
“我說娶不娶側福晉是爺自己的事,我是不能乾涉的。除非……”
“除非什麼?”
“除非我生不出兒子,那時,我就一定得教爺娶個側福晉才行。”
該死!一定是海珠!好狠毒的女人哪!難道她不知道扣兒已經懷有五個月的身孕了,這時候打胎大有可能連扣兒的命也給打掉了嗎!或者,她根本不在乎?!
常寧驀地站起來,一直在旁邊屏息注視他y晴不定的臉sè和咬牙切齒神情的查鮫和虎子不禁都嚇了一大跳,虎子嚇得還往後退了好幾步。
常寧疾步往門口走去,“我要進宮。”
現在?!
“王、王爺……”查鮫追在後頭,正想提醒常寧這會兒已經是二更時刻,但身影一晃,常寧已渺無蹤跡了。
“啊!王爺,現在已經是二更,皇上已經安寢了,您想把他從哪一位妃子身邊挖起來嗎?”查鮫喃喃道,然後輕歎一聲,回頭對被睿王爺一眨眼就不見人影的“神功”給驚得目瞪口呆的虎子苦笑了笑。
“王爺好像聽不見。”
沒人知道那天晚上,常寧把康熙從毅惠貴妃身上硬拉開後,他們兩人到底在南書房裡談了些什麼?
兩天後的午夜上更時分,三輛豪華的大馬車從睿王府出來,悄悄地出了京城。從那晚起,睿王爺和福晉帶著八大侍衛和四個俏婢就此從京城消失,除了康熙,沒有人知道他們往哪兒去,也沒人知道他們為什麼離開,連太皇太後問起,康熙也不肯鬆口。
不!至少海珠知道這是為什麼,但是,她還是不知道他們到哪兒去?也不知道……
康熙已經派遣了三位大內密探開始調查這件事。
大內密探?!這是因為常寧對康熙稟明,沒逮到證據。抓到人,他是不會回京的。而且,他猜測下手的對象身分很特殊,後台又硬,非特彆謹慎行事不可。
而海珠呢!她自以為她jg心的安排是不可能追查到她的身上,不僅是因為她的聰慧,而且在宮裡待了這麼漫長的一段時光,什麼勾心鬥角、y謀詭計她沒見過?
從彆人的失敗當中擷取經驗,讓自己立於最安全的角落,由他人出麵,層層安排、左拐右轉,即使事情敗露,她也不必擔心要負什麼責任。
她唯一煩惱的是,扣兒絕對不能生下兒子。
等他們回京後,她自然會再想出更妥善的辦法來毀掉扣兒的生育能力,但是,扣兒這次絕對不能生下兒子,她隻能生女兒,絕對不能生兒子!
絕對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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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稽山罷霧鬱嗟峨,鏡水無風也自波,莫言chun度芳菲儘,彆有中流采枝荷。”
位於浙江紹興城西南的會稽山,因大禹治水在此會諸侯論功行賞而得名。
在這裡,山是寂靜的,林木是寂靜的,樵徑也是寂靜的,或有蟲聲卿卿,卻更點綴得這座名山的野曠與遼闊。
在會稽山半山之陽有一處石岩,這片白sè的地麵,占地約有百丈方圓,上則臨深壑後依絕壁,有修篁千竿,迎麵搖曳;有蘭花百株,散置四周,在這優美的景sè裡,數座紅牆綠瓦的院房建在其中,放眼望去,讓人有置身在圖畫裡的假象。
在那有一人高的牆頭門招上,有四個鐵劃銀鉤的大字,鴻雪山居。
若再往裡走,便可看出這是一座十分寬敞整潔的四合院落,大天井,裡外各三進,再往後,還有兩棟相連的院房和大片的花園。
康熙二十年四月底,原本平靜安洋的鴻雪山居開始出現一個嘈雜恬噪的聲音,那是嬰兒的啼哭聲。
在天井交談的兩個男人,其中一名白衫飄飄的俊逸年輕人一聽見嬰兒啼哭聲便匆匆結束談話,往後麵那兩棟相連的院房疾步而去。
他推開左邊的房門,踏進布置素雅得體的房內,淺綠sè的簾幕,淺綠sè的掛毯,淺綠sè的紗幔,淺綠sè的髹漆,連那從冰花格子窗檻透shè進來的陽光,看過去也是朦朦朧朧的淺綠sè。
靠裡的床邊站著兩位俏麗的少女,其中一個眼角瞟到年輕人的出現,趕緊拉著另一位少女同時半矮下身子。
“王爺吉祥。”王爺,也不用行禮,免得引起他人的注意,不記得了嗎?”
“是,奴婢記住了,爺。”
常寧往床邊走去。“小寶貝,孩子怎麼又哭了?”
“剛睡醒就哭,這是他的習慣嘛!”靠坐在床頭喂nǎi的扣兒瞄了一眼常寧。“你這個作阿瑪的應該教教他,肚子餓了說一聲就行了,彆老哇啦哇啦的大哭嘛!那麼愛哭,一點男孩子的氣概都沒有。”她抱怨道。
常寧不禁失笑,“教他?那也得他聽得懂啊!這時候,他是任誰的話也不會聽進去的。”
“那可不行,”扣兒的神情看來極為嚴肅。“我娘說過的,做兒子的要聽阿瑪的教導,女兒則由作娘親教導,所以,他一定得聽你的話才行。”
“可是……”常寧還想說之以理。
“一定得聽才行!”扣兒卻不肯妥協似的堅決道。
常寧無奈的在床邊的凳子上坐下,“好、好,我教,我教,我會天天在他耳邊嘮叨,一直到他開始聽話為止,這樣行了吧?”唉!夫綱不振啊!
噗哧!
三個女孩同時失笑,扣兒的嘴巴更是咧得大大的。
“常寧,你什麼時候開始變笨了?才幾天大的娃娃怎麼聽得懂你的話嘛!”她嘲笑他。
常寧不禁啼笑皆非。“你耍我!”
扣兒笑得好開心。
常寧臉上淨是無奈的苦笑,心中卻是萬分的欣慰。
從那一夜匆匆離開京城來到這兒後,他們的生活過得極為平淡單調,甚至可以稱得上無聊。但扣兒似乎反而比較喜歡這種恬淡儉樸、ziyou自在的ri子,甚至還不斷問他是不是能夠永遠住在這兒不回京了。她變得更健康,也變得更圓潤而豐盈,膽子也大多了,不再會老是大驚小怪的哇哇大叫。
而最令他感到滿意的是,扣兒在他積極的教導和沒有壓力的環境下,她那根深抵固的男尊女卑的觀念已經開始動搖,譬如,她不再堅持出了寢房就不能叫他的名字,現在的她,無論走到哪兒都是常寧、常寧的大喊。
她偶爾還會開開他的玩笑,捉弄他,而且次數越來越多;有時她甚至會反抗他的話,對於這一點,他實在不能肯定這樣是不是算好的改變?同時她也真正了解了她的身份是“可以要人腦袋的福晉”。這一點對她很重受,否則,隻要隨便一個人隨便一句狠話。就能教她嚇得屁滾尿流,那怎麼行?
然後,他開始教她說謊。
他舉了很多例子來讓她明白“善意的謊言”是很重要的,而她也終於了解了。
好,常寧心想,那他就來做個小小的試驗吧!
試驗一……
不行,她完全沒改進,沒關係,重新來過。
試驗二……
呃!結果仍一樣,他還是再來一次好了。
試驗三……
算了!常寧灰頭土臉的決定,如果連一句簡單荒謬的“我是男的”,都會說上一炷香還說不完,這人實在沒有說謊的天分,而且瞧著扣兒那張脹得通紅的臉蛋,隻敢望著自己腳丫子的眼睛,臉上的神情更是明明白白的寫著——對不起,我在說謊,請不用聽我放屁!
她這副模樣根本不叫善意的謊言,應該叫百分之百坑死人的謊言!
好吧!常寧心想,他換個法子好了,隻用點頭、搖頭來表示,總該沒有問題了吧?他退而求其次的要求。
可以?他看到扣兒同意的點頭,心中非常愉快,忙道“那就這樣了,以後有什麼不能說實話的,就用點頭、搖頭來代替說謊。”
扣兒笑咪咪的點頭。“爺,您不擔心夫人對您使用‘善意的謊言’嗎?”奴婢好奇的問。
“有什麼好擔心的?她隻要光用點頭、搖頭來回答我的問話,我就知道她有沒有說謊了,這叫做‘此地無銀三百兩’,”他可是如來佛、扣兒哪逃得過他的手掌心?
běijg城長壽宮裡,康熙照例在下朝後來向太皇太後請安。
海珠暗中拉拉正與康熙閒聊的太皇太後的衣袖,太皇太後馬上會意過來。
“皇上,有常寧的消息嗎?他的福晉應該生了吧?”
康熙瞄了一眼海珠。“是生了。”
海珠急急的問道“是格格還是世子?”
康熙淡淡地回道“不知道。”
“怎麼會不知道?”海珠脫口便責問。
康熙瞧著海珠默不出聲,海珠正想再追問一次,太皇太後及時喝阻了她。
“海珠,你忘了自己在跟誰說話嗎?”
海珠一凜,忙矮下身軀。“海珠無禮,請皇上降罪。”
“罷了。”康熙知道在沒有抓到證據前是動不了她的,為這一點小事而打草驚蛇是沒有意義的。
“謝皇上不罪。”盈盈起身後,海珠忙退到太皇太後背後噤言,不敢再出聲問話。
“海珠隻是太關心常寧和他的福晉,所以才無心放肆的,”瞧著康熙似乎仍然不太高興,太皇太後忙為海珠說好話。
天知道!康熙在心底冷嘲,“朕知道。”
“那……常寧到底是有了世子還是格格?”太皇太後幫海珠詢問。
“常寧給朕的書信中隻說已經生了,並沒有說明是世子還是格格。”
“哦!這樣……”太皇太後側首與海珠相覷一眼,隨即又回過頭來問“他有沒有說什麼時候要回來?”
康熙又瞟了一眼海珠,“等安全了就會回來。”
“安全?”太皇太後困惑地重複。“什麼意思?有人要傷害常寧嗎?”
康熙注視看海珠略顯不安的神情。“朕也不清楚,等他回來後,朕再問他好了。”
太皇太後直皺眉搖頭。“這常寧也不曉得在搞什麼鬼,好好的乾嘛跑到彆的地方去生孩子?在自己府裡生不好嗎!真是的!”
“常寧自然有他的道理,太皇太後。”康熙意有所指的再看向海珠。
“那也得說清楚了再走嘛!什麼都沒交代,猛地就不見了人影,也不想想有多少人在替他擔心哪!”太皇太後抱怨道。
康熙沒有做任何辯駁,他知道現在說什麼都沒有用,除非證據到手。
應該快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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