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凝目仔細瞧去,不禁暗暗皺眉,這三個各仗一方的幫派首腦,怎麼會全湊到一塊兒了?如果兩個人,他還應付得過去,這要是他們三個一起上……
“原來是哥老會大袍哥,洪門天地會雙龍頭和鐵騎幫幫主大駕光臨,真是有失遠迎。”常寧瀟灑地仗劍拱拱手。“不知三位到此有何貴事,有否小弟幫得上忙之處?”
哥老會大袍哥閻奎、洪門天地會雙龍頭柳清奇和鐵騎幫幫主欒震天互覷一眼,柳清奇正想開口,一旁看熱鬨的康熙卻先出了聲。
“常寧,你不是朕的弟弟嗎?什麼時候又變成他們的弟弟了?還有,他們要朕的腦袋,你難道也要幫他們拿朕的腦袋嗎?”
常寧啼笑皆非地連連歎氣。
“皇上,您要看熱鬨就看熱鬨,少來多嘴行不行?”
康熙悶哼了一聲。“普天之下,就你一個敢叫朕彆多嘴!”
“皇上,信不信我先把您‘請’進去再說。”常寧沒功夫再多處理扯他後腳的皇上。
“信、信,怎麼不信,”康熙喃喃道“這年頭皇帝不好做啊!到處有人要你的腦袋不說,也沒人肯聽你的話了,還得有雅量接受人家的威脅……”
常寧氣得跺腳。“皇上!”
“好、好,朕閉嘴、朕閉嘴。”康熙咕濃道“朕連抱怨兩句都不成。”
常寧又搖頭又歎氣,真不知道該拿這個愛羅唆的皇上怎麼辦才好。
柳清奇微微蹙眉。“我聽聞běijg城裡有一位文武雙絕、傲誇當世,而且美男第一的王爺,就是你嗎?”
常寧定神爾雅一笑,淡淡地說“不敢,傳言難免誇大渲染,我不敢承認文武雙絕、傲誇當世、美男第一,僅隻會一點防身之術,長得尚可見人罷了。”
柳清奇深深凝注一眼,點頭道“你很謙虛,沒想到清廷中也有你這麼出sè的人物,真是可惜了。”
常寧不在意地微曬,“我也替三位可惜,三位不在自己的地盤上稱王道霸,卻跑到這兒來自找黴氣,敢問各位所為何來?”
柳清奇瞄了一眼康熙。“你認為呢?”
“為何是現在?”常寧不解。
柳清奇麵無表情“為何不能是現在?”
常寧倏然一笑。“為了替吳世番解圍,對嗎?”
柳清奇麵sè微微一變,沒有說話。
“因為他是反清複明最後一股較大的力量,對嗎?”常寧說中反清複明的人士的痛腳。
柳清奇神情y沉,依然不出聲。
“其實,你們這麼做也救不了吳世番,圍堵吳世番不會因為任何因素而撤軍,”常寧說道“你們還是走吧!趁現在還能全身而退時,趕快離開吧!”
柳清奇眸中異采一閃,神情看來萬分奇詭。
“你為什麼要放我們走?我們是大逆不道的刺客,不是應該抓起來嚴刑拷問,最後再斬首示眾嗎?”
常寧挑挑眉。
“你應該不是故作大方,而是……”柳清奇冷笑。“你沒有把握同時對付我們三個人,所以才用話激我們快快離開,我沒說錯吧?”
常寧居然點頭承認。“沒錯。不過,沒把握並不代表不可能,你們可千萬彆想歪了。”
“我們沒有想歪,”柳清奇對兩旁的閨奎和欒震天使了一個眼sè。“我們隻是不想空手而歸。”
話聲還未落,人影飛閃,寒芒飛卷,金光倏亮,勁風排山,同時襲向常寧。
常寧冷冷一哼,右臂長劍一圈突然外彈,鏘鏘兩聲擋去柳清奇的軟劍和閻奎的七環金刀;左掌同時一揮,五指如鉤,掌心猛然一吐,迎向欒震天的雙掌。
砰然巨響,常寧身形一陣搖晃,欒震天卻是登、登、登,連退三大步。
欒震天雙眸異采連閃,大喝一聲,“好!”揚起雙掌再次攻向常寧,軟劍、金刀如影隨形,騰身撲至。
一時間,隻見四條人影交錯,迅捷如電,快得令人目不暇給。
周圍那些禁衛軍,各個屏息凝神,不敢喘一口大氣,其實,他們幾乎連呼吸也忘了。
康熙更是看得目瞪口呆、冷汗淋漓,他現在才知道,江湖中人飛身來去的功夫到底有多厲害。
不知過了多久,人影飛動間突然傳出叫聲。
“清狗,不相信憑我們三個還收拾不了你!兩位,為了複明基業,咱們拚了!”
三條人影驀地飛出,倏地又翻身倒回,一刀一劍加上雙掌,聯袂撲向常寧,聲勢極為淩厲!
常寧雙目暴shè威棱,大喝一聲,右臂暴伸,寒芒電閃,一振腕,劍花朵朵,分襲三人前胸,其勢如電,且隱隱有風雷之聲。
“毀天滅地劍法”乃曠古絕今,威力無椿,所向披靡,發無虛著,隻可惜劍法深奧艱澀,時ri又短,常寧隻習得三成功力左右,否則一招之下,他便可將三人製於劍下,自己則絲毫無損。
人影倏觸,刀劍飛旋,劍花電閃,寒芒暴漲,奇光耀眼,一陣金鐵交嗚聲夾帶著幾聲悶哼,過後……一切靜止。
地上,七環金刀斷成兩截,還有一截斷臂!
閻奎前襟破裂,胸口上被劍芒掃及,血痕僅隻一道,卻是鮮血狂流外溢,再差一絲便要胸腹破裂,肚腸外流,斃命倒地。
欒震天右臂齊肘斷去,臉sè青灰,全身簌簌直抖。
柳清奇傷勢最輕,一道血口由肩直劃至肘,鮮血已然紅透了袖子。
至於常寧,他右手長劍垂地,左手緊捂著左胸腹處,柳清奇的軟劍透體而過垂落在他的前胸後背,鮮血怵目驚心地渲染在白衫上。
一刹那的錯愕之後,康熙嘎然驚醒,忙快步上前扶住常寧。
“常寧,你……”
常寧臉sè蒼白,硬擠出一絲微笑。“小、小傷,不……要緊。”
康熙驚呼。“小傷,這叫小傷?你不……”
話聲中,柳清奇兩手各挾扶一人倏然飛上宮殿頂,禁軍統領海德正想帶人追上去。
“彆、追……”常寧聲音虛弱的喘息著,“他、們……打……不……過……”
“常寧?常寧……來人啊!宣太醫!宣太醫!……”
****
踉踉蹌蹌衝進承乾宮,扣兒被門檻絆了一跤,她一聲未吭,爬起來再跑,穿過閣廊,跑過翠園,帶路的宮女遠遠的被拋在後麵。
她一頭撞進睿王爺寢殿裡,康熙正坐在床邊凳子上,三位太醫恭立在一旁。
扣兒什麼也顧不得了,衝上前就抓著康熙的手臂。“怎麼樣了,皇上,他怎麼樣了?”
她兩手抓著康熙,雙眼則死盯著床上昏睡的常寧。
他上身裸露,胸腹間纏著潔白厚實的繃帶,上麵微有幾絲血跡滲透出來,他的雙目緊閉,臉sè蒼白如紙,連嘴唇也是灰白的。
扣兒抖著唇,“皇上,他……他到底……怎麼……樣了?”她硬咽著語不成句。
康熙安撫地拍拍她的手,“他傷得不輕,但不會有事的。”他站起來,讓扣兒坐在他原先坐的凳子上。
“太醫說,隻要好好休養上一兩個月,他就會痊愈了。”
“可……可是,他看起來好……好蒼白,連……連嘴唇都……都是白的……”
康熙看向太醫,靠床邊的太醫忙恭身解釋。
“回福晉,王爺是因失血過多才會看起來那麼蒼白,卑職自會在藥方中多開幾味補血的藥材,讓王爺補身子的。”
淚痕狼藉的小臉蛋兒對著太醫。“真……真的會……會沒事?”她好怕喔!
“回福晉的話,王爺會沒事的,隻是要休養上一段時ri而已。”
“你……你保證?”扣兒可憐兮兮的瞅著太醫。
太醫不禁微微一笑。“回福晉,卑職保證。”
“好了,你們下去開藥方子吧!”康熙說“記得每天來兩次,不可間斷。”
“是,皇上。”三位太醫應聲退出。
康熙微俯身。“福晉,你就暫時在這兒住下,好方便照料常寧,朕會多派幾個宮女、太監供你使喚。”
扣兒擦擦眼淚。“謝皇上。”
“祥瑋沒問題吧?”
“有兩位nǎi嬤嬤和我的婢女照應著,應該不會有事的。”她有禮的回覆。
“那就好。”康熙點點頭。“朕會每天派人到睿王府去看看有沒有問題。”
“謝皇上。”
“不必謝朕,常寧也是為了朕才會受這麼重的傷,這已經是他第二次救朕了。”康熙心情低落的道。
“這是他的責任,皇上。”扣兒嚴肅地說“常寧總跟我說,他什麼都可以不管,什麼都可以不要,就是不能不顧皇上,因為,皇上是他的主子,更是他的哥哥,他忠於他的主子,更敬愛他的哥哥。”
康熙眼眶濕潤,欣慰地微笑點頭。
“朕知道,朕一直都知道他是最忠誠的。其實,朕一直沒把他當臣子看,朕隻當他是朕的弟弟。很多人都認為他在朕的麵前很無禮,可是,兄弟間本來就應該是那麼隨和的嘛!所以,朕特彆喜歡跟他在一起,因為他讓朕享有正常的親情,讓朕感到朕不是孤獨的。”他不禁感歎。
“老實說,”康熙歎息。“朕還真怕失去他呢!”
“皇上,常寧永遠是您的弟弟,這是絕對改變不了的事實。”扣兒真心的向康熙保證。
“對!這是改變不了的事實……”康熙喃喃道“隻要我們是兄弟,朕就不會失去他。”
扣兒露齒而笑。“對!皇上,您永遠不會失去他的。”
康熙滿意地頷首,“好,那,福晉,你就在這兒待著,我得上太皇太後那兒去了,太皇太後也急著想知道常寧的情況呢!”
於是,康熙也離去了。
偌大的寢殿裡,就隻剩下在床上昏睡的常寧,和守在床邊癡癡凝視著夫君的扣兒。
她的心好疼!
突然,她想起在會稽山時,有一回常寧到山下去選購書籍,她閒來無事便與香蘭和香翠東南西北的閒磕牙。
聊著聊著,香蘭突然口吐驚人之語。
“真希望我也能有一個像爺那麼愛夫人的人來愛我。”她的臉上寫滿憧憬。
“愛我?”扣兒迷惘地喃喃問道“常寧愛我?”
“是啊!雖然爺沒說,但是,每一個人都看得出來,那根本是明擺著的事實嘛!”香蘭理所當然地說,隨即又驚叫“不會吧!夫人?您不會說您不知道吧?”
扣兒尷尬地笑了笑。“呃!我……我……”
香蘭拍額唉歎。“天哪!夫人,您還真是遲鈍哪!”
“彆這樣嘛!香蘭,夫人畢竟還年幼,又老實,怎麼懂得如何去觀察人的外在表現是代表何種心思呢?”
香翠撫慰地拍拍扣兒的手,“沒關係,夫人,現下我們告訴了您,您就會知道如何去回報爺對您的寵愛了。”
扣兒低頭沉思了好一會兒,才怯怯地拉拉香翠的衣袖。
“香翠,什麼是……呃!愛啊?”
就像是在觀看進貢來的珍禽異獸般,香蘭和香翠直勾勾地瞪著扣兒。
扣兒不知所揩地又垂下腦袋,下巴都貼上了胸部。
良久之後,香蘭、香翠同時籲了一口氣。
“好吧!既然夫人不懂,那就讓我們來提醒一下夫人好了。”香翠無奈地說。
香蘭頗感有趣地笑了笑。“愛嘛!首先,你會很喜歡和他在一起,隨時隨地想和他在一起,要是兩人分開稍微久一點,你就會好想好想他。”
香翠接著說“如果他和彆的女人在一起,你會吃醋、會難受、會想哭,會覺得天地就要崩潰了似的。”
“你願意為他做一切事,隻為博得他的歡欣與笑容;你願意為他犧牲一切,隻要他快樂;你願意為他死,隻要他能活。”
“看到他傷心,你會難過,恨不得那些傷心事是發生在你身上;看到他有了病痛,你會心疼。希望能代替他痛苦。”
“最重要的是,”香蘭神情嚴肅而認真的說,“當你感到你的生命是為他而活,如果失去了他,你就再也沒有活下去的意義時,夫人,那就是你愛上爺了。”
而此刻,她好心疼!
她真的好心疼!
真希望受傷的是她,就算她會死也不打緊,隻要他活得好好的,不必承受傷痛,不必挨受苦楚。
就算她會死也不打緊。
可是,如果他死了……
那她還獨活著乾什麼?
她是在害怕麵對未來守寡的ri子嗎?扣兒自問。不!她是無法麵對沒有他的ri子!
如果他死了,她寧願追隨他而去,隻要魂魄能和他相依偎,即使下地獄也若天堂!
對,她隻想和他在一起……
輕輕的,扣兒握住常寧的手。
“我愛你,常寧,我好愛好愛你。”
她呢喃著,床上的常寧睫毛一陣輕顫,灰白的雙唇輕啟。
“我也愛你,小寶貝。”
****
西窗花香滿全室,北牆下牙床玉鉤,床邊的紫檀木茶幾上放著一個藥碗,還直冒煙兒呢!
蓋著蟒團絲被,隻露出上半身,半躺半坐地靠在疊得高高的枕頭上,常寧張嘴讓扣兒喂進最後一湯匙燕窩粥。
扣兒拿著手絹兒輕輕擦拭常寧的嘴角。
“還要多吃點兒嗎?”她關心的問。
常寧輕籲一聲。“夠了。”
將瓷碗擱在茶幾上,扣兒端起藥碗吹著氣,常寧靜靜的注視著她認真吹氣的模樣。
片刻後,扣兒拿唇去輕觸了觸藥湯,感到溫度剛好,這才把藥碗端給常寧。
常寧端過來一口喝乾,扣兒接過空碗放在茶幾上,再一次用手絹兒輕拭常寧的嘴角。
常寧抓住她的手,賴皮的要求。
“再告訴我一次。”
晚霞立刻爬上扣兒的雙頰。“你……你先說。”
常寧雙手捧著扣兒的小臉蛋兒。
“我愛你,小寶貝。”
喜悅與羞赧將扣兒的臉染成了一塊大紅布。
“我也愛你,常寧。”
感受著刻骨銘心的馨香與甜蜜,常寧俯下頭去密密的吻,語聲低沉。
“天有白雲,水有浮萍,莫做白雲,不效浮萍,在地連雙枝,在天為比翼。”
良久,之後,常寧抬起頭,深情無限的注視扣兒。
而這個嬌憨的小女孩,卻低垂眼簾,呼吸急促,心兒狂跳著,白嫩的麵頰嬌紅得好似五月的榴火,她是那麼的羞澀,那麼的熾熱,卻又那麼的深情如水。
常寧低謂,“小寶貝,你真不像是已經做了母親的婦人,反倒像是個未經人事的未婚姑娘。”
扣兒也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這麼羞赧,他倆都成親一年多了,這會兒隻不過是把他的身分從夫君改為愛人。
天哪!愛人!
她的頭霎時垂落至胸前,仿佛再也抬不起來了。
常寧輕笑。“我真的很想知道你到底在想什麼?怎麼把自己搞得都快燒起來似的?”
扣兒無言,隻是搖搖頭。
“來嘛!告訴我。”常寧不斷哄勸。
扣兒依然搖頭,過了許久,才聽她囁嚅地說了兩個字。
“愛人。”
他微微一愣,“愛人?”常寧倏然失笑,“就這樣?就這兩個字竟足以讓你從已婚婦人變成未出嫁的大姑娘?小寶貝,我們都成親那麼久,怎麼還……”
“那不一樣嘛!”扣兒抬首薄嗔道“人家會不好意思嘛!”
他笑得更快意了,“孩子都快半歲大了,你居然還會不好意思?”
“你怎麼可以笑人家嘛!”扣兒噘起嘴。
“好、好,不笑、不笑。”常寧連忙正了一下臉sè,“其實,不管是夫妻也好,是愛人也罷,我們倆都是光明正大的在一起,沒有什麼好不好意思的。”
“我知道啊!可是……”她又低垂下頸項。“人家就是會不好意思嘛!”
看著她那yu語還休、嬌俏無邪的天真模樣,實在令他又憐又愛,常寧不自覺的忘了自己的傷痛,伸臂攬過嬌軀。
扣兒不敢掙紮,深怕碰痛了他的傷口,隻能用流露著焦急又擔心的雙眸望著他。
“不要,常寧,你的傷……”
“你不要動就沒事,”他輕輕的摩挲著她,在兩人麵頰與麵頰之間,有一股足以融化一切的動力在交流著,常寧喃喃道“我隻想要抱一抱你、親一親你,和你依偎在一塊兒,我要用你來填滿我的空虛,彌補我的缺憾。”
輕喂一聲,扣兒偎在他懷裡呢喃道“我就在這兒,常寧,你要就拿去吧!統統都是你的,我的人,我的心,都是你的,你要就拿去吧!”
“當然是我的,你也隻能是我的,”常寧貼著她的唇邊低喃,“我不許旁人覬覦你去,你的人是我的,心也是我的,這樣才公平,因為,我早就把我的心給你了。”
在這迷蒙如夢的氣氛裡,四片嘴唇又緊緊的膠合在一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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