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祁楞了一下,似乎又明白過來,輕輕笑了笑說道“想來公子姓蔣?”
蔣晨有些吃驚,輕瞥了他一眼,並未答話,卻也沒有否認。
宋祁看他不答也並不追問,隻說道“蔣公子不必緊張,我查當日之事隻是為找到當日看見凶手的證人。”
“凶手已經被關押在京兆府的大牢,你要找什麼證人?”
“蔣公子,大牢裡關的究竟是不是真凶,想必你比我更清楚。”宋祁隻淡淡說道。
蔣晨一時語塞,卻不明白“你為何要找證人?”
宋祁聞言神色悲涼地低下頭來,微微側身,讓開了擋住破麵裡麵情形的單薄身軀,回頭看了一眼那對母子,對蔣晨說道“我答應了他們,幫他們把小爍找回來。”
“小爍?”蔣晨一愣,又很快反應過來“牢裡的那個乞丐?”
宋祁點頭“他並非真凶,蔣公子應當比我更清楚。”
蔣晨往裡麵看了一眼,已經破敗的沒有頂的破廟裡,一個形容枯槁,隻著單薄外衫的年輕女子縮在角落裡,懷裡緊緊抱著一個幼兒,那孩子應當是剛睡著,女子正神色溫柔地看著懷中。
蔣晨眼中閃過一絲憐憫,又很快收回目光,看向宋祁,問道“你可知道此案是京兆尹親自辦的?”
“知道。”宋祁回答得很乾脆“但是人不能不救。”便是知道,他也有自己的堅持。
蔣晨輕抬眼眸,直視宋祁,似乎在判斷他所言是不是實情。
宋祁也並不躲避,迎著蔣晨探究的目光坦然對視。
蔣晨終於輕垂眼簾,收回了目光,提醒道“我知道你要找的人在哪,我可以帶你去找他們,但是你要記住,此事與蔣家無關,全是你一人所為。”
宋祁似乎沒想到蔣晨會主動幫自己,拱手道謝“蔣公子放心,此事與蔣家無關。隻是,蔣公子知道我要找何人?”他剛從蔣家歸來,甚至還沒來得及安排人去找。
蔣晨看他一眼,點了點頭“跟我來吧。”
蔣晨在昌樂大街逛了半個月,各大當鋪也蹲守了半個月,卻一點進展也沒有,後來他便換了思路,去找當日見過凶手的人,隻要他們還記得凶手長什麼樣,到時候即便找人也有個目標,總比這樣大海撈針的好。
功夫不負有心人,最後還真讓他找到了一對中年夫婦。這對夫婦本是京城人,元宵節那日上街擺攤賣些小玩意,因兩人沒什麼錢,攤位也隻能擺在街尾,這裡人少些,生意也不如彆處好。那日兩人正在攤位前招呼客人,便見一年輕男子從攤前跑過,兩人雖覺奇怪,卻也並未多想。誰知不過片刻,便又有一女子跑到攤前,兩人看她所穿衣裳非富即貴,以為來了大客戶,剛想招攬,那姑娘卻順手從攤上拿了一把短刀便跑了,看起來像是在追什麼人。因著此事,兩人看清了蔣曄的模樣,對她所追之人也有模糊印象。
蔣晨找了這麼多日,隻找到這麼點線索,立馬請人將他們帶來,親自問了,又找畫師根據他們的描述畫了畫像。隻是這對夫婦隻有模糊印象,記得那人不算高,有些瘦小,其他的也記不清,所以這畫像畫了好幾日了,還是沒有什麼進展。
就在蔣晨要放棄的時候,卻聽手下人來報,說有人也在暗中查找當日凶手,心中生疑,命人悄悄跟著,於是便有了開頭那一幕。
蔣晨帶他來到這對夫婦家中,宋祁簡略說明了來意,隻說自己有位朋友被當成了那晚的凶手,請他們幫忙做個人證。
這對中年夫婦很是熱心,聞言立馬答應下來,宋祁鬆了一口氣,小爍有救了,他也可以給他的母親一個交代了。
人尚在大牢關著,為免夜長夢多,宋祁立馬帶這對夫婦去了京兆府衙,蔣晨不便出麵,便在這裡與三人道了彆。
聖駕出京祭祀之事是每年的大事,禮部,禁軍,巡防軍忙成一團,陳文康身為京兆尹,這些日子自然也是忙得腳不沾地。更要緊的是,今年祭祀,聖上會選誰陪祭,這件事已經在眾位朝臣的心裡懸了一年,朝臣們自然以為沒有比三皇子更合適的人選,奈何聖上遲遲不下旨意,直到今日,離出京沒有幾日了,聖上才終於下詔,命三皇子趙謹陪祭。這顯然是一個信號,聖上終於下定決心要立三皇子為太子了。
越是這種時候,越不能出半點差錯,三皇子剛命人給陳文康傳了消息,命他這些日子謹慎行事,約束家人和下屬。陳文康自然連聲答應,隻是一想到三皇子登基後的情形,便是再謹慎也忍不住笑出聲來。
正當此刻,忽聽有人來報,說有一年輕男子帶一對中年夫婦來做證指認凶手,陳文康心中一沉,不知為何就想到了大牢裡的那個小乞丐。他做賊心虛,一聽有人來指認立馬急地團團轉,好在身邊還有一個出謀劃策的秦師爺,眼珠一轉便代陳文康說道“就說大人有要務要忙,請他們明日再來。”
秦師爺向來得陳文康寵信,在下麵人看來,他說的話便是陳文康的意思,偷偷抬眼,見陳文康果然並無反對的意思,便領了秦師爺的話下去了。
陳文康看人走後,才連忙壓低了聲音問“你這是什麼意思?”
秦師爺看了陳文康一眼,微微垂下頭恭敬回道“大人先彆急,大人不是懷疑來的這幾個人與上元夜那個案子有關嗎?大人隻需派人暗中跟著,一探便知。”
“可萬一真的指認牢裡那個不是凶手呢?當日這個案子可是我當著定遠侯的麵親自審的,如今忽然出來什麼人證說牢裡的不是凶手,這讓我如何交代?”陳文康急得團團轉。
當日秦師爺是如何讓那乞丐自認凶手的,他也並不清楚,如今忽然冒出什麼人證,他便忍不住怪罪起秦師爺“你不是說此事萬無一失嗎?怎麼忽然又冒出個證人?”
秦師爺聞言輕垂眼眸,似乎並未生氣,隻平靜道“大人先彆急。且不說他們是否能真的做人證,便是真的可以,從現在到明日,這麼長的時間,做什麼都足夠了。”
“你什麼意思?”陳文康驚慌得看著他“聖駕就要出京,三皇子好不容易得了陪祭的機會,現在可不能出什麼亂子!”
“大人放心,絕對不會出亂子的。”秦師爺拱手平靜說道。
陳文康依然有些驚疑不定,對這位秦師爺,他所知並不多,但每次出事,都是他在旁出謀劃策,這次找人代替凶手之事也是他一手謀劃。
事到如今,也隻能信他,何況,陳文康實在也想不出什麼對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