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二,此次離開京都,對於一直養尊處優的王丞相來說,是一次前所未有的體驗。
這是他生平首次深入到民間,親身感受普羅大眾們最真實的生活狀態。
說實在的,在此番出行以前,他雖明知華國百姓生活困苦者眾多,其中更是不乏食不果腹者,但從未真正設身處地去體會並理解那份艱辛和不易。
最多也就是當有人上報某地遭受災害時,擺出一副悲天憫人的模樣,故作深沉地哀歎一聲:“老百姓們,苦啊!”
然後,接下來呢?
裝模作樣地從國庫騙些銀兩出來,大頭收入囊中,極小部分拿來賑災。
於他們這些人而言,自己錦衣玉食尚嫌銀錢不夠用,卻認為他們手指縫裡漏出來的那三瓜兩棗就夠普通老百姓們用了。
老百姓的苦難對他們來說,隻不過是一種政治手段罷了。
至於這些平民能否存活下去,又與他們有什麼關係呢?
不幸命喪的話,也不過是那些人運氣不好罷了。
他們依舊會繼續卷入爭權奪利的漩渦,享受著自己的榮華富貴,必要時再把普羅大眾的苦難拉出來遛一遛。
毫不客氣地說,在此行之前,老百姓們真實經曆過的苦難,於他而言,不過是些冰冷文字,絲毫觸動都沒有。
但親眼目睹了普通人的生活後,他才知道什麼叫餓殍遍地,什麼叫易子而食,能當街賣兒賣女的已屬幸運,那不幸的人家甚至是……
在見識了人間諸多苦難後,王丞相那顆爭權奪利的心才朝著普通民眾傾斜了幾分,心裡多了幾分叫憐憫的東西。
雖然這並不會影響他回了京都繼續作威作福,但能在這會兒露出幾分憐憫來,已然算是不錯了。
在如此惡劣的環境下,能有稀粥果腹,他還有什麼不知足的呢?
一碗稀粥和一個二合麵饃饃下肚,王丞相的肚子雖然沒有填飽,但也沒有伸手去拿第二個二合麵饃饃。
因為他知道,這會兒他多吃一個,就會有一個可憐的兵卒餓肚子。
他實在不忍心和那些可憐人爭奪食物,畢竟他們就像寒風中瑟瑟發抖的小草,脆弱得讓人憐惜。
也許,他這番惺惺作態,是因為他還有更大的圖謀吧。
例如,想借此尋求寧隼的認同?
畢竟,一路走來,他從南來北往的老百姓口中聽到的寧隼就是個博愛兼濟天下的典範。
他雖不理解,可他能裝出同樣的姿態來啊!
待得碗筷撤下,主帥戚風拿出地圖,用手點了點邊城的位置,對王勉說道。
“本將軍這次帶兵南下,就把營地安置在此處,距離邊城叛軍駐紮地不過區區五十裡地。
久久未等到與叛軍正麵交鋒的命令,這才一直安營在此。
不知王丞相這次可有帶來陛下的旨意,是否要同叛軍開戰?
若是有旨意,本將軍得……”
“戚將軍,請慢!”王勉出聲打斷,他擔心戚風會繼續口出狂言。
要知道這裡距離寧隼營地不過區區百裡而已,誰能確定這附近是否有寧隼那邊派出來的斥候呢?
退一步講,即便沒有斥候在附近活動,但又怎麼能夠確保軍隊之中沒有寧隼安插進來的細作呢?
在京城的時候稱呼對方為叛軍也就罷了,可如今既然已經下定決心要和談,那就不該再一口一個“叛軍”地叫著了吧?
畢竟這樣的稱呼,實在是有些不甚尊重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