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聲音沒有歲無生的美妙,我的容貌沒有歲無生的絕色,我想除了這個疤痕,再沒有和曾經相似的東西了!如今的歲無生是麵容無瑕的吧?不過在芸娘的精心指教下,這兩年來我遮掩眉心烙痕也越來越有經驗了!極力的讓它淺淡一些……
“給冥尊主斟茶。”龍浪淡笑著,沒回頭看我。
“是。”我平靜了些,一邊執起玉壺先給冥無戈倒茶水。
“桃兒,你姐姐最近可好?”
我手上一顫,茶水濺了出來,我心一慌!冥無戈的雲裳袍袖漾起了幾滴淡黃色的茶漬……
“怎麼這麼不小心呢?”龍浪佯裝惱怒,唇際卻有著一絲笑意。
我?我顫抖著,終是抬起了頭,看向這無數次在我夢裡出現的人,但見他那如天人的絕代容顏,猶如初見……沉澱了世情的鳳目緩緩朝我看來,我的心似乎又觸動了起來?
我忙低頭,跪倒在地“奴……桃兒莽撞,請冥尊主恕罪!”
我隻顧低頭,看不見冥無戈的神情,但聽他的聲音在我頭頂上響起“罷了,換一身便是。”
呃?就那麼幾滴不可見茶水,他就要換一身衣裳?這個人,還是那麼的潔癖呢!我心中漾起一絲熟悉的感覺。
可是當日他那樣不顧一切的跪在地上,滿天地裡都是他的悲傷……
“既然冥尊主不罰你了,還不起來侍候著?真是像極了你姐姐‘歲桃花’啊!”龍浪帶著華麗的慵懶道。
我慌亂的,硬著頭皮站起,果然,冥無戈聞言之後,眸光放到了我身上“他就是歲桃花的弟弟?”
“桃兒,還不回答冥尊主?”龍浪慵慵懶懶道。
我深吸了口氣,依然不敢直視冥無戈,儘量沉聲道“回冥尊主,歲桃花正是家姐。”我咒死你這個龍浪!莫名其妙讓陷進這個渾水裡!
冥無戈頓了一下,靜靜的看著我的側麵,我的心如亂撞的脫兔,終於等到冥無戈的聲音再次響起,卻是緩緩道“抬起頭來。”
我一慌,忙又跪下“桃兒醜顏,怕驚擾了尊主,尊主恕罪。”
“雖說桃兒的容貌太過尋常,但既然冥尊主說了,又豈有回避的道理呢?豈不顯得我北真子民太小家子氣?”龍浪悠悠道。
呃?我早該想到這個男人是存心的啊?!我不就是曾經得罪過你嗎?原來,一個男人禍水起來,比女人陰險幾倍!我小心翼翼的抬起頭來,隨即想到我怕什麼,冥無戈又沒見過我的容貌!
冥無戈眸光依然幽深,隻是多了些許陌生,和記憶中的天人相似又不似。眼前的他,依稀便是昭山舍身崖初見的他,對旁人那樣的淡漠,再無邊關時的溫情……
我心無來由的更痛,垂了眼眸,依然跪著。冥無戈微怔,淡淡道“你眉心為何也有這樣的烙痕?”
我心中微顫,實在緊張極了!不由自主的,輕撫著自己的耳際來尋求鎮定,繼續鎮定道“是……生來便有的胎記……姐姐有,桃兒也有,隻是姐姐的胎記上又受過傷。”
我想起當時在黯冥宮敷花瓣,他也是見過的!如今這麼多年了,加上我做男子裝扮,又修飾過這個烙痕,冥無戈沒有對比,應該不見得能看出什麼來吧。
冥無戈靜靜的看了我一會兒,移開了目光“你自小在北真國長大?”
呃?他怎麼忽然這麼問?我正想說是,卻聽一個比我更快的聲音,狀似不經意道“倒並非我北真國人,他本是雷國戰役中的俘虜而已,隻不過有些才乾……倒也是巧合。”
龍浪說什麼?我見冥無戈又回眸看來,忙垂目不敢看他,心中一動恍然悟到龍浪怕是知曉黯冥宮的厲害,怕他們查我底細吧?他說我是俘虜,那麼亡國之人還能有什麼待查呢?
我心中一涼又無奈,我這該如何是好?我這一輩子是不是就要這樣生活在龍浪的掌控之下?
“果真是天下之大,無奇不有。”冥無戈淡淡的說了這樣一句話,似乎再沒有對我注意,我心中鬆了一下,又有些說不出的感覺。
直到日已正中,龍浪緩緩站起身來,他一襲宮袍迎著陽光,渾身散發出如日食般的光芒,袍袖拂過廊欄,俊美容顏側轉“黯冥宮,在龍浪心裡是友非敵……但願冥尊主也如是。”
冥無戈依然似是那樣的淡然,他雲裳輕飄,絕代的容顏似真似幻“黯冥宮,遇敵則敵,遇友則友……國主,何必自擾?”
龍浪略有沉吟,眸光卻看向遠方雲端,慢慢笑了“孤王隨時在宮邸裡等你,歲桃花……也是。”
我驚了一下,龍浪果真把我當棋子了?這是交易的籌碼嗎?
“你明知她是東昭國的罪人,還將她藏匿帝都,不隻是為了挑釁明昭玄吧?”冥無戈沉靜道。
龍躍當日不就是這個意思嗎?我竟信以為真,如今看來遠不止了!
“冥尊主認為還有其他嗎?比如要挾黯冥宮?”龍浪似真似假道。
冥無戈慢慢站起身,也走到了廊欄處“雖說如今的明昭牧遠離了東昭皇城,但他手下的暗人卻是不可小覷,西名山更是固若金湯。北真若是打東昭國的主意,他們畢竟是骨肉之情……所以,你時機未到。要挾本尊?你知道本尊尋她是為何?”
“孤王一直好奇著,你竟會為了一個歲桃花和明昭玄對峙,你竟會如此在乎她?”龍浪似乎饒有興致。
冥無戈忽然靜默了,靜默的讓我心裡發悸,我希望他就此不說了,卻又不自覺的屏住了呼吸。
“她的命,是黯冥宮要收的。”
我恍然回到了舍身崖的清晨,雲裳輕飄,天人額係著一條煙玉絲帶迎風飄垂,眼眸沉澱了世情‘……今兒我既救了你,從今而後你的命,便隻有冥無戈可取,你可是心中有數?’
當日的他,是那樣的淡漠;而今日的這一句,比當日更是多了一絲冰冷……我,是黯冥宮要收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