槐兒見我沒動,越加害怕焦急了起來,她雙腳顫抖的動了一下,那獅子霎時眼眸睜大了些,金光更甚……隨之一聲長吼,我第一次聽到獅吼,被它那綿長而威風凜凜的吼聲,震得身子發顫!
好像過了很久,眼前的巨獅才滿足的放緩吼聲,我眼尖的發現,遠處宮婢害怕倒退的身姿……很快便不見了身影。
獅子的吼聲慢慢收斂,槐兒嚇得兩腿發軟,終是倉皇著爬到我身邊,那獅子竟沒有發脾氣?它似乎是在宣告領地,又似乎正悠哉的看著我們這兩個獵物,槐兒帶著哭腔低道“怎麼這裡有獅子?怎麼這裡沒有侍衛啊?夫人,怎麼辦?”
我腦海一閃,強自鎮定下來對啊,滄奚怎麼會在皇宮養獅子?難道是……猶記得,南音國的天豐宮裡,滄奚洋溢著藍眸對我說‘……那裡有一望無際的草原,那裡有如仙境般的藍湖,那裡有叫長江七號的獅子……’
我思慮間,眼前的雄獅,已經悠悠的踱步過來,槐兒越加驚懼了!“夫人,它叫得那麼大聲,宮闕台上的人,應該會聽到吧?會來救我們吧?”槐兒不住的顫抖道。
或許吧?至少那個婢女看到我們的悲慘境地了……我萬般震撼又暗歎著,凝看眼前的雄獅,試探著喚道“七號?”
我知道槐兒不解,可是在我連續幾聲的呼喚後,那獅子真的腳步停了下來,我壓下心中害怕的感覺,看著它金色的三角眼,不敢相信它真是那隻,被我當狗養過的‘長江七號’?
周遭似乎寧靜了下來,它朝我越走越近,槐兒不敢呼吸,我也是壓抑著吐息……我終究是個正常的人,不敢如此近距離的麵對‘萬獸之王’!心中使勁在回憶,我以前到底有沒有虐待過它?
我閉上眼睛,使勁的把它想成《獅子王》裡的辛巴,輕聲道“七號,七號……許仙在斷橋湖畔遇到了白娘子,你還記得白娘子嗎……”
我不斷的將記憶牽扯出來,麵紗下的我,閉上了眼眸,順著記憶訴說……
我不知道過了多久,我也不顧槐兒的拉扯,隻是閉目靜立著,如立針氈的感覺早已慢慢撤去,隻聽到耳邊有溫熱粗重的吐息聲,我忘記了周遭,好像槐兒也不見了!
隔著麵紗,我的麵上,頸上有獸類才有呼吸,甚至親昵的蹭舐,雄獅這樣突然的親昵讓我睜不開眼眸,不斷的回憶,竟也讓哀傷的感覺,襲上我的心頭……
我早已摒棄了周遭,也不知道身旁早已經換了人,隻顧喃喃道“七號,許仙被法海帶走了,白娘子千裡尋夫,她找到了他,可是許仙好像把白娘子忘記了,白娘子水漫金山寺……為什麼,他要牽起彆人手,他明明說過,他去哪裡,她也去哪裡的……”
我清淚濕了麵頰,才發現那親昵的舔舐已經離去,腰間一緊,我似乎被人打橫抱了起來?我受驚的倉皇睜眸,卻對上那一雙深藍如海的眼眸……
我看著他的俊美剛毅的臉龐,如此清晰,沒有絲毫朦朧?恍然一驚,我的麵紗竟早已掉落在地了?而槐兒,也早已退離到了圍觀人前!滄奚,又是何時靠近我的?
我受驚的看到,不遠處全是今晚盛宴中的貴族們,他們怎麼都來了這裡?滄奚抱著我離開了雄獅的範圍,‘長江七號’正由兩位熟練的馴獸手牽引著,它似乎不舍在看我,又似乎帶著意猶未儘的訝異?正不住的朝我看來!
滄奚抱著我,直到了圍觀的貴族們旁邊,才將我放下!那一襲雲裳的男子,也正淡淡的看著一切,他身旁的女子更是愕然的看著我額上的烙痕……
明月當空,我額際的烙痕,定然也是明顯的很吧?這一刻,他眼神的陌生,讓我不想遮掩!
“都怪我,我不久前看過七號,卻忘記將門關牢了……”依拉帶著歉意的聲音嘎然而止“你的眉心,怎麼也有這樣的烙痕?”
依拉話落,幾乎讓所有人的目光,都凝看向我的眉心!而我的眸光,情不自禁的看向那天人般淡然的男子,對上他那了無世情的幽深墨瞳,我幾乎以為他要開口喚我了!
可是,卻沒有!直至他身旁的芙韻公主,淡然有禮道“這位姑娘是汗王客人吧,真是膽識過人呢!”
我聽到芙韻公主的話,知道她是在暗示我,讓我收回凝絞冥無戈的目光……其實,我也很想收回直視他的目光,可是,我卻生生的移不開來!因為,他是那麼陌生的看我,讓我呆立得說不出話……
“這位姑娘,你如此凝看……你認識戈麼?”芙韻公主見我執迷,複又清喉嬌柔道“戈,你認識她麼?”
他絕代容顏微怔,卻對我展開一抹曇花般的莞爾,搖了搖頭。
瞬間,我水霧彌漫眼眸,月光下,我不知道旁人看不得看到,但我感覺自己已經眩淚欲滴了,抽離般的痛楚彌漫心間……原來,他能夠久久任由我看,不是因為他認識我,更不是因為他愛我,而是他一貫的八風吹不動,他一貫的淡然?
我身側有滄奚清朗的聲音,適時道“姑娘,想必受驚了……”
我心痛的茫然,看向滄奚湛藍的眼眸,好像在我麵紗失去後,所有人都改稱我為‘姑娘’?對了,定是因為我麵紗掉落後,他們都看到我沒有梳成發髻的長發吧?也或許,是因為我的容貌……
滄奚眼眸深邃,聲音卻低了幾分“夜已深,便客居王宮,可好?”
槐兒急步來到我身側,扶著我,帶著哭腔道“夫人,夫人……您彆嚇槐兒,夫人?”
冥無戈,可是我容貌變了,你認不出我來了嗎?可為何在北真國時,你那麼肯定的認出我?
滄奚,你的深邃,你的暗示,你可是認出了我?是因為,我方才沉迷於‘七號’的回憶,還是因為我額上的烙痕?
槐兒的聲音,讓我病去如抽絲般的無力,又回過神來!我終是含淚莞爾,盈盈有禮道“桃花多謝……汗王厚意。”
我聽到了很多了然,又隱隱壓抑的驚呼聲!以及,滄奚那深藍如海的情意,他似乎有著了然,又有著欣喜……可我的餘光,終是纏繞在那對璧人身上!
他,依然淡如天人!隻是淡淡看我,真的與我形同陌路,而沒有一絲一毫的溫情?
她,絕色的麗容驚怔!滿是不可置信,可又有著說不出的冷意,原來芙韻公主記得我?
我想哭,淚水無聲……今日種種,似水無痕。
我想笑,笑容不再……明夕何夕,君已陌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