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末波濤!
雒陽曹嵩司空府,深秋的風帶著落葉吹走了燥熱,也帶來絲絲涼意。
曹操陪著父親走在精美的花園中,他已經習慣兩父子的這種交流方式,從十六歲起父親便時常帶他到這園中,屏退下人隨意閒逛隨意交談,哪怕說錯了也很少被責備。
可是今日,他卻覺得父親與往日有些不同,於是他便靜靜的走在後麵等待父親發話。
“昔日於此,汝必呱噪不休,怎今日如此沉悶?”
曹嵩悶頭走了一會,才總算發現了兒子的異樣開口問道。
“非為其他,乃是阿瞞見父親大人沉悶故而無言”
曹操還是等待父親打開話題。
“誒,汝可知為父奔走數日無果,去司空之職已成定數一載光陰如夢如幻,如今卻是清醒之時”
幾句話仿佛耗儘曹嵩所有氣力,說完便倚著一旁的假山而坐。
“父親大人切不可沮喪,阿瞞雖未料此結果,但竊以為此可謂我曹氏之福而非禍也!”
曹操連忙上前扶住曹嵩鄭重的說道。
“休得胡言,福之何來?”
曹嵩口雖嗬斥,心中卻有些期待,眼中也恢複了些光彩。
他對曹操從小的教育,和絕大多數漢代的嚴父不同,在後世來說就是民主平等教育,甚至是有些放縱寵溺。
幸而曹操也的確聰慧,大概十歲左右開始便甚少闖禍,每日在家自己讀書,而且讀的非常認真,後來又從許邵那裡得了“清平之能臣,亂世之英雄”的評語。
現在雖然整天看似無所事事花天酒地,但卻熟諳天下大勢,遇事也都很有自己的見解。
“父親昔年從商可有涉獵鹽、糖二物?”
曹操想了一會突然話鋒一轉問道。
“未曾,聞此二物自龍威創‘蒸餾法’製出上品後,便逐漸風靡天下,如今二者中非純白者皆不易售也,然此法一直未曾傳出,故而”
說到經商曹嵩可是經驗豐富,雖然覺得曹操問得奇怪,但也下意識的回複道。
“那父親可知自龍威謀逆至今,此二物之利所歸何處?”
“這個自然嗯自然應是握於帝室之手,隻是今上今上不登朝堂,隻怕此利已為閹黨所分。”
“若是阿瞞所料不錯,此利仍在今上手中,聽聞先帝曾設鹽使一職,其後今上即位因查得所任之人屢屢貪墨而撤,遂另設禦鹽司統轄,下設產地、工房、計財、運售、庫納、護衛各部,相互製約甚是嚴密,而其各主事僅為從事,官軼四百石,且但有所令皆是黃門侍郎直接傳達,數年來未有消息傳於外也”
“此等消息吾尚不知,汝何處得知?”
曹嵩平日雖然覺得自己這個兒子形骸放浪之下必定有自己的想法,所以當曹操提出不去太學治學,整日與遊俠寒門玩膩,他也一概不乾涉。
但是今日所說的確有些過於驚世駭俗,讓可是他大吃一驚
“兒去歲與曲城梁良相熟,其任黃門數載,專為今上遞收禦鹽司文簡,故而知些內情。但雖與其交心,卻也隻是與兒談些外事,蓋因若泄內情定被族滅,可見管查甚嚴絕非中常侍等人所能。且今上所為,兒常思之,以為皆乃有意而為,目的為何,卻是不解”
“放肆,豈可胡亂臆測今上!”
“阿瞞知錯,隻是父親細想,當年龍威橫掃寰宇,其軍資所耗皆是己出,龍威軍甲械精良可謂亙古未有,其所耗是何等之巨。兒料皆是此二物所生,其收歸帝室後又增售次等灰白者,如今不止世家大族,便是寒門富戶亦有食之,可見此利逾豐。然其後數十年邊境未有較大戰事,朝廷亦未遠征,又無龐大工程,恐少府中錢糧已是不計,而今上今上雖是奢淫,卻不建宮闈徒耗國力,雖是不朝,卻緊握二物之利”
曹操看著曹嵩越發張開的眼睛和嘴,便停了下來。
“嗯就算就算汝所料為實,此等種種又與為父、與曹氏有何乾係?”
曹嵩猶豫了下又看看左右壓低聲音說道。
“今上所思阿瞞雖未看透,但觀其即位之初便以雷霆手段誅殺竇大將軍,後又如此蟄伏竟委政於十常侍,便可知其所謀甚大,他日必如莊王一鳴驚人也!而今朝中外戚不振,閹黨與清流爭鬥愈烈,內憂外患俱至,又有天象連番示警,我料清流黨人攻擊父親隻是開端,必有諸多後手,而天子若有所謀此亦佳時如今雒陽已是鬼謀漩渦,我曹氏早日抽身其中,豈非明智之選?”
曹操語速很慢,好讓父親足夠思考。
“嗯,這也是言之有理,如此說來去歲汝有此番推論何不早與為父言之!”
沉吟良久曹嵩也是驚詫,自己這個兒子真是
“父親在上,孩兒知錯,但彼時阿瞞亦未觀之透徹,且若明言,父親可願棄職歸隱?”
曹操跪下對著曹嵩一拜,說完又是一拜不起。
“豎子!”
曹嵩第一次這樣非常生氣,都有了出手教訓的想法,可是手抬起來卻沒打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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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風轉了一圈,發現這園中竟然還有許多黃葉於是呼呼的乾起活來。
“父親,既已言及於此,能否容阿瞞將不敬之言都說完。”
“唉,隻怪為父平日太過驕縱於汝,也罷,汝可儘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