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言官!
當東閣中的暗流正在湧動時,暗流的一個中心人物周侯燦還在路上走著。
他已經快受不了這個天氣了,雖然剛開春不久,但這太陽卻是有些過於毒辣了。
在離開那棵大樹後,周侯燦又繼續往東走了大概七八裡路。
申時已經過去一會兒了,周侯燦擦了擦頭上的汗,決定折返回家。
現在走得不近了,在這樣往前走下去,自己恐怕就不能在日落之前回到城中了。
到那個時候,自己就將陷入露宿野外的尷尬境地,彆的不說,還會讓自己的母親在家裡擔心。
“以後有機會的。”周侯燦儘力向遠方看了看,轉頭踏上了回家的路途。
周侯燦緊趕慢趕,總算在朝陽門關閉之前卡著點進了城。
他又走了一陣子到家,推開家門發現孫氏還沒回來。
周侯燦無事可做,就點上了燈讀起了家中珍藏的蔡沈版《尚書》。
他正讀到《洪範》時,孫氏回來了。看到他正在看書,孫氏眉頭皺了一下,說道“燦兒,你今日都去哪裡了?你現在都考過殿試了,怎麼還看書到這麼晚?”
周侯燦知道孫氏是覺得自己根本就沒有走多遠,便解釋道“娘,今日我去了朝陽門外,走到快申時才回來,到家後又沒什麼事乾,就先看會兒書。”
孫氏還有些不滿意“要娘說,你就不要看書,你身子從小就弱,看書又不活動,前幾年可沒少麻煩鄭禦醫,你可得謝謝人家。”
周侯燦點點頭,沒有說話。自己之前確實是個小藥罐子,隔三差五地就要喝藥,隻是最近這幾年大了,身體慢慢就好了。
但周侯燦還是覺得自己的病沒有好乾淨,要不就不會出現大叫一聲昏過去的這種情況了。
孫氏很快做好了飯,周侯燦匆匆吃了幾口,便對孫氏說道“娘,孩兒明天還要去國子監領進士服,今天就先睡了。”
孫氏無奈地點點頭,嘴裡還嘟囔著“看考個進士麻煩的。”
更鼓聲不久之後便漸漸響起,整個城市陷入了一片靜寂。
而就在人定之時,一個身影從焦府的後門躥出,隱入了外麵黑暗的街巷之中。
沒多久,這個身影便出現在了劉瑾在宮外的住宅門前。
這個身影湊上前,輕輕推開專門為他留的門,再緩緩合上。
一刻之後,劉府的這個客人便原路退出,在門口燈籠的光芒下露出了他臉上掩飾不住的笑容。
這個人赫然就是當朝大學士——吏部尚書焦芳。
焦芳回到家後,見自己的兒子焦黃中還沒有睡,便心疼地說道“黃中啊,現在都快二更三點了,該休息了。”
“爹,我現在睡不著,劉公公是怎麼說的?”
自從焦芳出去後,焦黃中就不由自主地變得焦慮起來。
自己父親接下來做的事情是決定自己前程的,焦黃中怎麼能睡著呢?
“放心吧,”焦芳仍然壓抑不住臉上的笑容,“事兒辦成了,直授翰林檢討。黃中啊,你可得找個機會好好感謝劉公公,要不然豈不是會讓劉公公覺得你是個忘恩負義的人?”
“嗯,爹,”焦黃中答應得很痛快,拜訪劉瑾不僅能顯示出自己的關係通天,還可以借機拉進跟宮中的關係,傻子才會選擇不去,“黃中知道了,待行完釋菜禮後黃中便去。但黃中還有一事不明,還請父親示下。”
“你問。”焦芳此時心情很是不錯。做官的最怕的就是後繼無人,如今自己的兒子已經擁有了一個高,自己便沒有後顧之憂了。
“為何是授檢討官?一甲不是授修撰、編修嗎?”
聽到這話,焦芳恨道“還不是李東陽、王鏊那幾個老東西,不讓把你評進一甲,隻給了個二甲第一。還是為父去找了劉公公,劉公公勉為其難地才同意了直授傳臚翰林官。”
焦黃中聽了,倒是還有些感動,說道“爹,黃中一定好好為官,不讓焦家斷在我手裡!”
“彆說胡話,焦家百年傳承,怎麼會斷呢?”焦芳雖然嘴上嗬斥著焦黃中,心裡卻是萬分滿意,“睡吧,黃中,不早了,你明日還要去國子監領進士巾服,可不能誤了事。”
一夜無話。
周侯燦迷迷糊糊醒來,家裡又沒了人。
他穿上衣服,自己摸到灶台,拿起孫氏放在裡麵的一碗還溫著的稀飯喝了起來。
而這時,朱厚照已經在劉瑾的陪同下到了文華殿,聽取讀卷官讀卷。
李東陽行過禮後,便開始讀呂柟的卷子。
“……法祖之事不獨見於守成之主,而亦行於創業垂統之君……”
朱厚照安靜地坐在禦座上,眼神飄忽。
他雖然自幼研習這些經義,可是這並不意味他對這些東西有著濃厚的興趣。相反,朱厚照打心底裡抵觸在小閣子中皓首窮經,他更喜歡的還是新奇的事物。
片刻之後,李東陽讀完這份一千多字的卷子,劉瑾接過,把卷子放到禦案之上。
焦芳接著出列,開始讀景晹的卷子。
朱厚照這時已經有些倦怠了,他轉頭小聲問劉瑾道“焦閣老的兒子今科不是也參考了?他能考個什麼名次?”
“這個,奴婢不知,”劉瑾想了一會兒,“沒到拆彌封的時候,誰都不知道會考的怎麼樣,不過依奴婢想來,不會考得太差。”
朱厚照聞言,用審視的眼光看著劉瑾“劉伴伴,你可不要欺瞞朕,焦閣老沒有私下找你?我可都聽說流言了,傳得有鼻子有眼的。”
劉瑾這時略微慌了神,說道“陛下,奴婢真不知啊。卷都是內閣文臣讀的,我一個宦官人家壓根看不上,怎麼可能知道這些事?”
“你真不知道?”朱厚照有些懷疑自己的猜測。但他又仔細想了想,劉瑾這幾天確實一直在他視線範圍,也就中間去了一趟東閣,這還是劉瑾預先向他彙報過的。
“奴婢確實不知道,但奴婢這兩天想了一個法度。”劉瑾忙轉移話題。
他知道朱厚照素來是喜歡新鮮事物的,果然,朱厚照立刻便好奇了起來。
“什麼法度?”朱厚照徹底不管正在進行的讀卷,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