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一會兒後,周侯燦突然聽到街上有一陣喧囂,不禁出門查看,誰知卻是兩個宦官在街上問東問西。
一個宦官見了周侯燦穿著的衣服,連忙拉著另一個宦官走到他麵前,開口問道“可是進士周侯燦?”
周侯燦還有些不明所以,回答道“正是學生,不知二位前來,所為何事?”
“是了,”這宦官捏著嗓子,打開手上的紙張,“準備接旨意吧。”
周侯燦這才注意到這宦官手裡拿著的是聖旨專用紙,二話不說立刻拜下,街上周圍的人也齊刷刷跪倒了一片,甚是壯觀。
隻聽這宦官說道“奉天承運皇帝,敕曰……”
周侯燦一聽到這個“敕”,頓時就明白,這是來授官的。
這個“敕”跟皇帝親筆的“敕”還是有區彆的。
“敕”作為一種聖旨文體,是朝廷用於五品以下官員的封授賞贈相關事宜的,而周侯燦作為三甲進士,在未授官之前按照正八品官看待,用在這個時候是再合適不過了。
這宦官可不知道周侯燦的內心活動,繼續念道“朕聞欲治天下者,必重賢才。今科所取之士,賢良甚多。二甲第一焦黃中,三甲第一周侯燦,俱悉英才,文章通達,特授官職,命為檢討,方見國朝掄才之本,亦慰朕取士之心。敕至,爾即赴任,毋或稽違,欽此。”
這宦官笑眯眯地看著周侯燦謝了恩站起來,把手裡的聖旨遞給他,說道“恭喜周檢討了啊。”
周侯燦把聖旨握在手裡,感受著聖旨和一般紙張的不同,對兩個宦官說道“下官謝過二位公公傳旨之勞了,還請二位少待,下官這就奉茶。”
“不必了,”那個宣讀旨意的宦官擺擺手,“我二人還要回宮複命,就不在此叨擾了。”
這宦官一邊跟周侯燦作彆,一邊心裡暗自埋怨著給他排這個活兒的頂頭上司。
像周侯燦這樣有些特殊的人的錢,在沒有弄清事情之前,他們是絕對不敢收的。
兩個宦官一路走一路罵,回宮複命去了。
周侯燦還站在門口拿著那折聖旨,周圍的鄰居也聽到了聖旨的內容,紛紛前來道賀。
他們雖然不知道翰林官是乾什麼的,但他們知道翰林出來的老爺都是當大官的。
望著來祝賀的鄰裡,周侯燦一一謝過,這才反應過來,找了個借口進屋去了。
那個半大小子已經看待了,他磕磕巴巴地問道“老爺……你,你這是當大官了嗎?那可是聖旨啊!”
周侯燦笑笑,一邊把聖旨放好,一邊拿出一張紙鋪開,一邊尋找他前些天寫的初稿,回答道“沒有,這哪是大官啊。這京城裡,比我周侯燦官大的人多了是了,我還什麼都不算呢。”
“可是老爺,”這小孩聽了周侯燦的話,明顯不信,“你要是在我們老家,那都是可以跟縣裡的老爺們喝茶的人。”
周侯燦啞然失笑,他停下手裡的工作,看著麵前的小孩,說道“有了舉人功名就可以跟縣裡的老爺喝茶了,那我現在是進士,豈不是能跟府裡的老爺喝茶?”
這小孩聽了周侯燦的話,很是認真地想了一會兒,說道“進士比舉人大,府裡的老爺管著縣裡的老爺,好像是這樣的,老爺。”
周侯燦找到了初稿,對著小孩說“你彆老爺老爺的叫我,我也沒多大。”
“那不行,我們哪裡有不叫老爺老爺的道理呢?”
周侯燦坐到桌前,突然想到了什麼“叫什麼隨你,我現在問問你,你識不識字?”
“不識,家裡麵什麼都沒有,讀書識字需要錢,我爹沒死的時候我都是跟我爹乾活,從來沒有讀過書。”
“那你想不想讀書?”周侯燦這時放下了心,他可以安心地謄寫奏稿了。
要不然哪天這小子一個不小心說出他周侯燦的辭表是謄寫的不就完蛋了嘛。
“老爺說笑了,小人我哪裡是讀書的料?”
這句話倒是觸動了周侯燦,他想起了孫氏在他小時候不讓他讀書的事,於是便放下筆,說道“你沒有試過,怎麼知道自己不是這塊料?”
“我問問你,你今年多大了,有沒有大名?”
周侯燦確實不知道麵前這小孩叫什麼。這小孩昨天一來就被孫氏拉到新房那邊幫著捯飭了,剛剛又忙著接聖旨,對他的了解可以說是約等於零。
“小人今年十歲,我爹我娘都叫我虎子,老爺想叫我什麼都可以。”
“那行,虎子,今後我教你讀書,”看著虎子有些興奮的表情,周侯燦則是有些不忍,因為隻有他知道自己將來的前途已是一片黯淡,“你現在去新房把我娘找過來,我有事說。”
虎子答應一聲,正要出門,外麵就傳來一陣熟悉的聲音,正是茹鳴鳳。
“學謙啊,還是你這你這三甲第一好啊,直授檢討,整個京城的進士都羨慕了,你不請我喝幾杯?”
周侯燦忙用剛寫了幾個字的新紙蓋住舊的那張,對門外喊道“走吧,去崇文門,我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