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言官!
“自然是本心重要了,”呂柟不假思索,“官職終究是外物,哪裡能和人的本心相提並論呢?”
“是啊,”周侯燦看著呂柟,“我也這樣認為。”
呂柟也反應過來,二人相視而笑。
“周兄,”呂柟朝著周侯燦抱了抱拳,“倒是在下疏忽了,今日我才算真正見識到什麼叫做說一做一。”
周侯燦笑笑“周某讀聖人書,當然要努力行聖人事啊。要不然,周某讀的書豈不是讀到狗肚子裡了?”
呂柟之前也明白這個道理,但當今天看到有人真的這樣做時,他才明白真正做到這樣有多困難。
周侯燦放棄了高官顯爵,付出了遠謫邊地的代價,才真正實踐了這個道理,更彆說其他隻會做嘴上工夫的人了。
呂柟離開之前,看了看周侯燦家裡的環境,感慨道“呂某今日算是受教了。周兄請放心前去,家中我自會儘綿薄之力幫襯。”
“在下謝過呂兄了。”周侯燦倒是有些詫異。他沒有想到呂柟竟然會這樣說。
這可不是周侯燦剛被授官翰林的時候,而是被劉瑾排擠到即將離京的時候。
不誇張的說,現在誰跟周侯燦有聯係,誰就可能也遭到劉瑾等人的針對。
鄭重送走呂柟之後,周侯燦看向坐在一旁的茹鳴鳳。還沒等他開口,茹鳴鳳就搶先說道“周侯燦,有時候我真想知道你腦子裡天天都在想什麼。”
周侯燦沒有正麵回答這個問題,而是拉過一張凳子,坐在茹鳴鳳對麵,說道“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嗎?”
“那誰能想到會是這個結果?”茹鳴鳳沒好氣地說道。
周侯燦乾笑了兩聲,說道“我看這個結果也挺好,遠離京城,不會牽扯進這朝堂紛爭中去。”
“你——”茹鳴鳳恨鐵不成鋼地抬起手,最終錘了一下自己的腿,“你把自己的前程都搭進去了啊!”
“瑞父,”周侯燦這時倒是開始直視茹鳴鳳,“你也聽到我方才跟呂狀元說的話了。從來魚和熊掌不可兼得,你忘了孟子有言‘萬鐘則不辯禮義而受之,萬鐘於我何加焉’?”
“這我當然知道,可我想你總會有其他辦法的吧,為何非要這樣直接上書呢?”茹鳴鳳依然不肯罷休。
大家嘴上都在講大道理,可實際上做的事多多少少都有違聖人教導,憑什麼讓一個真真正正這樣行事的老實人吃虧?
“那你說說還有什麼辦法?”
周侯燦這一問,倒是把茹鳴鳳問住了。
除了周侯燦上書求去的辦法,好像真的就沒有其他的辦法了。
當然,除非周侯燦選擇接受現實,前去翰林任職。
“那……反正你這樣是過於急躁了。”茹鳴鳳還是以萬能說辭搪塞了過去。
周侯燦看著眼前茹鳴鳳想說什麼卻什麼也說不出來的畫麵,感到有些好笑。
他歎了口氣,說道“何必呢,瑞父,現在事已至此,就不要說那些過去的事了。”
“好,”茹鳴鳳倒是答應得很痛快,“不說便不說,那我問你將來的事總行了吧?”
“那是自然,”周侯燦說著,看向一旁在那兒站著侍候的虎子,“你去給茹老爺拿點吃的過來。”
“彆搞這有的沒的,”茹鳴鳳端起虎子先前給他倒的茶,喝了一口,“快說正事,現在你準備怎麼辦?”
“怎麼辦?”周侯燦笑了兩聲,“自然是走一步看一步嘍,還能怎麼辦?”
“周侯燦,我問你,你到底有沒有打算?”茹鳴鳳語氣嚴肅地問道。
“有啊,當然有啊!”周侯燦乾脆利落地回答,“我要是再沒有打算,豈不是要在漳浦終老?”
“你有計較就行,”茹鳴鳳這才鬆了口氣,又端起茶盞喝了一口,“你準備什麼時候出發?”
“明天,我明天就走。”
“什麼?”茹鳴鳳剛咽下去的水嗆住喉嚨,“咳咳,你說,咳,你明天就走?”
“對啊,我明天就走,省的在這兒讓一些人找茬,”周侯燦看著茹鳴鳳的慘狀,不由得出聲提醒,“你慢點喝,彆嗆著了。”
“從哪個門走?”茹鳴鳳緩了一會兒,問道。
“崇文門吧。”周侯燦還沒有定好,隨便說道。
反正崇文門在南邊,就算繞也繞不到哪裡去。
“行,”茹鳴鳳起身,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明天我們去喝酒,昨天沒請成你,明天你一定不能推辭。”
“好。”周侯燦答應一聲,看著茹鳴鳳從家裡離開。
周侯燦回身,又去歸攏整理自己的物品了。
路途遙遠,要帶的東西可不少。
孫氏晌午回來剛進家門,便對周侯燦說道“燦兒,我聽你陳四叔說你可是又接到那什麼聖旨了?”
“是這樣的,”周侯燦看著孫氏,組織著自己的語言,“娘,我可能要出京了。”
“出京,這是為啥?不是說考完進士要先去朝廷衙門觀政嗎?怎麼這才幾天就要走?”孫氏有些疑惑,“而且你不是已經做了翰林官了嗎?”
周侯燦無言以對,這件事好像確實不能就這樣搪塞過去。他想了想,還是決定向孫氏說出實情。
“娘,我得罪大官了,被發派到漳浦縣去了。”
周侯燦用最簡單的語言把事情的起因結果給孫氏交代了個清楚。
孫氏聽完之後,隻是簡單地埋怨了周侯燦一句“你還是這麼冒失。”
“娘,你不怪我?”周侯燦有些不理解孫氏為什麼隻是簡單地說了這樣一句話。
“怪你乾啥?”孫氏給自己倒了一碗水,“娘之前不想讓你讀書就是因為你太軸了,做了官不一定是什麼結果呢。現在也好,不在京城當官,也沒有那麼多是非,也不用提心吊膽的,圖個安穩,挺好的。”
周侯燦看著孫氏,倒是不知道原先想好的話該怎麼說出來了。
自己的親娘看的這麼通透,壓根就不需要安慰,自己就想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