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言官!
“不光如此哩,”鄭鑫見周侯燦沒有說話,便想著是不是自己說的不夠好,又繼續補充著細節,“弘治六年吳侍郎還是乘驛傳回鄉的,八年十一月的時候死在京城,朝廷還派人賜祭葬。就說弘治十一年,朝廷還派李布政使來雲霄拜祭呢。”
“這吳老爺可是個大善人,當年兩浙鬨水災的時候,就是吳老爺主持的賑濟,聽說當地好多人給他立生祠呢。”
周侯燦這時才記起這個吳原是誰。
無他,吳原一家作為閩南少有的科舉世家,在當地極為有名。
就說吳原這一輩,吳家各房總共五人,總共中了四個進士、一個舉人。
但周侯燦當時在研究這個人時就有一種疑惑感。
吳原言官出身,不光彈劾汪直,參加罷西廠的活動,還成功賑濟了大災。但清修明史上卻沒有關於他的記載,就連地方誌上有關吳原的記載都寥寥無幾,隻有實錄在他身上花了些許筆墨,可實錄上對他的評價也並非全是好評。
令周侯燦疑惑的地方便是像吳原這樣的人,沒拿到諡號暫且不提,可為什麼連列席清修明史的資格都沒有呢?
回想到這兒,周侯燦便意識到這裡麵的水已經不是他能夠摻和的了。
作為和李東陽等人同年,和李東陽、劉大夏、商輅三人並稱“四友”的高級中央官員,吳原的事情絕對不會像表麵上這麼簡單。
何況吳原在戶部任侍郎十數年,就算吳家在鹽務上有見不得人的勾當,也都能瞞過去。所以周侯燦估計這次羅善到這兒注定會無功而返了。
“吳原,無緣啊。”周侯燦輕輕感歎了一聲,對鄭鑫說道“去知會一下縣裡,就說本官抱恙,沒法視事了。”
這件事不管再怎麼說都跟他一個主簿沒有任何關係,現在周侯燦的唯一想法就是趕緊送走這個羅善。
就一個孫家便能做出結連賊寇的事情,要是這吳家被逼到狗急跳牆的地步,後果會怎麼樣還不知道呢。
他還是就按著陳廣泰的話老老實實地在屋裡呆兩天吧。
羅善還在察院猶豫要不要在漳浦縣把事情往下查時,胥文相便上門拜訪,打了羅善一個措手不及。
羅善把胥文相讓進屋內,二人分賓主坐了,察院裡麵的仆役端出兩盞茶,二人各自端了一杯。
“羅巡按,咱們明人不說暗話,到漳浦縣有什麼需要下官幫助的,下官一定儘全力而為。”
這套說辭是胥文相在得知羅善要來漳浦縣時就準備好的,但直到現在才派上用場。
羅善看著眼前的胥文相,心裡冷笑。
他很清楚胥文相心裡打的是什麼算盤。這是一種警告,或者說是威脅。
本來他還在猶豫自己到底要不要查下去,可胥文相的到來卻立刻幫他做出了決定——查下去。
“胥知縣,本官既然到了漳浦縣,便肯定要去吳侍郎家裡祭拜一番,以了我心裡未了之願。”
“這……”胥文相猶豫了片刻,便下定決心,“倒也不是不可,隻是……這件事還需要知會吳家,讓他們提前準備準備。”
“那是自然。”羅善雖然知道自己同意胥文相這個建議肯定會讓自己無功而返,但他卻又沒辦法。
畢竟吳家不是一般的家族,在沒有直接證據之前,一些必要的禮數還是要講的。
看著胥文相走出察院,羅善心裡有種說不出來的感覺。
自己分明看出來他們在乾什麼,但卻偏偏沒有任何辦法來製止他們。
這就是巡按禦史的悲哀,雖然權力大,但是卻遙在地方,若是有人陽奉陰違,這權力也就無從談起了。
何況彈劾起來也是件麻煩事。
吳家在朝廷盤根錯節,吳原的墓地又是孝宗先帝親自安排的,他羅善自然不會直接上書說吳家參與鹽務走私。
若是查實了還好,可若是沒有查實,那自己的官就當到頭了。
他倒不是怕這個後果,而是不想做這樣得不償失的事情。
自己本來在福州就已經掌握一批資料了,漳浦縣這裡權當是個添頭。自己沒必要為了添頭把本來掌握的那些東西丟掉。
話雖這樣說,但是吳家該去還得去,畢竟是自己說出去的話。如果不去,自己這個巡按的臉麵往哪兒放?
胥文相回到縣衙之後,便把自己的幕友找了出來。
“仲沈,這羅善來者不善啊。”
“縣尊不必如此,”張幕賓端著架子,顯得自己像個高人,“正所謂來者不善善者不來,這羅善既然能做到巡按禦史,想必也是個聰明人,知道什麼該做、什麼不該做,所以縣尊順其自然就可以了,他翻不出什麼大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