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太黑,不知道金人是不是已經躲在附近,相公根本不敢開城門。”曾全道“我一著急,就直接跑過來了。”
馬靈見時遷看向他,也不再耽擱,忽然身形一閃,如離弦之箭一般飛奔而去。
“這位道長居然有此神行之法?”曾全驚駭道“難怪有神駒子之名,真是猶如飛馬一般……”
時遷笑道“莫誇他,就是比人跑得快點罷了,沒啥稀奇的。”
人家兄弟之間可以互相耍笑,但是曾全卻不能順著話頭就這麼說,由衷的誇讚幾句後,開口問道“如今金人肯定又回了京兆府,流民和百姓怕是暫時還得留在此地為好。”
時遷點頭道“那是當然,隻不過這來來回回的,可把咱們累死了。”
旁邊一個哨探營士卒也說道“幸虧那吳玠挺大方,給咱們從關上丟下很多糧食和器具,也讓大夥至少還能有口稀的喝,不然真不曉得要餓死多少人……”
曾全見說,連忙說道“想來關中的變化,聖上應當已經聽到了消息,要不了多久就該過來了……”
……
華陰縣的變化不僅讓田虎損傷殆儘,也在無形之中打亂了柴進的部署。誰也沒料到幾萬大軍的田虎,在一夜之間幾乎變成了光杆司令。
等華陰縣內無路可去的樊玉明等將領派人去潼關投誠以後,李助和吳用就知道這一時半會完顏婁室和田虎肯定是不會到自己這來了。
因為他們沒有足夠的糧草支撐他們和自己耗下去,完顏婁室必須先奪回武功縣,才能再打回來。
“聖上,咱們現在可以不管武功,那裡有鈕文忠的兩萬多人馬,一時半會肯定守得住。”吳用建議道“等他完顏婁室和田虎損兵折將之時,咱們再出兵當事半功倍……”
吳用的話雖然有些不夠義氣,可是柴進卻找不到彆的錯處。因為戰場之上必須讓讓自己的利益最大化。但是有一點他還沒考慮進去。
若是自己的人,哪怕隻有一支兵馬上萬人守城,柴進也是放心的。可是從雲中武和鄔梨手下的人來看,他是真的沒有信心鈕文忠能守得住武功縣。
萬一那些糧草被完顏婁室奪了回去,自己又得重新下令從山東繼續運送糧草。這是柴進不願意看到的。
這個時代沒有什麼交通工具,不能你想要,第二天坐著飛機就給你送來了。糧草必須發動無數個百姓民夫一步步的給你運過來,在路上消耗的比自己需要的還要大得多。
而且哪怕自己舍得耗下去,隻要武功縣要被奪走,裡麵的糧草省著點,足夠完顏婁室和田虎的人再撐兩個月。如果到了那個時候,柴進麵對的就不一定隻有一個找你拚命的完顏婁室,還有已經反應過來的完顏宗翰和完顏活女……
因為現在他們還不信完顏婁室會被自己困在關中,但是一兩月都沒有消息,金人肯定是能想到的。
那樣一來,為了救下這位金國第一號大將,不管是澤州的唐斌,還是河中府、龍門的喬冽都得麵對驚濤駭浪一般的狂攻。
更有甚者,已經被耶律餘睹說服的燕京,也將在這個時候派大軍南下河北。這個結果是柴進不願意看到,甚至是完全承受不起的。
“傳令竺敬,明天尋機下少華山。”
……
原本躲藏在少華山的竺敬和雲中武等人,是等著完顏婁室在潼關苦攻無果,並且餓得人困馬乏之後後,再出奇兵斷其歸路。
但是現在全變了。
少華山正好就在華州的西南邊,若是現在還不動,完顏婁室的人馬就會完全脫離自己的掌控,那麼埋伏這麼久卻什麼都沒乾,誰都不願意。
等竺敬收到柴進的消息,立刻安排人馬偷偷下山,等他們從西邊趕到華州城外時,完顏婁室自己已經領著大隊人馬隨著張雄去偷襲長安和武功了。而在後麵還沒來得及走的,隻有田虎和三千金人騎兵。
這情況讓竺敬有些失望,因為他們一路過來,金人根本一點防備都沒有。誰也沒料到這裡居然還能藏著一支一兩萬人馬的大軍。
天色將黑,華州東邊火光四起,那是得了柴進軍令的田虎降將樊玉明等人領著大軍出了華陰,巨大的喊殺聲隔著幾裡地便傳進了華州城。
已經沒有多少兵馬的田虎還有金人根本不敢堅守,打開西門直往京兆府逃,但是剛剛跑出幾裡地,隻聽四麵八方喊殺震天。北有吳成等人領軍襲來,南有雲中武領軍殺出,而西邊竺敬也領著兩千騎兵衝進了亂軍之中……
金人騎兵再是了得,在這埋伏之下也組織不了任何反擊,當兩方的伏兵儘出之後,那幾千人馬便被射殺大半,剩下的人也陷入了人海之中。僅僅大半個時辰,金人和田虎最後的人馬便被斬殺殆儘,而金人的將領僅僅幾個回合,便被竺敬一刀砍落馬下。
“雲中武兄弟,吳成兄弟……你們放我一條生路……”看著慢慢圍攏過來的人,田虎才知道都是以前的自己人,他那原本以為必死的心,突然之間又起了一點火星。
雲中武和吳成等人皆是麵露愧色的低下了頭,他們雖然反了田虎,可若是要他們殺了他,那是怎麼也下不去手的。所有的士卒高舉火把把個田虎圍得密不透風,可就是沒人上去動手……
“咱們都是兄弟啊。”田虎哭喊道“我現在已經是一個孤家寡人,求大家看在往日情分上放我一條生路……”
“彆他娘哭了。”
一聲怒吼之後,人群散出一條路來,田虎隻見一員大將立於馬上,緩緩行到近前。
“竺敬……竺敬兄弟……”
馬上的竺敬被他這一聲喊,把那好不容易生起的殺心又給喊沒了。他和卞祥、山士奇等人一樣,都是田虎沒有起事之前,就在一個山寨混飯吃的兄弟。如果不是田虎當年要去投黨項人,他們幾個定是寧可被童貫剿滅,也絕對不會有反叛之心的。
可是……
上天已經注定命運,大家終究要分道揚鑣!
竺敬把手中的長刀握得脆響,可是卻怎麼也抬不起來。他知道田虎留下是個禍害,哪怕已經成了喪家之犬,但是如果活著,自己的皇帝柴進根本不好安置他。
光明正大的殺?
不行!
不僅因為田虎和柴進一樣都是反對天下正統宋廷,而且從未得罪過山東的綠林一脈。
主要的是,哪怕看在自己這些田虎手下兄弟的麵子上,柴進也不能光明正大的殺。但是若放走,在將來難免又成為一方禍害!
田虎該殺麼?竺敬知道該殺!就衝他領著那麼多曾經的兄弟替黨項人、替金人賣命就該殺!
但是現在讓他去動手,可就是怎麼也提不起刀來!這個人,以前也是曾把酒言歡,共言誌向的帶頭大哥啊!
隻聽一聲脆響過後,一柄鋼刀丟在田虎身前。
“若是你田虎還有當年的一分血性,就自行了斷吧,我竺敬自會厚葬於你……”
田虎聽完竺敬的呼喊,最後一點希望也變成了心如死灰。他明白眼前的人不是關雲長,自己更不是曹操,而是已經傷透兄弟們心的田虎!
“罷了……”
一聲長歎,田虎一把抓起地上佩刀,狠狠的往自己脖子抹去。這一刻,他提起了在身體裡消失很久的勇氣,原本以為自己再也尋不到了。
竺敬第一個下馬,雲中武第二個,吳成第三個……不管是以前多愛戴,或者後來多心寒的人,在此時都不約而同的跪了下去。
他們拜的不是現在的田虎,而是那個曾經領著大家一起殺貪官,除惡吏的沁源縣獵戶。
什麼都不重要了,不是麼?
這一拜,從此陰陽兩隔,往事也將隨著寒風飄散。
至此,當年趙佶口中的天下四大寇,僅剩山東柴進。
而這位被逼著自我了斷的晉王田虎,也是他們中間死得最無辜,最憋屈之人。其餘如方臘、王慶,至少還混了一個勇武之名,而他田虎,終究會因為他的決斷,受儘天下唾棄,留下永久的罵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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