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青海仰躺在床鋪上想了一會兒。
腦海中很快就構思出了一個計劃。
他的行動力很強,沒有等待第二天清晨的到來,直接變身成為一隻烏鴉連夜開始偵查探索整個校園,提前進行布局踩點。
…………
第二天的早上六點。
陽光透過窗子灑進房間。
傅青海像往常一樣起床上學。
今天早上主禮堂有一場演講,全校師生都聚集到這個學校最寬闊的室內空間。
不同學院的學員們組成多個方陣,傅青海站在帝國海軍學院的方陣裡,負手分腿站立,靜靜望著禮堂最前方的寬闊講台。
為何一場演講需要全校師生旁聽?
因為這是高級星區總督,皇帝陛下麵前最大紅人,威爾赫夫·塔金總督的演講。
傅青海負手站在隊列裡,滿懷期待地等待著塔金出現,他已經在心裡思考:如果把塔金這種實權意義上的帝國二號人物暗殺掉,可以獲得多少同化點數?如果塔金死了,長遠來看對於義軍同盟究竟是利是弊?
講台射出一道光芒,一個和真人相同比例大小的全息投影在光芒中浮現出來。
一張瘦削且棱角分明的臉龐,麵部線條深刻,標誌性的突出顴骨以及凹陷臉頰,灰白色短發,發際線很高,身材清瘦高挑,表情嚴肅,目光銳利,嘴唇很薄並且緊緊抿著,眼神中透著一種冷靜和審視的意味。
威爾赫夫·塔金…的全息投影。
傅青海頓時感覺到大失所望。
他還以為塔金本人過來了呢。
肯定是因為卡裡達軍校發生了連環殺人事件而且至今沒有被偵破,塔金怕死不敢過來,所以才以全息投影形式發表演講。
傅青海心裡暗戳戳地腹誹道。
“卡裡達軍校的各位老師、各位同學,以及所有正在為了帝國軍隊的建設而奮鬥的人,大家…上午好,我是威爾赫夫·塔金。”
塔金投影緩緩朗聲開口說道:
“我們生於一個偉大時代,這個時代將會塑造銀河未來千萬代的文明形態,對理念的忠誠是我們成就這一偉業的關鍵因素。”
“本人曾有幸為構建皇帝陛下的新秩序學說做過一點很微小的貢獻,所以被唯一授權解釋其含義。在場各位作為將要推行陛下意誌的軍官和骨乾,應該理解並遵從它。”
塔金說完短暫地停頓了一下。
然後繼續語氣平緩地述說道:
“我經曆過過去那個時代,共咊國日漸衰朽的原因十分明顯:兩處曆經數百年仍未能痊愈的致命傷摧毀了它。其一,無論其公民的願望多麼瑣碎多麼愚蠢,共咊國全部都予以接納;其二,共咊國極為重視維持表麵上的和平,它甚至都沒有維持一支常備軍隊,直到內戰爆發才將絕地武士匆匆推上前線,和倉促組建的克隆人部隊一同作戰。”
“共咊國未能向內或者向外展現其力量,事實上共咊國從未擁有過真正的力量!”
塔金臉上表情陡然變得嚴厲起來:
“共咊國的民主是懶人的精神支柱,它使平民能把個體的責任分攤到社會大眾之中,導致沒有人會因為個人的失敗而承擔責任。各式各樣的辯論會和委員會束縛了行政機關的手腳,帕爾帕廷陛下逐漸意識到了,人們並非生而平等,依靠大多數人所做出的決定並不會因此而更加正確或者更有價值。”
“共咊國所奉行的和平主義不過是為弱者提供的掩護,戰爭才是萬物本源之態!”
塔金向上揚起雙臂大聲說道:
“想想蘭克的那些獠牙,為了生存而打磨光亮,用來刺出更多的血。在皇帝陛下統治下,帝國公民將會獲得機會來檢驗事關生死的勇氣。那些拒不順從皇帝陛下、妄圖挑戰我們權威的暴動者、叛亂分子和異族蠻夷,他們的性命將會悲慘地結束,他們的土地將會納入帝國的版圖。我們是一個帝國,為了保持我們的生命力,我們必須不斷擴張!”
“如今建國已曆九年,我們掃清了錯誤的社會體係,為一套明晰而絕對的規則騰出了施政空間。維持不必要的自由所帶來的負擔已經卸下,集權的道路暢通無阻,無人對自己在新秩序之中的位置產生絲毫懷疑。”
塔金如同鷹隼般的目光緩緩掃過麵前師生,哪怕隻是一個全息投影而非本人,與他對視的學員都不自覺地立正挺胸抬頭。
“作為帝國軍隊的未來骨乾,你們在展現帝國力量的過程中起著重要的作用。這種威權不但對內——維持核心世界和其他區域的秩序,而且同樣對外——一直延伸到我們的軍隊奉皇帝陛下之名開疆拓土的前線!”
塔金握緊一隻拳頭向上揚了起來,然後將手緩緩放平,手指指向遠方某處,仿佛在預示著那就是帝國即將要征服的方向。
“最後,我要說的就是……”
塔金單手握拳緩緩舉過頭頂:
“帕爾帕庭皇帝陛下萬歲!”
然後用儘他最大的聲音吼道:
“帝國……萬歲!”
“帝國萬歲!”“帝國萬歲!”“帝國萬歲!”
回應他的是山呼海嘯的齊聲呐喊。
所有的教官和學員都把右手拳頭握緊舉過頭頂,漲紅了臉大聲整齊高呼,聲浪席卷而來,在寬闊的禮堂大廳裡回蕩著,一波又一波地衝刷著站在方陣裡麵的傅青海。
傅青海也裝模作樣地舉起了一隻拳頭,但是他的目光並沒有像周圍同學那樣狂熱地注視著塔金,而是默默地觀察著周圍。
每個人都認為自己具有獨立思考能力,每個人都以為自己具備理性分辨能力。
但是,當你真的身處一股滾滾洪流一股洶湧浪潮之中,被這股洪流和浪潮席卷著,再怎麼理性的人也很難保持獨善其身。
人類畢竟還是一種社會動物。
合群,是人刻在骨子裡的需求。
即便是在現實世界,互聯網上隨便一條評論,即哪怕這條評論所表達的內容再離譜再極端,隻要這條評論點讚數量夠多,隻要下麵附和這條評論的人夠多,就會觸發所謂的“沉默的螺旋”,讓那些反對它的人不敢開口說話,讓那些不讚同的人陷入自我懷疑。
手機屏幕上的一段乾巴巴的文字,尚且都有這種作用,那麼如果身邊每一個活生生的人都在狂熱地積極地參與某件事情,哪怕這件事情可能沒有那麼正確,可能有些違背某種普世的善惡觀或者價值觀,身處這種環境之中,又有誰能真的站出來反對呢?
傅青海沒出生在一百年前的德國,他沒有見過1926年的戈培爾,無法想象當時的普通德國民眾麵對鈉粹煽動秉持的是什麼樣的心態,當時的社會又是什麼樣的氛圍。
但今天他見到了帝國九年的塔金。
…………
演講結束以後,傅青海跟隨著人流離開了主禮堂,走進海軍學院的模擬房間。
傅青海剛剛打開模擬機坐了進去,教官就來到了他的旁邊抬手按住駕駛艙蓋:
“青山,今天的對抗演習取消了。”
傅青海不解地抬頭看向教官。
“我們剛剛收到命令,西部星帶戰火有重燃的跡象,帝國最高司令部要求各大帝國軍校緊急調遣一批飛行員學員入列補充。”
教官看著傅青海一臉嚴肅地說道。
“什麼意思?我被選中了嗎?”
傅青海有些茫然地開口問道。
“是的,你和你的刀鋒小隊被選中了。”
教官很認真地點了點頭說道:
“經過我們評估,你們六個是目前唯一具備參戰能力的飛行學員,其他學員現在派上戰場還有一些為時過早,他們代表不了卡裡達軍校,也更容易早早死在戰場上麵。”
合著我就不會死嗎?
傅青海心想帝國飛行員還真就是一群炮灰和耗材啊,二戰時的日本打到最後幾年才開始從航校調遣飛行學員組建自殺飛行部隊,你們這麼快就需要從軍校調學員了?
“那我算是提前畢業了嗎?”
傅青海起身從模擬機裡跨了出來。
“不,你們明天就出發了,沒有時間給你們評定成績了,你們依然還會保留學員身份,這次任務算作一次校外實習,等到任務結束回來以後,學校再為你們正式授銜。”
教官搖了搖頭耐心向他解釋說道。
“嘖……行吧。”
傅青海消化掉了這個突然的消息。
正如政治部主任所說的,軍人的天職是服從命令,沒有什麼商量餘地,既然帝國最高司令部已經下達了命令,無論傅青海還是卡裡達軍校,唯一能做的事就是服從。
“現在就回宿舍去收拾東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