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常情況下,敵人能同時握住刀柄,戒備變故。
然而他的另一隻手,拿著的是那盒餅乾
突發之下,這短短的時間裡。
路北遊,沒有機會拔刀
因為這一點點的疏忽和玩鬨心,他就要命喪於此。
阿沙雙臂肌肉虯結,揮舞的過程中,巨力將精鋼打製的長柄都要壓彎,在空中劃出淩厲的弧線。
重型的刀頭,則勢猛如虎。
弧光向著判斷出的位置撲去,像是能夠將阻擋在麵前的一切敵人,都狠狠撕碎。
阿沙似乎都能看到。
刀麵上映出對方那錯愕還帶有絕望的臉。
他的確看到了一張臉。
興奮、扭曲、狂喜又浮現出一絲驚訝。
好熟悉。
那是阿沙自己的臉
一道亮銀色的刀光撲麵而來。
精磨的金屬層,光滑水洗,僅僅借著反射的些許微光,照在他的眼裡,竟是激出一股刺痛。
對方,拔刀了。
刀刃摧枯拉朽般正斬在阿沙持握的中段,純鋼鑄成的長柄,脆弱得像是普通木棍,當場開裂,削成兩截。
何等鋒銳的利器。
阿沙慌忙躲避。
但是已經晚了。
月刃刀去勢不減,甚至二次發力,內曲如鉤的刀尖,正中剝皮人的胸膛,死死釘了進去。
厚實革甲與鎖鏈鋼甲,沒有起到絲毫作用。
它們連通皮肉一起,被月刃刀當場順勢剖開,形同無物。
肋骨斷裂,切口齊整。
鮮血與內臟的碎片,直接揮灑出去。
阿沙的手上,各自還握著斷成兩截的長柄刀,愣愣地保持在原地。
他的視線凝聚在了白發青年身上。
對方的兩隻手。
左手,確實抓著餅乾盒。
另一邊,也確實握住刀柄,正回勢收刀。
軍弩呢
阿沙看到了另一個身影,瘦削得像是竹竿似的。
正後方的蒼翠,麵無表情,手上則重新將弩箭上弦蓄力。
這麼近距離的失手,對他來說也是第一次。
剛剛,就是這個工蜂,一直抵住了阿沙,卻從沒有開口說話。
反倒是與發動潛行的路夢,一起上演了一出雙簧。
他忽視了這點。
自己一開始,就沒有勝算。
循著阿沙的視線,路夢看了看自己的左手,將餅乾盒子隨意拋了過去
“不過就是吃了你一點東西,至於嗎”
看這眼神,像是要了命似的。
哐當一聲,阿沙被空鐵盒砸中,身形也脫力踉蹌一下,向後跌倒。
路夢雙手持刀,月刃滴血。
“等等,”阿沙猛咳一聲,捂住胸口“你不能殺我你不是要合作嗎我給你要什麼都給”
“這次是真的”他撐起上身,眼神中流露出驚恐,“你可以挾持我當人質,剝皮人會聽我的,也會聽你的我馬上讓他們去找回你的同伴,蟲潮不用管了,剝皮人會帶著我們衝出去我們明天就去鯊魚村”
阿沙越說越急,不管對方相信不相信,都開始有些語無倫次。
而鮮血,也在他的身下漫溢。
路夢和蒼翠對視了一眼,工蜂點了一下頭。
他回身道“你射了我一箭,我也射你一箭我們抵平了。”
阿沙下意識摸了一下後頸,眼露驚喜。
他知道對方這是說,剛剛被射中的事情僅就同一件事而言,從結果來看,雙方的確沒有什麼損失。
但是很快,驚恐取代了他眼中的喜色。
路夢舉起了修長的月刃刀。
“你不是說”阿沙掙紮著想要後退。
“你說得對,”路夢上前一步,“我的確想要與剝皮人合作。”
“但是不是同你。”
“這次來,我隻是來殺你的你,代表不了剝皮人。”
“抵平,就可以輕鬆點。”
刀光閃過,月刃撲地。
一陣劇痛自阿沙的下腹傳來,與胸口的傷勢混雜,神經顫抖,難分彼此。
瘋子他想要大罵和呼喊守衛。
自己從一開始,就誤判了對方。
這些人,根本就不是什麼有求於他們的外鄉客人。
而是一夥狂徒
但或許是因為太過疼痛,又或者是氣管受損,一時間,阿沙竟是都無法發聲。
危機之下,這個剝皮人爆發出了強烈的求生意誌。
阿沙雙臂用勁,奮力向著後院爬去,速度竟也不慢。
帶著酸液的雨水,讓傷口更加疼痛,如鈍刀割肉一般但此刻也顧不了這些了。
“吱”
忽然,一道血紅色的身影閃過他的麵前,然後停住了。
一隻臉盆般大小的血蜘蛛。
步足鋒利,獠牙畢現。
阿沙喉嚨嘶啞、無聲驚叫深壓的恐懼襲上心頭,一時間甚至忘記了,身後還有一個索命的刀客。
蟲潮衝擊下,剝皮鎮中難免有漏網之魚。
不知何時,竟是有血蜘蛛成蟲翻越了進來。
“哢。”
但是下一刻,血蜘蛛炸成了碎片,猩紅的漿液都濺在了阿沙的臉上。
一柄斷刀插在他的麵前,刀身上遍布劃痕崩口,像是在訴說著它經曆的無數廝殺。
阿沙向上看去,臉色浮現出喜色,那是絕境之中的希望
“大,大頭領”
一個灰衣老漢,手按斷刀,居高臨下地看著他。
大格雷。
黑夜中,鬥笠的陰影遮下,看不出他的表情。
“老爺子,救,救我,”剝皮人拚儘最後的力氣,也隻能發出輕微的聲音,表情卻像是嘶吼,“有人,要殺我是路北遊,他要殺我”
“老爺子,救阿沙一命,像以前一樣”
說著,他就想要攀住大格雷的褲腿。
啪。
老漢退後了一步。
“蟲潮來襲,我實在睡不著,又發現了漏網之魚,就一路追到了這來”大格雷說著,頓了頓“孩子,剝皮人們都在戰鬥”
“你在這裡,乾什麼呢”
阿沙帶血的雙手,抓了一個空。
一聲長久的歎息。
下一刻,大格雷拔出了斷刀,直接揮向了阿沙的脖頸。
但是,老漢又停下了。
刀刃卡在距離一寸的位置。
阿沙的瞳孔已經凝固,毫無生氣。
事實上,他不敢回頭,所以不知道一路爬過來的自己,隻剩下前半截的身軀在,不到三分之一。
以屍體為終點,血漿鋪出一條鮮紅的軌跡,從屋內直通後院。
漸漸地,它在雨水中暈開,如同狂亂的畫卷。
大格雷直起身。
雨水淅瀝,他的發須濡濕,又冒出煙氣。
視線儘頭。
路夢拖著月刃刀,從屋內走出。
迎著目光,他欠身點頭“老爺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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