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軍道：“劉星，你彆瞎說，沈秀蘭和雲海談了兩年的戀愛了，怎麼可能分手呢？”
李雲海很不幸的就是其中一員，下崗之後他在無業中頹廢放縱。殊不知，香煙不解人生苦，烈酒難消世間愁。
李雲海看著一個正在炒菜的婦女背影，抿了抿有些乾燥的嘴唇：“我有點緊張。”
沈秀蘭心算和營業員打算盤一樣快，說道：“對的，沒錯，是四塊七毛八。”
即便是肉類等物資，沒有肉票也可以到特供店用錢購買。
西州地處江南，經濟還算可以，很多物資的放開，也比中西部地區要早得多。
李雲海道：“我花錢，當然聽我的。”
劉星笑道：“不會是和沈秀蘭分手了吧？”
他幫沈秀蘭提著行李，上了前往沈家的公交車。
蘋果的零售價格是4毛6分錢，買香蕉的話則要高點，需要5毛5分錢一斤，如果是西瓜就非常便宜了，又正當吃西瓜的季節，購買一斤西瓜才7分錢。
“雲海，到我家吃飯吧？走！”沈秀蘭扯了扯李雲海的衣袖，“我跟爸媽說好了，帶你回家見一麵。”
陸軍用力拍打李雲海的胳膊，一臉感歎的道：“雲海，認命吧！回梅山縣機械廠報到，不然你連這個單位也沒了。以後有機會，再慢慢想辦法調到省城來好了。”
其中最先放開的就是兩水：水果水產。水果水產開放，吃西瓜蘋果不要憑票，可以自由買了。
沈秀蘭道：“留著買點肉吃多好？這水果實在是太貴了！”
天空風起雲湧，世界變得抽象，億萬行人腳步匆匆像電影倒放似的往後退。
陸軍坐在靠窗的位置，從窗口探出頭來，朝李雲海喊道：“雲海，記得寫信給我啊！我們好兄弟，有緣再聚了！”
他許諾自己，未來一定要鮮衣怒馬，氣宇軒昂！
李雲海振奮精神開始創業，十年辛苦不尋常，他終於有了自己的小公司，財產與日俱增，走出人生低穀，活成了一個體麵的有錢人。
露珠從水裡跳到荷葉上，
李雲海意識到，自己四旬已至，半生薄涼。想當初，也曾年少輕狂，血氣方剛。終是柴米油鹽挫了銳氣，斷了念想；終是人情世故磨了棱角，彎了脊梁。
李雲海卻知道她爸是喝酒的，笑道：“我買的酒，他肯定喝。說好了啊，這次聽我的，以後聽你的。”
營業員笑道：“喲，我算是聽出來了，你倆在處對象呢？這是上丈母娘家去？”
李雲海遞過手裡的大團結。
三年前，李雲海以中考總分全縣第一名的優異成績，被省城的西州工業技術學校無線電專業錄取。
這樣的話，既可以讓窮人也能吃點豬肉，又可以滿足富人的奢華需求。
沈秀蘭扁著嘴道：“太浪費錢了！”
李雲海道：“孝敬你爸媽的，不算浪費。你媽愛吃蘋果，你妹妹喜歡吃香蕉。”
到了沈秀蘭家所在的家屬院外麵，李雲海看到有個副食品經營部，便走了進去。
李雲海忽然站住了腳。
李雲海回答：“平時省吃儉用存下來的。”
此刻，李雲海望著隔世的紅顏，她是如此的青春可愛，讓人暗裡著迷。
李雲海接過錢放進兜裡。
其實她家的情況，李雲海清楚得很。
營業員道：“小夥子，那你還得帶上一瓶酒啊！”
十塊錢的工農兵，的確算得上是大錢了！
大米的時價是一毛兩分錢每斤，就算是買一斤豬肉也隻要9毛錢。
李雲海就讀的是一所初中專學校。
劉星也擠了過來，攀著李雲海的肩膀，瞪著單眼皮小眼睛道：“雲海，你不回縣裡？那你去哪裡？”
沈秀蘭的眼神清澈如水，溫柔的說道：“我和你在一起就是我想要的幸福啊！你會給我幸福吧？”
相處了三年的青年男女們，即將各赴前程。
八十年代初期，隨著農業和輕紡工業的發展，布匹供應日趨豐富，布票隨之取消。
陸軍把不多的衣服和書本塞進紅藍白三色條紋的編織袋裡，回頭見李雲海坐在床沿發怔，喊了一聲：“雲海！你怎麼了？”
李雲海偏過頭說道：“秀蘭，如果有一天，我們在一起了，但是我並不能給你幸福的生活，還因為我的無能和自暴自棄，和你離了婚，你會不會怪罪我？”
劉星驚訝的說道：“為了沈秀蘭？你倒是願意來省城工作，問題是，有哪個單位肯接收你呢？你在省城又沒有一個熟人。”
哪怕再活一世，見到心愛的女人，他還是狠狠的心動。
李雲海一個深呼吸，沉著的說道：“我想留在省城發展。”
十年後，這些創辦的企業紛紛倒閉，這些人也就隨之下崗。
沈秀蘭道：“我們戀愛兩年了，寒暑假也互通書信，我想瞞他們，也瞞不住啊！你寫的好多信，都是我妹收的，她拿到手以後，都要當著我爸媽的麵念一遍呢！”
陸軍坐到李雲海身邊，用力拍了拍對方的肩膀，安慰他道：“雲海，昨天晚上你過生日，我們在外麵吃了飯，伱和沈秀蘭去遊操場了吧？她真和你提分手了？真沒想到，沈秀蘭也是這樣的女人！雲海，你也不用傷心難過，男子漢大丈夫，憂道不憂貧，天涯何處無芳草？”
李雲海道：“行，就買這瓶。”
早早上了中專，就能夠跳出龍門，糧食關係轉進城裡，變身城市戶口，擁有城鎮居民才有的糧本本。更重要的是國家包分配工作，能夠提前幾年幫助家裡減輕經濟負擔。
副食店的營業員是個四十來歲的婦女，她看看兩人，笑問道：“到底聽誰的啊？”
有人笑話他們宿舍海陸空齊備，陸軍是陸軍，李雲海是海軍，劉星是空軍，因為星星肯定是在天空嘛！
時光倒流到1984年的7月1日，李雲海遺棄了所有牽念和萬貫家財，回到了母校西州工業技術學校，剛剛畢業的他，昨天才過了18歲的生日。
沈秀蘭知道他是農村人，家庭條件差，並不想他花錢。
李雲海家裡還有兩個弟弟、兩個妹妹在上學，農村人也賺不到什麼錢，窮得叮當響，還好李雲海成績優異，讀的是公費中專，所需的花銷很少。
在婚姻裡，一個人的經濟不好了，兩個人就會忽然沒有了感情。沒有經濟基礎，再好的感情也會歸零。
李雲海問道：“他們知道我們在談戀愛嗎？”
送走好朋友，李雲海轉身回學校。
醒悟以後，他從此克己奮發，胸懷激蕩。
在70年代末、80年代初，甚至90年代初，很多農村出生的孩子，選擇了初中專和高中專。
在公交站台上，三人抱了抱，互道珍重。
而離婚後的沈秀蘭，一直沒有改嫁，也沒有再找過男人，隻帶著女兒相依為命。
在改革過程中，沈秀蘭沒有選擇下海到企業去闖蕩，老老實實的呆在機關裡，二十年後當上了處長，經常到國外去考察出差，不僅有車有房，工資還很高，日子過得很滋潤。
李雲海道：“我第一次上你家門，總得買點東西吧？伸手不打送禮人，不然我被你爸媽打出門來，可不好看了。”
太陽西邊升起東邊落下，
劉星道：“那可難說，現在的人都現實得很，昨天晚上，操場上一片哭聲，都是在鬨分手的。沈秀蘭畢竟是省城人，她畢業後就會留在省城工作，聽說已經進了商業局。而我們雲海呢？他要回梅山縣機械廠上班，雲海是不是？”
沈秀蘭拗不過他，隻得輕輕跺了一下腳，不悅的嘟了嘟小嘴。
李雲海買了一個十斤的大西瓜。又稱了兩斤多的香蕉和兩斤多的蘋果。
前往火車站的2路公交車來了，陸軍和劉星提著行李袋上了車。
李雲海道：“你遲早是我的老婆，沒得跑！哎，沈秀蘭，我的妻啊，你看看我，沒有哪裡不乾淨吧？能見你爸媽不？”
濃秀蘭臊紅了俏臉，伸手在他肩膀上一推：“以前怎麼沒發現你這麼油嘴滑舌的啊？”
李雲海哈哈一笑，硬著頭皮，走向這個熟悉而又陌生的丈母娘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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