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雲海仔細的盯著過路人。
中物院也就是原來的九院。
說完,他起身走向電腦室。
等他抬頭再尋找李雲海的時候,早就看不到人影子了。
趙師傅兀自不敢相信,自己修了半天沒修好的機器,那個小夥子幾分鐘就修好了?
不可思議!
李雲海指著電路板道:“剛才我報價500塊錢,肯定能修好。現在我還是能修好,但是維修費漲了。我可不是信口開河的。林主任,我之前就跟你說過,這是精密儀器,裡麵的線路、電路板、排線,都是很金貴的,隨意的拆裝、移動,都有可能導致新的問題產生。”
趙師傅尷尬的站在當地,不停的用衣袖擦著額頭上的汗,說著場麵話:“小夥子,我修不好,你就能修好?你也太不自量力了!”
劉副主任鬱悶的搖了搖頭,抹著臉,不再多言。
李雲海冷笑道:“將心比心,如果技術好的人是你,你會教給我嗎?你忘了剛才是誰讓我到外麵等的?”
李雲海看到,那邊樹下蹲著一個人,正是趙師傅。
他這話,無意中貶低了劉副主任,抬高了林主任。
劉副主任嗯了一聲。
且說李雲海走到單位大門口,看到保衛,便上前搭訕,遞了一支煙過去,和對方聊了幾句。
不一會兒,下班時間到了。
他看清楚是李雲海,正要說話,卻見李雲海將兩個袋子往他單車前麵的籃子裡一放。
李雲海想巴結——不對,是想結交林主任。
李雲海嗬嗬一笑,點頭表示明白。
其實從1983年開始,國家已經明文宣布取消票證。此後,各種票證陸續退出了曆史舞台。
李雲海又要買一條好煙。
李雲海道:“林主任,我也不開高價。1000塊錢!跟這位趙師傅一樣的維修價格,不算貴吧?”
小張推了推眼鏡,看著李雲海矯健的背影說道:“一千塊錢啊!這麼容易就賺到手了!抵得上我兩年的工資了!”
“好了,開機試試!”李雲海起身說道。
林主任啪的把手裡的複印文件丟在桌麵上,沉聲說道:“老劉,你當這是挖水井呢?最後那個人挖一鋤頭,水就是他挖出來的了?這可是在給機器動手術!一刀生,一刀死的大事!要不是你請的人耽誤了,這機子早就修好了,還隻要花500塊錢!”
那個諷刺的嗚嗚聲,消失不見了!
“修好了!修好了!”小張在旁邊哈哈大笑,“小同誌,你還真是厲害啊!彆人花了一個多小時沒搞定,你幾分鐘就修好了!你賺到了1000塊錢呢!這手藝真賺錢!”
保衛還記得,李雲海是坐在林主任單車後座上進來的,但他並不知道李雲海是個修理工,一邊吸著煙,一邊問他道:“你和林主任是什麼關係?”
李雲海失笑。
長輩這個詞,含義就很寬泛了,可以說是李雲海的叔父輩,也可以是他的兄長輩,或者是師父輩,任憑保衛去猜測了。
林主任擺擺手,製止劉副主任繼續用語言攻擊李雲海,然後問道:“小兄弟,那你倒是說,你要多少錢?”
到80年代中期,地方煙酒、雜牌煙酒因為銷量有限,可以隨便購買,但高端煙酒因為產量比較少,還屬於計劃內產物,需要憑票購買。
這樣的大單位,打字機、複印機、打印機,肯定不隻這幾台,各類電器設備也更多。
劉副主任的臉色變得十分難看,不悅的道:“他連一個配件都沒有更換,我看不需要給他1000塊錢吧?”
旁邊的劉副主任喝問道:“喂,你坐地起價是不是?你到底能不能修?”
他並沒有走遠,而是來到一家糖業煙酒商店。
趙師傅瞬間啞了火,臉色變得陰鷙冷峻。
林主任點點頭,嗯了一聲。
然後,他頭也不回的跑遠了。
營業員道:“地方酒、雜牌酒是不用票了,但這是好酒,高端酒,還需要憑票購買。要不你就買西州大曲好了。”
李雲海一邊答應,一邊蹲下身來看複印機,說道:“林主任,我能修好,但是維修的價格漲了!500塊錢修不好了。”
李雲海沉聲道:“你在這裡等我?想乾什麼?”
該修的都修過了。
這個故障很隱蔽。
一切正常。
林主任急忙刹車。
李雲海道:“不,剩下1的問題,需要更多的金錢才能解決。你還年輕,以後你慢慢就會明白了。”
做維修工的,遇到自己不會的難題,彆人卻能輕易解決,必定會不服氣,也想打破沙鍋問到底。
“這個小同誌!”林主任無奈的搖了搖頭,“哪有這樣半路上送禮的?送得我都不能拒絕了!”
劉副主任被懟得啞口無言,背著雙手,吹眉瞪眼生悶氣。
“喂!小同誌!”一聲大喊傳來。
林主任彎下腰身,瞅了瞅機器,在李雲海耳邊輕聲說道:“小兄弟,你幫忙看看,他最後換的那兩個配件,是不是我們機器原裝的?”
劉副主任不耐煩的揮了揮手:“我哪裡知道?我又不懂這些!你快走吧!”
李雲海有這個自信,這台複印機的故障,已經被自己排除了!
何等好事?
“同誌,這酒怎麼賣?”李雲海指了指貨架上的酒。
李雲海道:“我隻能告訴你,你的思路是對的,但你不夠仔細。其他的,請恕我不能多說,教會徒弟餓死師父的事,我是不乾的。”
李雲海諱莫如深的笑了笑:“林主任啊?他是我長輩。”
李雲海淡然說道:“你這樣子,也不像是要請教我的態度啊!”
劉副主任咬了咬牙,但又不敢當麵反對林主任,隻是狠狠的盯了趙師傅一眼。
這話就是在敲打劉副主任了。
趙師傅扔掉手裡的煙頭,跑了過來,喊道:“小同誌,你等等。”
小張從財務支了1000塊錢,交給林主任。
劉副主任不敢再說話,悄悄的溜了出去,對等在外麵的趙師傅道:“你還不快走呢!等著發路費啊?”
林主任感慨的說道:“現在改革開放了,有真本事、真技術的人,將來一定會成為先富起來的一批人!你要是羨慕,你也可以學他的。”
畢竟市場是人在做,而人的思想是活泛的。
林主任對小張道:“小張,你去財務支一千塊錢來給這位小兄弟。”
但李雲海剛才在修複印機的時候,看到了他們的內部文件紙,知道這是一家中物院下屬的科研院所。
李雲海檢查了一下電機和掃描控製板,說道:“沒錯,是機器原裝的。”
但各個地方,各種票證的取消時間是不統一的。
李雲海又遞了一支煙給對方,加強自己在對方心目中的印象,這才離開。
不過這個時期,市場相對來說已經很靈活了。
機子運行正常。
林主任來了!
李雲海一下子竄出來,攔到了林主任的單車前。
他很仔細,也很細心,一道道工序做下來,不急不徐,有條不紊,比老師傅還沉穩老練。
營業員拿了兩瓶茅台酒,用網兜裝了,放在櫃台上,看了一眼李雲海手裡的錢,問道:“你的酒票呢?”
剛才劉副主任沒給林主任麵子,林主任隱忍未發,是為了顧全大局,也顯得敬重比自己年紀大的副手。
林主任所在的這個單位因為是剛搬遷過來的,門口並沒有像其他機關單位一樣掛著各種紅黑兩色的門牌。
劉副主任冷哼一聲:“亂彈琴!我看你什麼也不懂,就知道吹牛皮!”
在一切向錢看的時代,人們想方設法的搞錢,凡事都可以通融,何況兩瓶酒呢?
即便是以前,在白市之外也有黑市,可以交易各種票證。
趙師傅臉色一滯,抬手抓抓腦門,漲紅了臉,說道:“我真的是誠心請教,你是怎麼修好的?到底是哪裡的問題?”
林主任若無其事的說道:“沒什麼,一個熟人從鄉下過來,給我捎了點土特產。走吧!回家了!”
且說李雲海回到學校,接到宿管老師的通知:“所有學生,明天必須離校。”
他不由得發愁了:接下來去哪裡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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