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查,一個觸目驚心的事實出現了:
包括河村大井在內的五名東野機關中層特務,以秘密公務為名消失了四天之久了。
而再查下去,一個讓東野機關自閉的事實展現在了他們的眼前:
在東野機關的幫助下,軍統完成了第三批工廠物資的遷徙。
而因為這件事的緣故,也爆出了一個驚天大瓜:
日本人竭力扶持的租界護廠隊,是徹頭徹尾的軍統武裝。
整個東野機關被這“一鍵三連”給乾懵逼了。
他們在軍統身上吃的虧多的去了,再吃點虧,習以為常起不了什麼波瀾。
可是,五名特務機關中層軍官的叛逃,這是破天荒的第一次,五名啊!
至於幫軍統進行遷移……這更沒臉說了,不少日本人特務這時候就一個念頭:
人,豈能無恥到這一步?!
咱們是對手啊,咱們是敵人啊,怎麼能無恥的利用我們給你們乾活?
怎麼能這樣無恥啊!
……
東野突然理解了伊藤為什麼會吐血。
此時此刻的他,無比希望自己能狠狠的吐一口血,然後跟伊藤為伴,住在醫院裡遠離這駭人的棋局。
可是這對他來說是奢望了。
他的任務徹底的失敗了,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在他的“幫助”下,土肥圓想要留下的租界的華資工廠,撤離了八成之多。
且他還借助日本人的力量,幫軍統在租界內拉起了一支一千多人的武裝力量。
這不僅是特工界的笑話,更是他以自剖的方式都無法洗去的恥辱。
為了榮譽也好,為了挽救也罷,他必須堅挺著戰鬥下去。
而這,就需要土肥圓的點頭,否則,他隻有自剖這一條路了。
而此時的東野十分的確定,該千刀萬剮、挫骨揚灰的張世豪,一定在等著自己切腹——絕對不能讓他如願。
陸軍飯店。
心事重重的東野毅太走進了土肥圓的套間。
一進去,東野就將腦袋垂下,近乎一百八十度的鞠躬:
“大將閣下,非常的……抱歉,讓您失望了。”
此時的土肥圓已經獲得了彙報,知道東野機關到底出了多大的烏龍之事。
麵對著東野進門後的歉意,土肥圓控製著暴躁的情緒,平靜道:“東野君,雖然我很想憤怒的指責你,但我知道指責是沒有用的。”
“就像你知道道歉也是沒有用的一樣。”
東野黯然,采取了“土下座”(跪坐挺胸,手指平放大腿上,雙手順著大腿往前滑到地麵,直到手肘貼地為止,儘量低頭貼近地麵)的道歉方式:
“這是我的失職,我願意接受任何的懲罰,懇請大將閣下給我一個恕罪的機會,我願意賭上我所有的一切而贖罪。”
土肥圓凝聲詢問:“你想做什麼?”
“大將閣下,我認為張世豪另有陰謀,儘管我暫時不確定他到底想做什麼,但我相信接連出招的他一定彆有所圖。”
“請閣下給我一個恕罪的機會!”
張世豪彆有所圖嗎?
這是肯定的!
原因很簡單,他明明可以悶聲發大財的,但他卻在這個時候主動曝出了轉移了物資之事,如果僅僅是為了嘲弄對手,根本就沒必要這麼做。
這一點東野看出來了,土肥圓自然也看出來了。
他還讀懂了張世豪的另一重意思:
來呀,切腹呀,切腹呀呀……
此時的土肥圓其實也沒得選擇,東野是他特意從華中特務機關調過來的,才履任了沒多久要是自剖,誰接任是個難題,且最關鍵的還是這時候張世豪明顯醞釀著大的陰謀,再度換將,四舍五入就等於又幫了張世豪一輪。
“東野君,我可以給你恕罪的機會。”
土肥圓淡淡的說道:
“但我需要一個保證——贏的保證。”
“請機關長放心,這是東野最後的機會,我一定、一定以血洗刷所有的恥辱!”
東野強忍著滔天的恨意,一字一頓的說出了這句話。
“去吧。”
土肥圓平靜的示意東野可以離開了。
待東野離開後,土肥圓的目光徹底的陰沉了下來。
東野會贏嗎?
很難。
他不確定張世豪到底醞釀著什麼樣的陰謀,但憑感覺他可以肯定,這個陰謀一定不會小。
東野儘管仇恨加身,但屢次三番的失敗已經讓張世豪成為了他的心魔,且根據過往的經驗判斷,隻要入了張世豪的局,基本就沒有跳出來的可能,所以,他認為東野即便心懷決死之誌,也依舊會是潰不成軍的結局。
“他……到底是想乾什麼?”
土肥圓閉目,思索著張安平的目的。
【張世豪篤定了帝國會占領租界……他所有的行為都是在圍繞這個結局而布置,那他……難道是想阻止帝國進入租界?】
【他現在手上有兵……】
【不對!不對!看見的不一定是真的,很可能是他想讓我看見的。】
【區區一千烏合之眾,稱不上兵,他將這支人馬擺在明麵上,更大的可能是為了吸引目光。】
【那麼,他究竟想……】
土肥圓的眼睛突然間睜大。
如果這一切都是幌子,那麼在上海而言,有一個人是值得他因此大動乾戈的。
土肥圓!
“衝著我來的?!”
處心積慮的做了這麼多,原來,是衝著我來的!
土肥圓笑了,他現在要確定一件事,接下來軍統會有什麼樣的動作,如果是在八竿子都打不著的租界內繼續“囤兵”,那就證明自己的推測至少有七成的可能。
……
東野將自己關在辦公室中,一直待到了傍晚時分。
他和土肥圓思考的是同一個問題——經過了一次又一次的頭腦風暴以後,東野排除了所有的不可能後,也給出了一個和土肥圓一樣的答案。
衝著大日本帝國的陸軍大將來的!
戰爭爆發至今,倒在戰場上的將軍也不少了,但迄今為止,還沒有一名大將倒在戰場上,以張世豪的膽子、以張世豪的野心,他絕對會想著做出驚天之舉。
那……還有什麼比刺殺一名陸軍大將更有效?!
意識到這點後,東野不由笑了。
“陰謀之所以是陰謀,是因為一旦敗露,就隻有死路一條,堂堂正正才是王道。”
“張世豪,你慣用陰謀,必將折戟於陰謀!”
“這一次,我東野毅太賭上我所有的一切,將跟你……一決雌雄!”
……
12月4日。
還是那間會議室,軍統和地下黨兩邊的人各居左右,張安平則跟徐百川相對而坐。
“這是局本部發來的絕密電報,”張安平將一份電報推出,示意錢大姐拿起來觀看,同時說道:
“局本部破解了多份日本外務省的電報,有要求轉移在美存款的,還有要求銷毀各種機密文件的。”
“軍技室池先生和局本部薑副處長都有類似的破譯結果,基本可以確認日軍近期就會對美國人采取偷襲——池先生更是將時間確定在星期天跟珍珠港。”
“而我手裡也有一份不能讓諸位看到的情報,根據這份情報推測,日本海軍可能就在這幾日間展開偷襲行動,目標正是珍珠港——綜上,我有六成的把握可以確定,12月8日、周末,就是日本人對美展開偷襲的時間。”
說罷,張安平的目光環視左右後,一字一頓道:
“所以,我們舉事的時間,也就定在12月8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