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安平在無人的時候嗬笑,隨後秘密開始了布置。
這一天的租界對峙線異常的平靜,換防的英軍和日軍隔著戰線對峙,日本人不想生事隻想養精蓄銳,英國人則是巴不得日本人老老實實,雙方就在這古怪的心態中,安安穩穩的渡過了一個白天。
哪怕是城區和法租界那邊打的異常激烈,這邊也宛若過去那般毫無波瀾。
夜。
早早就休息的費黎明被一個急匆匆潛入了防線的英國人喚醒。
“菲羅斯爵士?!”
見到這名失去了權力的工部局董事後費黎明異常的驚訝,要是他沒記錯的話,菲羅斯在浦東那邊負責僑民的轉移工作呢。
菲羅斯見麵就激動的出聲:
“費黎明準將,你竟然還在睡覺?上帝啊,你被人賣了你都不知道!”
“瓦哎?”
“張世豪跑了!”
菲羅斯大吼道:“張世豪那個魔鬼跑了!你回頭看看吧,中國人全都跑了,就你還傻乎乎的守在這裡,你這個愚蠢的混蛋!”
費黎明一個激靈,睡意消失的無影無蹤不說,渾身還被冷汗浸泡。
“菲羅斯爵士,你彆開玩笑了,張不是這種人,明天、明天才是撤退的時間。”
菲羅斯激憤道:“你這個愚蠢的傻瓜!你自己去看啊!從晚上九點開始,中國軍隊就在秘密渡過黃浦江,如果不是我發現了他們的調動,我們都被蒙在了鼓裡!”
“你自己去看啊!我一路過來,就看到零零散散的中國軍隊在收拾,他們的主力早就渡過了黃浦江,隻有你這個傻子被留在這裡送死!”
費黎明撲向電話,撥動電話聯係聯指,但卻沒有絲毫的回應,驚駭的他下令讓人去第二道防線,但話還沒說完就改了主意,親自去了第二道防線。
這一看,差點讓費黎明尿褲子了。
人去樓空,陣地上空空如也。
“混蛋!混蛋!”
費黎明跳腳大罵,但一想起自己手下還有兩千多名士兵,他也顧不得彆的了,五十多歲的人,竟然又一口氣跑到了指揮部,喘著粗氣下令:
“趕緊跑!”
……
黑暗中,有人在一處沒有垮塌的大樓中觀察著撤退的英軍,向身邊的人問道:
“你這麼做……不怕費黎明找你拚命嗎?”
“我跑了嗎?”
張安平的聲音響起:“沒有,我的兵離開了嗎?”
他自問自答:“也沒有。”
“反而是英國人,二話不說就扭頭放棄陣地跑路了,他有臉來找我麻煩嗎?”
問話的人自然是徐天,他沉默一陣後,道:
“其實,可以溝通的。”
“嗬,”張安平嗬笑:“有的人,隻會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跟他說了,他……可不會這麼完美的配合!”
徐天默默的看了眼張安平,不再吭聲。
他們的腳下,一群經過了殘酷戰火洗禮的士兵,正在悠然的觀察著戰場,等待著魚兒入甕。
……
虹口防線,川崎聯隊的一名軍官快步衝進了指揮部:
“聯隊長,英國人在秘密撤離。”
“撤離?”
“對,他們走的很匆忙。”
川崎不由皺眉,英國人這是在鬨什麼幺蛾子?
一名過來協助川崎的日軍大佐立刻道:“請君入甕!一定是請君入甕!”
“川崎閣下,這一定是張世豪的陰謀。”
大佐說得言之鑿鑿。
川崎卻並未因此而受影響,依然在思索。
大佐見狀,馬上又道:
“川崎閣下,張世豪深諳陰謀詭計,他一定是利用英國人在布局,我猜一定是閣下的鐵壁防禦讓他無從下手,所以想劍走偏鋒。”
“無從下手?劍走偏鋒?”
川崎思索著這兩句話,沉默一陣後道:“如果我是張世豪,這時候要做的隻有一件事:
如何安穩的從租界撤離。
對他來說,撤離才是最關鍵的事,時間拖延的越久,他全軍覆沒的可能性就越高。”
“這時候,如果能做出一個取舍……”
川崎說到這突然一拳砸在了桌子上:
“我不管這是不是他的局,英國人要撤,我不可能讓他們安安穩穩的撤!”
“命令岡本大隊壓上去,咬住英國人!”
“其他兩個大隊隨後,做好接應準備!”
“不管這是不是張世豪的陰謀,英國人要撤,我必須咬他們一口!”
……
隨著川崎的下令,對峙線上的日軍立刻發動了衝鋒,向租界的第一道防線壓了過去。
他們做好了激戰的準備,卻沒想到英國人一觸即潰,斷後的部隊稍一抵抗轉身就跑。
他們跑,他們自然就得追。
英國人,兵無戰心,隻想往黃浦江前衝,隻想渡過黃浦江。
日本人,士氣如虹,帶著一雪前恥的決心,拚命的追擊。
追擊過程中,英國俘虜也告知了他們一觸即潰的緣由:
張世豪出賣了他們,利用他們守在一線的機會,悄然率軍渡過了黃浦江撤離了。
消息傳到了指揮部,日本人最開始自然是不相信的,但隨著岡本大隊的追擊,隨著輕而易舉的跨過了第三道防線,隨著先鋒尖兵都逼近了黃浦江,這下日本人不信也得信了!
川崎下令:
“全軍突擊!在英國人渡江前全殲英國軍隊,一雪前恥!”
隨著這命令的下達,整個聯隊的日軍如猛虎出籠、如餓虎下山,開始在租界內快速的穿插。
他們越過了一隊隊的英軍,將一隊隊的英軍分割包圍,兵鋒直指黃浦江。
三千餘人的川崎聯隊,在這一場追擊戰中,分散成了無數小規模的隊伍,混亂的在租界內穿插、橫行,像捏小雞一般收拾著一隊隊英國人。
一支五百餘人的英軍,被堵在了黃浦江。
前麵,是滾滾的江水,一眼望去,一隻船隻都看不見。
後麵,是凶悍的日本鬼子,他們哇哇大叫著壓來,明晃晃的刺刀在閃爍著寒光。
無路可走的費黎明,這時候撕心裂肺的大吼:
“張!世!豪!”
聲音中充滿了無儘的怨憤,像一個被拋棄了的深閨怨婦。
部下膽戰心驚的問:“長官,我們怎麼辦?”
“怎麼辦?”
看著洶湧的江水,費黎明的腦中閃過了從中國聽到的背水一戰的無數案例,然後,他咬牙道:
“準備白旗。”
部下長呼了一口氣。
就在他們將一件白襯衫掛在木棍上挑起來想找日本人的時候,幾顆紅色的信號彈突然之間在租界之內升起。
沒有像煙花一樣炸掉,但信號彈卻升的很高很高,整個租界似乎都能看見這幾枚紅彤彤的“調皮鬼”。
下一秒,激烈的槍聲便從四處響了起來。
最激烈的方向則是蘇州河方向和周家灣方向。
……
信號彈升起的刹那,等待著全殲英軍的日本人全都懵了。
有人絕望的大吼:
“我就知道這是個局!請君入甕的局!”
“來不及了!現在整個川崎聯隊現在散落在大半個租界內!根本沒辦法快速的整合!”
“完了,川崎聯隊完了。”
“援兵,快準備援兵救援川崎聯隊啊!”
“哪裡有援兵?哪裡還有援兵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