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慶。
此時的重慶,權力者的注意力都移向了西邊的璧山縣雲霧山。
那裡,國民政府用難以想象的速度調兵遣將,軍隊和警察力量正在不斷的彙集,一夥隻有百餘人、難登大雅之堂的土匪,還不知道自己將迎來何種程度的慎重對待。
當目光都望向雲霧山的時候,對重慶內部的注意力自然就輕了許多。
但這卻隻是假象。
現在的重慶內部,真正是外鬆內緊。
因為保密局發動了所有的力量,借助駐軍嚴控著重慶——人員可以自由的流動,但隻要有人攜帶美元被發現,保密局的特務便會在第一時間出現在他的跟前,若是道不出美元的來源,保密局凶名遠揚的監獄少不了走一趟。
即便是能道出來源,這美元也會被保密局暫時扣押,至於什麼時候能還回去,大概率是……猴年馬月。
一處民房中。
老嚴見對循著信號而來的三名同伴說道:“三位兄弟,張長官親自出馬,這次的贖金我們沒法帶走了——老伍和人達成了協議,最終以十換一的方式,換到了39萬美元。”
“這筆錢現在已經到手了,老伍的意思是我們馬上撤離重慶這個是非窩,到成都或者其他地方進行分錢,就按照之前的方案,但每人都隻能實到一成。”
此言一出,三名同伴的神色立刻變得不善起來,他們懷疑是伍立偉要私吞。
“三位兄弟,這件事我可以作證——昨晚是我和老嚴親自將錢交給彆人的!”
一旁的老安立刻解釋:“我手下的兄弟都參與了,這事做不了假。”
三名同伴目光對視,暫時接受了兩人的解釋。
保密局和警署查的嚴,他們自然是知道的——大清早的,太陽還沒出來呢,他們三人秘密過來,沿途就被搜了兩次,這錢,想帶出去確實難。
一人表態道:“這件事我會向老伍求證的——我帶著兄弟冒著殺頭的風險乾這件事,就是衝老伍的麵子,我會跟他求證的。”
老嚴道:“回頭你去求證——現在的關鍵是兄弟們必須撤走,保密局那邊十有八九已經查到了我們身上,再待下去風險太高,你們回去後帶著自己的兄弟立刻向成都撤離,到地方以後咱們再彙合,沒問題吧?”
“嗯。”
“今天就走,不要耽擱——張長官的能力想必你們都清楚,多耽擱一秒鐘,風險就增加一分,絕對不能大意。”
一番交待以後,三人離開。
三人一走,老嚴就歎息說:
“欸,沒想到到頭來徒做他人嫁衣。”
十換一,誰不難受?
“總比掉腦袋的好,”老安苦笑說:“也幸虧老房搭上了地下黨這條線,要不然咱們就得困著,時間越久,咱們越危險啊!”
其實老安剛開始還是反對的,但後來從警署那邊知道“390萬美元悉數被炸毀”後,老安就異常讚成十換一。
警署那幫混蛋,是衝著殺人拿錢來的啊!
看起來重視人質,但為了錢,壓根就不管人質好不好!
警署這樣,比警署黑好幾倍的保密局,能好到哪裡去?
這個道理老嚴自然知道,他隻是不甘心,可畢竟是老特工,老安沒說完他就回過神來了,待老安說完,他便道:
“我們也撤吧,再待下去,我真怕張長官找上門來。”
“嗯。”
老安點頭,兩人打算分開後各自帶人離開——老安是重慶這邊的負責人,明麵上的,真正的負責人是老嚴,是隱於暗中的,每人都帶著一個三人的小組,正兒八經的軍統敵後工作模式。
兩人正要離開,外麵突然傳來了敲門聲,兩人頓時神色大變,做出一個手勢後,老嚴隱於屋內,拿出了藏起來的手槍和手雷,老安則鎮定心神後去開門。
伴隨著吱嘎聲,門被打開。
虛驚一場,外麵站著的不是彆人,正是伍立偉。
“老伍?!”
“快進來!”
老安將伍立偉一把拖了進來,屋內的老嚴透過窗戶看到是伍立偉後也放下心來,待伍立偉進來,老嚴便神色嚴肅道:
“老伍,你怎麼來了?你是明麵上的頭子,保密局極有可能已經確定了你的身份,你不該來的!”
房名輝搞出的明暗雙線之事,隻有老嚴、老安這樣的核心骨乾才曉得。
其他人,都以為伍立偉是真正的負責人呢。
伍立偉神色凝重:“出了些事,我是連夜來的。老安,屋裡沒其他人吧?”
“沒有。”
伍立偉這才道:“我是來跟保密局接洽的——是這麼回事……”
他緩緩向兩人說起了房名輝的打算。
房名輝或許沒有抱著要弄死他伍立偉的心思,但老特工的伍立偉見多了特工這一行的險惡,自然隻會往最壞處去想。
還有一點,很多人是衝著他伍立偉而加入的,他不願意辜負那些信任自己的兄弟。
所以,伍立偉打算策動下麵的人。
果然,伍立偉還沒說完呢,老嚴和老安的神色都變得憤慨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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伍立偉說完後便沉默起來,默默的注視著兩人的反應。
這個團夥的核心成員就五人,他、老嚴、老安和老宋和隱於幕後的房名輝。
老宋跟房名輝是過命的交情,伍立偉沒想著策動,但老嚴和老安不然,他們倆單純就是為了錢而來的,伍立偉自信他們兩人一定會動心。
果不其然,老安在沉默一陣後,說:
“老伍,你想怎麼做?”
伍立偉說得無比堅決:
“兄弟們提著腦袋跟咱們乾這個,該是兄弟們的一份,一分都不能少他們的!”
伍立偉說完後頓了頓,又道:
“此事若成,看在大家兄弟一場的份上,如果老房在事後沒有殺人滅口的心思,該是他的一份,少不了他的,但從今往後,我跟他再無瓜葛。”
“但要是他有殺人滅口的心思,那就彆怪我無情無義了!”
伍立偉的意思很簡單:就按照房名輝的打算來做,成了,隻要房名輝沒有殺人滅口的心思,那麼,他也不會做絕,但如果房名輝想滅口,那就看誰的手段更高了!
老嚴和老安相互對視,認可了伍立偉的想法。
當然,兩人可以選擇秘密的告知房名輝,繼而從房名輝的手中再分到一筆足夠龐大的美元。
但是,就像伍立偉的擔心房名輝最後會殺他滅口一樣——老嚴和老安,他們如果出賣伍立偉,試圖從房名輝手裡分錢,那房名輝會不會也抱著同樣滅口的想法?
還是那句話,大家都是老特工,都不是對社會充滿了聖母的小白,什麼齷齪事沒見過?
故而老嚴立刻表態:
“我會在私下裡跟兄弟們聯絡,這件事會保密——要是不成,大家就當做什麼都沒發生,若是成了……”
老嚴臉上浮現殺機:“老房要是不顧及兄弟之情,那就彆怪我們了!”
老安附和道:“老伍,就按照你的想法做吧,我跟老嚴,無條件支持你!”
伍立偉對老嚴和老安的人品和智慧是很相信的,否則也不至於找他們倆,現在老嚴和老安相繼表態,他徹底放心下來。
他道:“我現在就去保密局。”
……
沈最帶著行動處的一乾人馬去了雲霧山,但王天風並未離開。
準確的說,保密局這邊從一開始就確定雲霧山是綁匪的調虎離山之計。
但演戲演全套嘛,就像警察總署恨不得將所有警察都往雲霧山堆一樣,保密局這邊,天還沒亮呢,就把行動處的力量也悉數的塞了過去——恨不得連行動處都的蟑螂都丟過去。
喏,這個就叫重視。
可你看到,隻不過是人家想讓你看到的而已。
保密局情報處的人員,甚至一部分被遣散的特工,卻全都處在警備狀態中,對重慶的風吹草動都報以了十萬分的戒備。
昨晚地下黨從老安的手裡拿錢,地下黨在情報處的潛伏人員若不是利用假消息調走了暗處的眼線,這筆錢未必能輕而易舉的轉移到地下黨的隱秘據點。
原軍統局本部。
王天風向來不喜陽光,所以辦公室的窗簾經常是拉起來的,此刻亦如過去一樣關著窗簾,幾縷陽光從縫隙中照射進來,但並未讓這間略顯陰森的辦公室透亮。
王天風在辦公桌後,凝神看著一份名單。
軍統雖然該組成為了保密局,人員精簡嚴重,但情報處的執行力依然是毋庸置疑的,綁架案發生到現在,情報處在遣散人員中進行了數日的摸排,已經得出了一份大致的名單。
此時這份名單就在王天風的手上。
“伍立偉?”
王天風輕敲桌麵,種種線索都指向了這個原北平站行動處的科長,但王天風調閱了伍立偉的檔案,又專門問詢了多名跟伍立偉共事過的同事,他心中有伍立偉的【人物畫像】——而這個畫像,不符合一個他根據種種線索而推導出來的綁匪頭子。
伍立偉,是一個善於行動的特工,這符合綁架現場的布置。
但是,根據張安平推導出來的結論,現場是被刻意偽造的,參與綁架的劫匪並沒有那麼多。
要麼是張安平的推導有問題,要麼,是伍立偉有問題。
二選一的情況下,王天風自然就懷疑後者。
“推出來的一個傀儡嗎?”
王天風歎了口氣,那幕後的布局者是相當的精明啊,可惜如此精明的一個特工,卻在混亂的大裁撤中被裁,當真是可惜啊。
若是老板還在……
王天風不覺間有些癡了。
戴春風的葬禮,他沒有參加,仿佛他忘卻了那個人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