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五中的教師公寓離開後,張安平一直在反複琢磨一件事:
為什麼沒有竊聽設備?
自己沒有找到遠程監視的點位,可能是沒有找對位置,也可能是某個監視點位在這個時間段偷懶,這能解釋過去。
為什麼會沒有監聽設備!
換任何一個人做主,都會將監聽設備秘密安放在“白家”,因為被竊聽對象無意中的一句話,有可能就是至關重要的情報。
可偏偏沒有監聽設備!
至關重要的書房中竟然沒有監聽設備——“高科技”監聽設備和物理監聽手段都沒有,這根本不符合保密局的作風、不符合王天風做事的風格!
如果是其他人,這時候可能會往另一個方向去想:
或者,袁農已經叛變!
如此情況下,自然就不需要竊聽設備了。
甚至會往深裡想:王天風這一次極有可能就是故意打草驚蛇,目的就是讓臥底向袁農示警,繼而將臥底揪出來。
但張安平偏偏是個掛壁,他清楚袁農是經過國民黨殘暴手段考驗過的同誌,不可能背叛他的信仰——那麼,問題在哪?
【是王天風擔心打草驚蛇強忍著沒有安放竊聽設備?】
【還是王天風認為一切儘在掌控之中,根本就不需要竊聽設備來監聽!】
其實當特務和做生意類似,麵對一個目標,第一考慮的不是放長線釣大魚,而是要確保有保底的盈利,即落袋為安。
真正的生意人,是在這個基礎上再考慮加杠杆——必須要保證加了杠杆也不會折了本。
看見利潤的時候不能無視風險!
特務這一行也是如此,既然發現了袁農,那就得務必保證“落袋為安”。
這也是為什麼在情報處的會議上,作為王天風的嘴替,郭騎雲稱“白先生”現在被遠程監控了!
確定煮熟的鴨子到了嘴邊不會飛走,才會有進一步的算計。
所以,張安平認為自己沒有找到監聽設備的原因隻能是後者:
【王天風認為一切儘在掌控之中,根本就不需要竊聽設備來監聽!】
那麼,什麼樣的情況下,王天風會有這樣的想法?
隻有一個可能:
袁農的一舉一動、一言一行,都逃不過王天風的監控!
確定了這個可能以後,張安平忍不住倒吸冷氣——什麼情況下,王天風會認為袁農的一言一行、一舉一動都逃不過他的監控?
惟一的答案:
袁農的身邊有他的人!
林麗這個名字不由自主的浮現在了張安平的腦海中,同時還回蕩著袁農一句話:
她的丈夫前不久犧牲了,在根據地裡還有個四歲的孩子。
張安平強迫自己快速冷靜下來。
【或許是林麗,或許可能還是其他人——但一定是跟袁農關係密切之人!】
昏棋!
張安平立刻意識到自己讓袁農切斷跟所有同誌的聯係是一招昏棋,如果袁農立刻切斷了跟所有同誌的聯係,這無疑就在告訴王天風:
我發現你發現我了!
張安平不得不緊急重新返回“白家”。
他明白這時候去而複返,反而會讓袁農生出警覺,繼而不會信任自己,但張安平卻沒有任何辦法——如果他不阻止袁農切斷跟同誌間的聯係,那就等於亮出了底牌,王天風會在第一時間收網。
他隻能回去。
麵對去而複返的張安平再度從窗戶裡爬進來,袁農雖然沒有表現出異樣,但身體還是下意識的緊繃起來。
翻窗而入的張安平示意袁農跟自己進書房。
進了書房後,張安平略尷尬道:“切斷聯係,是一個昏招。”
“什麼意思?”
袁農這時候已經心中升起了無數的警覺。
張安平答非所問:“書房裡沒有竊聽手段——外麵,你應該翻找了一遍了吧?有沒有發現?”
袁農若有所思道:“沒有。”
“我懷疑敵人認為不需要竊聽,就能掌握的一言一行和一舉一動。”
【下一步,是……從我口中套出其他消息嗎?】
原本的袁農,對貿然出現的張安平,是從懷疑轉向信任的。
因為張安平全程都表現出了克製和誠意,唯一從他口中獲取的消息就兩條:
劉世傑和周先輝現在的情報。
假設張安平是敵人,這兩個情報對他而言可有可無。
所以袁農選擇了信任——尤其是張安平唯一的要求也非常符合保密的原則。
但現在,張安平去而複返了——站在袁農的視角,這更像是獲取了自己的信任後進一步的套取。
所以袁農認為接下來此人要是打算以此為由進行消息套取,那絕對就是陰險卑鄙的敵人的齷齪手段!
“你是說,內奸……就在我身邊對嗎?”袁農做驚疑不定狀。
儘管他沒有表現出異樣來,但張安平還是察覺到了袁農隱藏起來的敵意和戒備,對此張安平隻能暗恨自己之前為什麼沒有仔細思考。
張安平搖搖頭:
“現在你不信任我,我說什麼你不會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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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張安平直接道破,袁農索性不裝了,他冷靜的看著張安平,看張安平會耍什麼花招。
“林麗丈夫的信息,能不能告訴我?既然你說他已經犧牲了,想必有些事你即便告訴我,也不會涉及泄密。”
張安平看著袁農:
“現在就兩個可能,第一,我是保密局派過來刺探的手段——但你告訴我她丈夫的相關訊息,這不會有太多的影響對吧?”
“第二,我剛才……差點犯下了大錯。”
袁農的目光閃了閃,卻沒有做出回答。
張安平的說出的兩個可能,對他而言是兩個不同的選擇:
信麵前的這個人,還是信自己身邊的同誌?
他做出了回答:
“林麗不可能叛變!”
張安平輕聲說:“我也希望不會是她——但我需要查,如果她丈夫活著,那她一定就是內奸!”
很簡單的一個道理:林麗在此之前不可能是內奸,否則青鬆情報組早就出事了,而不是等到現在!
可有什麼可能會讓她突然變成內奸?
隻有一個可能,她“犧牲”的丈夫,其實是假死。
而這一點張安平查起來卻是非常容易的。
袁農閉目,從情感上來講,他更信任林麗,畢竟是跟他假扮夫妻的同誌。
但理智告訴他,此時將林麗丈夫的事告訴眼前這個人,是最優的選擇。
思索了許久,袁農終於做出了選擇:
“她的丈夫叫彭思齊,是蘇州地下黨的同誌,半個月前犧牲的。”
他選擇有限度的透露了些許的信息。
這些信息對張安平而言足夠了!
“因為追兵的緣故,我們這邊不會選擇主動跟上級聯係,但上級隻要有條件的話,就會跟我們進行聯係——最近上級肯定會聯係我們的,到時候我會從上級那邊索要你們情報組的有關信息。”
張安平沉聲道:“我希望你暫時不要跟同誌們切斷聯係,否則敵人很可能會意識到泄密繼而直接收網。”
“袁農同誌,如果內奸真的是她,你現在要做的就是保持過去的狀態!”
“如此,才能不打草驚蛇。”
深深的看了張安平一眼,袁農說:“我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