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叫什麼子?”
小女童拿著竹竿胡亂揮舞,和他並排走著,扭頭看他。
“我不叫子。”
小女童歪頭替他想了想:
“毛居子。”
“毛居子是什麼?”
“你沒見過毛居子?”
“是什麼?”
“你不聰明。”
“所以是什麼?”
“會粘在毛毛上不掉下來的。”
“噢……”
宋遊這才反應過來,她說的是一種植物果實。
“還有蒼耳子。”
小女童又補了一句。
“你很喜歡嗎?”
“不喜歡!!”
小女童連忙搖頭,聲音堅定。
從她的表情裡宋遊看到了滿滿的討厭和警惕。
毛居子,就是鬼針草,又叫跟人走,粘衣花,果實是一團黑褐色的短針,會沾在衣服或毛發上。蒼耳子則是綠色的小球,長有倒刺,粘在衣服或毛發上比毛居子還要難以清除,特彆是毛發上。
看來她以前沒少受這兩樣東西的折磨。
不過現在已經是春天了。
這兩樣東西應該不多吧?
走出半刻,宋遊放緩腳步,從馬兒背上拿出那本《輿地紀勝》。
翻開第一頁,是一張大晏地圖。
十分粗略的一個地圖,隻畫了大概的國州形狀,標注出了各州都在哪裡,彆的什麼也看不出來。具體各州氣候如何,有什麼景點名勝,都在州中大概的哪些位置,又該如何去,則在後邊用文字說明,偶爾也附有小圖。雖然還是得問路,可已是幫了大忙了。
不過這地圖和後世的地圖是兩種東西。
僅是它並非按照北上南下來畫這一點,就已添了很大的困擾了。
得靠自己的地理常識去分辨。
栩州應當在靠近大晏西南的位置,如果地圖北上南下,在中間略靠左下。要是直接往北走,去長京並不遠。考慮到要走一段回頭路,而長京也隻是宋遊的其中一個途經點,並不是他的目的地,所以不值得直接過去。
因此他打算繼續南下,直到走出栩州界,再往東。
先到平州,尋訪雲頂山。
然後再往北上,最後西行,如此繞一個圈,多走幾州,再到長京。
沒有萬裡路,卻也有八九千了。
“……”
宋遊將書放回被袋中。
回頭一看,青山已變得模糊了,青山下的道觀也變得很小了,屋後竹林糊成一團,早已見不到那些道人的身影。
宋遊一時停在原地,多看了幾眼。
也許自己再也不會回到這裡了,這一刻就是與這片山水相處的最後一刻,這一眼就是最後一眼。
也許還有相逢時,可也已是十年二十年後,即使山水不改,人也不再少年,那時的宋遊自己目前尚不認識,又怎知他會有什麼心情?
隻是旅途中的一段風景,卻也還是不禁感歎。
“道士。”
“嗯。”
宋遊收回目光,隻看向前路。
正是早晨,一顆濕漉漉的朝陽剛升到山頂,模糊在山霧與天雲相接之處,拄杖緩行,十裡青山遠,潮平路帶沙。
前方不知又是怎樣的山水人情。
也正是今日,才有消息自淩波縣傳到安清縣來,說那作亂數年的水妖已然伏誅,江中浮起來的屍首至少有十丈長,寬也有幾丈,若不是柳江那一段足夠寬足夠深,還真容不下它。
此時水路已通,再無水妖作亂。
降伏水妖的是一雲遊仙人,年輕模樣,跟了一匹棗紅馬,沒有韁繩,帶了一隻三花貓,靈性十足,他連水都沒有下,就除了此般水妖,若說不是神仙下凡實在難以有人相信。如今淩波縣十萬百姓已在籌備為他塑像立廟,就立在重開的淩波渡口,以表謝意。
還在安清縣沒走的江湖人聽了,再細細一想前幾日所見,俱都驚奇不已。
尤其是西山派眾人。
……
群山連綿,宅院之中。
“先生走了……”
少年依舊恭恭敬敬站在老者麵前。
“咳咳咳……”
老者連連咳嗽,拐杖頓地,發出蒼老的聲音:“我叫你膽大一點,不是要你去搏個天地出來,去振興我族,去如何如何,咳咳咳,隻是想叫你在遇到自己想做的事的時候,能夠壯著膽子去做,該是自己的東西,不要平白的丟掉了,聲音大一點,少讓人看輕,能省許多麻煩……膽小怯懦的人不是不可以,隻是容易錯過很多東西。”
“老祖……”
“彆講廢話咳咳咳……”老者連連咳嗽,“講你想講的事。”
“我想……去送送先生……”
“可以。”
“謝老祖宗……”
少年轉身就往外走。
“等等。”
“啊?”
“先生是位高人,你要是覺得他不錯,你就隨他而去,說不得是你的機緣。道行也好,修為也罷,總之這一生會過得暢快一點。”老者用一雙渾濁的眼睛盯著他看,“你自己想好。”
“我……”
“怎麼?”
“我不敢……”
“那你就要錯過了。”
“我……”
少年站在原地,眼中充滿糾結。
最後也隻說出一句:“我多送先生一程,送先生走出栩州,我再回來。”
“隨你。”
燕子飛出門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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