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那道人每到一處,作亂的妖魔也好,歹人也罷,儘皆除去。
說那劍客劍術高強,長劍出鞘便是劍光如雷,有斬妖除鬼之能,若遇到道行不高的妖鬼,劍客便能將之除去,好似隻在磨煉自己的劍道。
道行高些的,便由道人出馬。
任他妖魔本事再高,沒有逃得過的。
說是就連那棗紅馬也極通人性,能在荒山找泉,星夜趕路,無需韁繩,卻也始終跟在道人身邊。
甚至那三花貓好似也不一般……
越往北走,山林越少,地勢越平。
到了五六月盛夏,便是水草豐美,路上可以吃到的野果野菜越來越多,也算旅途樂趣所在。
劍客從一名縣官那裡討來了弓箭,若走過的地方不貧瘠,便時常打些野味。三花娘娘亦經常從草林子裡銜來一些東西,投喂道人與劍客。
此時寒意也退了,卻不如南方那般炎熱,實乃這邊最舒服的時候了。
禾州五郡三十九縣,其實比平州六郡四十八縣還要大一些。
縣有大小之分,也有貧富之彆,安定混亂也是不同。
有些縣妖魔不多,或者都是小妖,一行人隻消兩三天時間,便能從中走過,加上休整歇息,四處逛逛,也不過幾天時間。
有些縣或是妖魔四起,或是道行高強,或是除起來麻煩,便要多費一些時間,短則十來天,長則半個月不等。
這實在是一場漫長的旅程。
從早春走到盛夏,又從盛夏走到深秋,跨山過水,多少風雨多少晴。見著民生疾苦,妖魔險惡,見俠義之人,又見雷公夜除妖,有貪官在妖魔亂世反倒變本加厲的魚肉百姓,也有賢人即使世道再亂,也竭力為治下百姓撐起一片天。
其中修行感悟,實在難以言說。
而誅殺過的妖魔,已不知多少。
到了冬日,禾州又比南方多了幾分寒意,北風一吹,透骨的涼。
一行人都穿上了厚些的衣裳,就是三花貓,有時也會被道人套上一件親手做的小衣裳,灰黑的布料,帶著兜帽,頗有幾分隱士高貓風範。
隻是貓兒此時並不清楚這段路有多長,她隻知道跟隨在道士身邊,在哪裡都差不多。
貓兒也不知曉北方寒風有多磨人,反正她早已習慣風雨,又有毛發禦寒,實在吹得自己不舒服了,就往自家馬兒背上一跳,縮進褡褳裡,外頭的風雨便都與自己無關了,還可以安安穩穩睡上一覺,反正到了地方道士自會叫醒自己,滿滿的安全感。
也許以後都會知曉,那也是以後的事了。
此時她隻縮在被袋裡睡著自己的覺。
馬兒走著晃晃悠悠,褡褳也跟著輕輕甩動,像是搖搖床,給她搖出了好多夢。
一下夢見自己張口吐火,祛除惡鬼。
一下夢見自家道士在山巔上招手,頓時萬道雷霆降世,照亮天地,覆滅滿山妖魔。
一下夢見亂糟糟的小城裡,一大群看起來要餓死了的人端著吃的草和果子,千言萬謝,要送給他們。
一下夢見他們雨夜追妖,全身都被淋濕,淅淅瀝瀝中又是達達的馬蹄聲。
一下夢見自己跟隨兩個人兩匹馬走在山上,在馬兒麵前,自己看起來好小,遠遠看去,又像是走在天上。一下夢見自己一行人走在湖邊,靜謐的黃昏一時分不清兩人兩馬和那隻貓兒到底是走在路上,還是走在湖裡。一下又夢見自家馬兒趴伏在雪山腳下,自己也趴著,道士坐在旁邊,用手一下一下的捋著自己身上的毛,舒服得讓她幾乎睡著。
夢中日出日落,春去秋來,風陰雪晴。
虛虛實實,真假難辨。
總之亂糟糟的一大片。
等她迷迷糊糊醒來,用戴著白手套的小爪子揉著眼睛,從被袋裡鑽出來,盯著寒風抬頭一看,遠方已經出現了一座城池。
貓兒扭過頭,看向自家道士:
“我們要到了嗎?”
“快了。”
“這裡又是哪裡?”
“景玉縣。”
普郡景玉縣,禾州治所。
“景玉縣~”
貓兒小聲重複著道士的話,一雙琥珀般的眼睛盯著前方,想要把它記住,這樣下次再夢見它時,就會知道它是哪裡了。
馬鈴聲叮叮當當。
黃昏時分,一行人走到城門口。
畢竟禾州治所,有重兵把守,也有寺廟宮觀,相對太平,城門口也有人來往,隻是不如逸都平都熱鬨繁華罷了。
城門口兩名士兵把守著,檢查來往之人,此外還有一名蓄著小胡子的中年人,端了一張板凳,兩手各揣在袖子裡,坐著不動。
看起來似乎在等待什麼。
間歇性的抬頭一瞄,見到走來的宋遊一行人,中年人頓時站了起來,多看幾眼,便已小跑上來迎接。
“宋先生!”
小胡子中年人邊跑邊喊,停在宋遊麵前時,已屈身行禮:“見過先生,小人可算把您等到了!”
“足下這是……”
“我家郡守可等待多時。”
“噢……”
宋遊點了點頭,沒太意外。
這大半年以來行走禾州,斬妖除魔,有時無需與城中官吏打交道,有時卻也免不了接觸,加之路上遇見的村民鄉富、江湖人士,乃至於同樣有些本事想要為當地驅邪的高人,遇見的人多了,名頭就傳得遠了,偶爾確實有官吏算著時間,在城門口迎他。
有些是想結識高人。
有些則是治下妖魔為亂,百姓苦不堪言,官吏心急,也想儘快除妖。
總之心思各有不同。
隻是一來聽說這普郡的郡官挺有本事,治下相對太平,一路走來都挺省事,想來治所該更太平才是。
二來宋遊看這中年人,不知怎的,卻總覺得有些眼熟。
隻見這中年人施完禮後,便跟在他身邊,隨他一同進城,邊走邊說:“許久未見,我家郡守念著先生風采,算著先生可能要走到這裡了,前幾日就派小人在這裡迎接,恭候先生大駕。”
“嗯?”
這倒是讓宋遊疑惑了,轉頭看他:
“郡守曾見識在下?”
“自然見過。”
“不知郡守貴姓?”
“先生麵前,不敢稱貴,姓劉。”
“劉……”
“姓劉,名高,字長峰。”
中年人笑嗬嗬的說道:“原在逸都任知縣,與先生雖沒怎麼見到,但當初先生離開逸都之時,我家郡守可還來送過先生。”
“啊……”
問姓驚初見,稱名憶舊容。
宋遊一時不禁恍惚。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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