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集團軍的炮兵開炮了，炮彈帶著劃破空氣的尖嘯，落在德軍的河邊陣地上，橙紅色的彈焰在鉛灰色天幕下炸開，積雪被氣浪掀得漫天飛舞，陣地前的鐵絲網在炮火中扭曲變形。
炮擊持續了四十分鐘就戛然而止，隨後天空中升起了三顆紅色的信號彈，這是進攻的信號。
一營長尤裡大尉揮舞著手槍，從雪坑中躍起，棉帽簷上的冰碴簌簌掉落，他半轉過身子，扯著嗓子高喊：“弟兄們，同誌們，為了祖國，跟我來！前進！！”隨後，他率先衝了出去。
見到營長帶頭衝鋒，戰士們也紛紛從藏身之處躍起，踩著沒過腳踝的積雪緊隨其後，勇敢地衝向了德軍設在河岸邊的陣地。
德軍陣地上的機槍開始吼叫起來，子彈在戰士們的耳邊呼嘯而過，不時有人中彈倒下，溫熱的血瞬間在雪地上洇開深色印記，但其他的戰士卻依舊呐喊著朝前衝去。他們衝到距離德軍陣地隻有五六十米時，七八挺機槍組成的交叉火力，猶如一張密不透風的網，讓戰士們不得不就地臥倒。
列兵維克多趴在一個泥土還帶著熱度的彈坑裡，舉起手裡的步槍瞄準德軍土木火力點的射擊口扣動扳機，剛拿起槍沒幾天的他，槍法自然差到了極點，除了偶爾有一兩發子彈能擊中構築火力點的原木外，其餘的子彈都不知飛到什麼地方去了。
他剛想調整姿勢，一枚迫擊炮彈就在不遠處爆炸，雪塊和凍土砸在鋼盔上發出沉悶的聲響。不遠處的副班長，恰巧在這時從藏身處跑過來，準備跳進維克多藏身的彈坑，卻不幸闖入了炮彈的炸點範圍，胸口被彈片劃開，鮮血浸透了棉衣，他倒在距離維克多不遠的雪地裡，用手指著還在瘋狂射擊的機槍，斷斷續續地說：“炸掉……機槍……”然而話還沒有說完，就徹底沒了氣息。
躲在彈坑裡的尤裡大尉，看到不少的戰士剛從藏身的彈坑裡躍出，不是倒在了敵人的機槍火力之下，就是被呼嘯而至的迫擊炮彈炸翻，氣得他牙齒咬得咯咯作響。
他用手朝不遠處的兩名戰士一指，大聲地吩咐道：“你們，去把敵人的機槍火力點炸掉。”
兩名戰士答應一聲，匍匐著爬出了藏身的彈坑，慢慢地朝著最近的一個機槍火力點接近。但他們的舉動很快就被德軍發現了，密集的子彈向他們傾瀉，將他們打得血肉橫飛。
此刻，索科夫正和羅科索夫斯基站在教堂的鐘樓上，舉著望遠鏡觀看幾公裡外的這場戰鬥。他既不認識帶頭衝鋒的一營長尤裡大尉，更不認識拚命朝敵人火力點射擊，卻沒有擊中目標的新兵維克多，他隻看到蘇軍指戰員試圖接近敵人陣地的所有努力，都以失敗而告終了。雪地上躺滿了傷員和烈士的遺體，但德軍陣地依舊牢牢矗立在河邊，機槍的嘶吼始終沒有停歇。
羅科索夫斯基放下望遠鏡，走到一旁拿起放在那裡的電話，接通了司令部之後，他對著話筒說：“參謀長同誌，敵人陣地上的火力很猛，我們的戰士在沒有火力掩護的情況下，就這樣發起進攻，除了徒增傷亡外，是無法取得任何戰果的。你給彆洛博羅多夫將軍打個電話，讓他的部隊先撤下來吧。”
放下話筒的羅科索夫斯基，重新走回到索科夫的身邊，望著他問道：“米沙，假如此刻進攻陣地的部隊，不是近衛第9師，而是你的部隊，你能成功奪取敵人的陣地嗎？”
聽到羅科索夫斯基的這個問題，索科夫的臉上露出了淡淡的笑意：“司令員同誌，如果進攻敵人陣地的部隊是我的步兵旅，我想此刻陣地已經拿下了。”
羅科索夫斯基聽完後，微微點了點頭，隨即用鼓勵的語氣說：“繼續說下去。”
“我想您也看到了，擋住戰士們前進步伐的障礙，無非就是敵人的幾個火力點。”索科夫接著說道：“您也知道，我的部隊在進攻前，很少搞什麼炮火準備，都是直接把火炮推到進攻出發點附近，等步兵開始進攻後，火炮就跟著向前推進。一旦發現暴露出來的火力點，就果斷命令火炮直接將其摧毀。”
“要不，我把你們旅換上去？”羅科索夫斯基用征求意見的語氣問道：“不知你的意下如何？”
“司令員同誌，我的部隊大多數還在路上，光是把一營投入戰鬥，雖說肯定會占領德軍的河邊陣地，但要想擴大戰果，這點兵力顯然是遠遠不夠的。”索科夫擔心羅科索夫斯基生氣，便試探地說：“等我們旅到齊之後，再由我們來接替近衛第9師開展進攻如何？”
“算了！”羅科索夫斯基聽完索科夫的陳述後，也覺得自己的想法有點草率，畢竟如今布置在出發陣地的部隊，不僅僅是彆洛博羅多夫的近衛第9師，還有切爾內紹夫的近衛第11師，此刻把索科夫的步兵旅調過去，明擺著就是不信任他們，沒準還會讓他們與索科夫之間產生誤會。想到這裡，他對索科夫擺擺手說：“還是等你們旅到齊之後，再給你安排作戰任務也不遲。”
看著遠處進攻失利的戰士們，在軍官帶領下，陸續向後撤回出發陣地。羅科索夫斯基又繼續說道：“我們先回司令部吧。”
兩人從教堂裡出來，上了停在路邊的吉普車。
索科夫關上車門後，對司機說道：“去集團軍司令部。”
幾分鐘後，吉普車停在了司令部門口。
坐在副駕駛位置的索科夫推開車門下車，來到後排的位置，為羅科索夫斯基打開車門。
兩人走進指揮部，馬利寧立即上來報告說：“司令員同誌，我已經把您的命令轉達給了彆洛博羅多夫將軍，他的部隊正在撤回進攻出發點。”
羅科索夫斯基微微點了點頭，來到擺放地圖的木桌旁，開口說道：“整個戰鬥經過我都看到了，他們進攻的失利，主要還是戰術運用不得當。你幫我接通近衛第9師師部，我有事情要告訴彆洛博羅多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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